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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父子恩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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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渺拿起勺子,搅动着毫无食欲的大白粥。
“哥你今天晚上不是还有课吗,怎么有空回来?”
“哥,我昨天给你买了件衬衣,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哥……”
“闭嘴。”
童渺从小在童屿的怪脾气下长大,很会看他的脸色,认错的时候说话特别好听,那件衬衣她早就买好了,就等着哪天哥哥生气了,送出去哄哄他。
“陆哥哥是好人,昨晚要不是他,我可能就烧傻了!”
陆哥哥?
童屿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更生气了。
“以后别叫我哥。”
吃完饭,童屿在厨房洗葡萄,用剪刀把葡萄一颗颗剪进水果盘里,再用小苏打泡着。
童渺探了头进来:“哥,你磨蹭什么呢,帮我把网线接上啊!”
见童屿没理她,又说:“洗水果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做就好了,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童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童渺,那眼神告诉童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千万不要惹他,也别说话,最好连呼吸声也不要有。
童渺意识到这一次对方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造次,于是灰溜溜的跑了。
童渺对哥哥的脾气了如指掌,这种时候她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她回了房间,拿了条浴巾准备去洗澡,出了汗,她身上黏糊糊的。
洗澡的时候,她回忆起了哥哥以往生气的过程。
大致可以分为:生气-钻牛角尖-自闭-气消。
所以她不着急,反正到了时间哥哥气就会消。
她找到了自己新买的剃毛刀,把身上的毛都挨个剃了一遍。
洗澡洗了一个小时,以她的经验,哥哥此刻应该已经进行到自闭阶段了,于是打算去探下敌情。
童屿的视线下移,落到了童渺手上抓着的刮毛刀上:“毛都没长齐,还刮毛?”
童渺觉得,她太草率了,忘记了她哥非常生气的时候还会进行语言攻击。
童渺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就想试试,刮了毛能不能让我看起来白一点。”
童屿冷哼了一声:“就你那小黑皮...别浪费时间了。”
童渺感觉自己胸口被插了把刀。
“小黑皮”这三个字不偏不倚的戳中了青春期的妹妹,虽然是一个爸妈生的,但童渺并没有获得基因上的优势,即没有哥哥长得好看,也没有哥哥的皮肤白,但女孩子追求完美的脚步是永远不会停止的,被哥哥说成“小黑皮”的童渺,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她气冲冲的穿过客厅,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全扔进了洗衣机里,“嘀嘀嘀”的按键声凌乱的响起,似乎在跟洗衣机宣泄自己的不满。
童屿侧过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对方,然后去找网线。
昨晚发烧,那作业肯定还没写完。
“作业写完没有?”
“还没。”
果然。
童屿索性不接网线了,“先去写作业。”
童渺气呼呼的走走到沙发旁,把书包里的作业全拿了出来,她的脸还是有点红,看样子烧还没完全退下。
童屿转身进了屋,把退烧药和温度计拿出来放在桌上:“再测一下.体温。”
他把盘子里葡萄沥干水,放到童渺面前:“这几天放学后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晃悠,我正跟你们老师说住校的事。”
“哥你别折腾了,我不想住校!”
“家里没人管你,在学校还有老师管着。”
“我有家,你凭什么让我住校?!”
“家?”童屿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童渺,你自己把这当家吗?”
童渺不说话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锁着门,放着音乐。
过了一会,她又从房间里走出来。
见哥哥在削苹果,苹果皮吊了长长一截没有断过。
“你今天去认尸体了?”
“嗯。”
要不是陆哥哥刚刚打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她还不知道事情弄得这么严重。
“你别生气了。”
“嗯。”
童渺坐到童屿旁边,童屿便把削好的苹果划成小瓣递给她,“吃完赶紧写作业。”
童渺想起哥哥学的是法医,便问:“那尸体恐怖吗?”
“还好,就是味道有点冲。”童屿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咬肌微微用力,动作优雅。
“今天老童给我打电话了。”
童渺说的老童是他俩的亲爹,童峥。
“嗯,你接了?”童屿眼也不抬的说。
“接了。”
童渺原本还想继续说,可哥哥的表情看着很不对劲,就像被人触犯了禁忌一样,那一瞬间,她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哥哥和爸爸的关系一直闹得很僵,因为她选择站在哥哥这边,所以也和爸爸保持了距离。
童渺吃了药就去写作业了,由于热水喝多了,不停的跑厕所。
好不容易写完了作业,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没玩上电脑就被催着上床睡觉了。
天快亮的时候尿急爬起来上厕所,正好看见哥哥站在阳台上抽烟。
他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童渺愣了一下,脑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起来......
她的脑子里最先闪过一句话,这句话是两年前哥哥问过她的问题:“童渺,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童渺能想到的意义很简单,都是些从小到大被学校灌输的知识,她随口说道:“做一个有用的人,能帮助弱小......”
当时哥哥走到阳台上,默默的点了一支烟,那是童渺第一次见他抽烟,那个场景和今天很像。
之后,她忽然得知哥哥转专业了,从临床专业忽然转到了法医专业。
医生接触的是活人,而法医接触的是死人,哥哥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问哥哥:“哥哥,你转专业是因为喜欢当法医吗?”
“学医却救不了想救的人,那还不如去读法医,至少还能给死者伸冤。”
童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是红的,童渺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做这个选择,哥哥也不肯说。
谁能想到,第二天爸爸就告诉了她妈妈离世的消息。
妈妈因为车祸走得很突然,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妈妈去世已经半个月了,直到交通事故处理完,不得不办葬礼了,爸爸才敢告诉她。
在殡仪馆里,妈妈被解冻了装在棺材里,周围全是挽联和鲜花,她一个人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时她觉得,只要不去看妈妈最后一眼,妈妈就还活着,所以到最后,她都没敢看妈妈最后的遗容。
人群里,她的哥哥站在最前排,一言不发的和爸爸一起处理了妈妈的后事,冷静得她不认识。
后来的两个月她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再也没有人叫她起床、监督她写作业,就连被叫家长也变成了过去才有的幸福回忆。
她用各种叛逆的行为发泄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同时也希望能引起童峥的注意,可童峥一直很少关心他们兄妹,并没有因为妈妈的离世而增加自己的责任感。
哥哥和爸爸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件事之后更是雪上加霜,再后来两个人都很少回家,妈妈走后,这个家好像忽然就垮掉了。
后来有一天,爸爸对她说:“渺渺,爸爸上半辈子过得并不快乐,下半辈子想为自己活......”
说完这句话后不久,爸爸就被公司调去了国外。
哥哥当时没劝爸爸,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后来爸爸也回来过几次,每次哥哥都待在学校里不肯回来,后来爸爸也不回来了,她想妈妈的时候就会一遍遍的给妈妈的手机打电话。
只是电话再也没有被接通过。
*
阳台上还很黑,童屿抽了支烟,等烟味散去之后,他看了一下时间。
早上还有课,这个时间该回学校了。
正打算回学校,童渺突然从房间里探出头来:“你要回学校了?”
童屿走到童渺面前,用手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烧已经退了,中午再测一遍体温...你再回去睡会儿。”
他说完直接去了玄关换鞋。
换完鞋,拉开防盗门,童渺立马跟了上去,把一个手提袋塞到他手心里:“给你的衬衣。”
“以后别乱买东西。”童屿说:“我用不着。”
童渺撅了撅嘴没说话,一直把人送到电梯口,等电梯门关上了才肯回去。
一出小区就是公交站台,坐11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岩海市医科大学,只不过弯弯绕绕的要走半个多小时。
此时天已经亮了,车流也开始多起来,11路公交车这个点人依然很多,大部分人是赶去市场买菜的老人。
上车后,他习惯性的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蓝牙耳机,一首舒缓的轻音乐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下子腾空了他的脑袋。
直到公交车在某站停下来,童屿才睁开眼,看见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背吃力的挤上公交车。
他索性站了起来。
公交车驶出了繁华的三环,就慢慢进入了郊区,车上的人变少了,安静了很多。
岩海市医科大学坐落在城市北边,好在有地铁环绕,交通还算便利。
童屿听着歌下了车,行走在通往宿舍楼的林荫道上,今天正好是新生入学的日子,各大社团齐出动,拉着自家社团的横幅拼命的吹捧着。
原本静谧的林荫道被装点得花花绿绿热闹非凡,童屿被社团的人当做新生拦了下来,漂亮女生把自己cos成了推塔游戏里的妲己,扮相精致。
“妲己”激动的说:“同学,来我们cosplay社团吧,你的形象气质简直太适合了,报名我们还送精美小礼物哦!”
童屿看着女生,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不是苏达暗恋的女神林晓晓吗?
苏达那家伙一天到晚把林晓晓的名字挂在嘴上,他想不记得都难。与其暗恋,不如主动出击。
童屿拿起桌面上的签字笔,在登记表上留下了单身室友苏达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苏达每天泡在寝室里打游戏,基本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能把他从网络世界拉出来的估计也就只有林晓晓了,所以童屿顺手帮他报了个名。
林晓晓愣愣的看着童屿。
树影筛落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的轮廓很好看,像广角镜头里烟雾朦胧的森林,洁白的衬衫把他衬托得干净而神圣,就像一块纯洁无瑕的美玉。
林晓晓的脑袋有一瞬间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已经不自觉的红了。
“礼物呢?”童屿突然问。
林晓晓慌慌张张的给童屿拿了一个装有小礼物的盒子。
童屿拿起拳头大的粉色小盒子掂了掂,很轻,但他不急着打开,他只是喜欢这种充满未知的感觉,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其实不是特别重要。
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人声鼎沸的社团招新长廊在他的世界里褪去了声音,就像快速播放的默片,那一刻,他像一个穿梭在时空夹缝里的旅行者,外界的一切信号对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