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平》谁野

1、茶肆

　　茶肆。
　　就临近浮梁最近的歇脚地儿便只有这间茶肆了。里头卖的茶是粗茶，不算得好吃，用来解渴倒是不错。
　　店里头的老板娘已经忙活了好几个来回了。素日里本是没这么忙的，偏巧是逢上了三年一回的科考，由此到她这儿歇脚的书生多了起来。
　　这些人啊长途跋涉自四面八方而来，放放包裹捶捶腿的，储些老板娘做的粗面饼，再借人家的井口打上满满一壶水，等歇够了，便又可以上路了。
　　正值晌午，日头烈烈的晒得脚下的泥地发焦，茶肆的周围被种上的些小葱小苗儿此时都焉搭搭的直不起腰杆。
　　茶肆里头只星零的坐了几位公子，都只要了杯茶，有条件的加了些酱牛肉。
　　“老板娘，听闻这儿的酸辣汤和白菜羊肉包子味道可是一绝，不知在下今儿有没有口福一尝啊？”
　　随着年轻的小公子语音落下一块传来的还有门口马蹄蹬地的轻响。
　　那店老板娘本来屋檐下头冲茶，听这书生的话倒是抬头一笑：“哟！这位公子倒是对我家茶肆有点儿了解啊，那你等着，大娘这便给你做去，保准你啊一尝就忘不了那味儿！”
　　老板娘乐滋滋的在自己的裙摆处抹了抹水渍，转身进了屋去。
　　浅淡的金洒在茅草搭起的屋檐以及，在茶肆旁的木柱上那绳栓住的一头灰色的毛驴。
　　白面书生被一阵的嗤声吸引了过去，凑近了去看向那驴。灰扑扑的毛发染上了碎金，竟是不停的朝这城门那头的方向叫嚷。
　　“呼嗬，呼嗬……”
　　倒是有趣儿。
　　“小公子这也是上京赶考去啊？”
　　老板娘边端着汤汤水水出来，抬起头来路都不看的朝那白衣书生问道。
　　“正是。在下打小也读了这么多年书，今年打算去试试。”
　　“哎呀，我看小公子你如此有那什么，什么书卷之气的，肯定能上榜。”
　　书生笑着坐回了位置，轻声谢过了老板娘的吉利话，抬碗大口喝了些老板娘刚放在他面前的汤，道：“老板娘手艺果然不名虚传啊，好味道！”他看着老板娘转手一指：“我说，您家的小毛驴儿怎么老朝着城门那端叫唤呐？”
　　老板娘放包子的动作一愣，而后一拉书生旁的椅子从桌上给自己冲了杯茶轻嗤一声：“还能怎么啊，等他主人呗。”
　　“主人？”
　　老板娘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轻嗯一声。
　　…
　　…
　　…
　　天色刚泛了层蒙蒙的亮光，山头的那轮半圆带尖的月在这朦胧中悬得停停当当。
　　这时林间的晨雾带着些凉，静谧时由远而近的想起一阵清脆的铃响。杂草丛生间的小路头的转角处走近一袭白衣一角，少年人腰侧配剑，手里牵着一头灰色的矮驴。
　　那叮叮当当的声响便是那矮驴颈上挂着的。
　　少年停在这山脚下，抬头望着这座不甚高的山，青和翠杂在一起，沾染着拂晓的光色，淡淡的金一铺拉的盖在山间，像极了盛秋的层林尽染。
　　路旁的有立一石，端端正正地刻着三个字——栖碧山
　　“岁平，我们总算到了，辛苦你了。”少年低下头对那矮驴弯了弯眼眸，将它背上驮着的包袱扶正来，抬脚便走进了山中。
　　山中的湿气偏浓些，脚下的土路尽管照着软光却依旧带着微湿，长长的路下留下了少年一串长长的脚印。
　　“三七，忍冬，桂皮……”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总算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个蹲着一个药童打扮的孩子，背上背着似乎比自己还高的箩筐，嘴里头嘀嘀咕咕，在地上翻翻找找着什么。
　　少年一笑，走进了些弯腰替那小童拾起从背筐里掉出的少些药材递到他跟前喊到：“小孩儿？”
　　那小童抬起头来，白净的脸上浮着粉红。他看着少年呆愣了好半响后才发觉失了礼，赶忙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同少年行了一礼：“见过这位公子，不知公子是何人，又为何事来此栖碧山？”
　　少年也对着小孩儿回了一礼道： “在下谭渚白，特意来寻旧友一叙，不知蕙纕大师可在山中？”
　　“啊……谭公子，蕙纕大师素日这个时辰便会去山中的，许是晌午便回了，但整个山头怕是除了云女公子也无人知晓了。”小童或是很少见生人，此时紧张的满脸通红的回答说。
　　少年看那小孩着实可爱得紧，笑着从自己挂于毛驴一侧的袋中取出了一颗松子糖，递到小孩儿跟前：“诺，要不要？”
　　那小药童暗中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松子糖，咽了咽唾沫后果断的晃脑袋：“谭公子，蕙纕大师教予我们，不，不受嗟来之食……”
　　少年闻此不禁失笑，摇了摇头把松子糖捏在手里把玩道：“小孩儿，嗟来之食许不是这样理解的。”
　　“悟道，你以后还是得同大师再好生学学才是。”
　　松间后穿来一女子的声音，夹杂着林中鸟雀啼叫的热闹。少年抬头看去，只见那姑娘一身素衣站在枝缝间漏下的碎金下，头顶戴着一顶不算新的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