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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涅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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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皆为烈火。
痛,啮骨的痛。似有针芒刺骨,群蚁噬心。烈火炎炎,本是灼热的,却让她感到心寒。火光笼罩,她现出了真身。一时间光芒普照。
是一只金凤。
火从她的羽翼的末端灼烧,似一条火蛇,吐着信子,玩弄着自己的猎物。纵然是金羽,却也抵挡不住心火焚炙。火苗向上攀着,一点点吞噬着她。她望着正在消失的身体,不知所措。
痛,刻骨铭心的痛。她仰起了头。
一阵哀鸣,凄凉婉转。凤凰之高贵,即使身心俱焚,也绝不低头。血泪自她眼角流出,却立即被蒸腾的火浪吸干。呵,她连哭也不能了。
霎时间尘土四起,她费力挣扎,朦朦胧胧看见四周百花绽放,颇有生机。是了,这是她的心火,除了焚烧自己,再无他用。她突然有种颓废感,这一世,为了逃避,连死都这么轻如鸿毛。
一时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身影,白色的身影。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冷酷地转头,轻蔑地笑,徒留她痛不欲生。寒,入骨的寒。明明只是片段的回忆,却如漫天的冷箭扎入她的心肺。不去想,不要去想,她尖声告诉自己。只要远离这段记忆,只要从头再来,一切都会好的。只要……逃避这一切。她突然有些不愿承认逃避这个字眼,但这一切已藏在混沌的记忆里,未来再忆起往昔,不过是一团阴影罢了,她有些释然。
火光一点点缩小,直至化为灰烬,来生,无情些好了,她想。这世间,再没有从前的她了。
散着灵气的灰烬,在昏天黑地中,重燃起火光。光影之中,一声嘹亮的啼鸣,这是凤凰的复苏。熊熊烈火之中,雏凤仰天展翼,金羽随着火焰拔地而起,染上夺目的光。似乎发生在一瞬间,又似乎辽远得不可捉摸。她,浴火重生。
火光褪去,万物归于沉寂。
似乎有光照来,她本能地抬头望去。
“樱初,这是你的名字。我是你的哥哥,拂尘。”
“哥哥。”她微微嗫嚅嘴唇,才复苏的缘故,她的嗓子有些干涩。她费力地睁眼,想看清眼前男子的面貌,却只是徒劳,眼前所见皆为混沌。
樱初晃了晃她昏昏沉沉的头脑,竭尽回想适才发生的一切,脑海中所遗留的,徒有火光,不带任何情感。拂尘似乎笑了笑,道:“不必尝试了。”他慢慢踱步,走至樱初面前,细细地端详她。樱初这才看清他的面貌。白色素衣,却衣带飘飘,仙气卓然,冷玉似的面庞,裹挟着一丝疏离,却让她感到亲近。“真像呐。”良久,拂尘道。“你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樱初疑惑地望向拂尘。“凤凰涅槃有两种……”拂尘顺手化出一壶酒,到给自己一杯,也递给樱初一杯。“一种所为苍生,天地苍茫,邪气漫延,凤凰涅槃,灼尽污秽,换得天地清澈。”他望向樱初,“还有一种,凤凰痛苦至极,以心火涅槃,不会残留任何记忆。”“我是后者了。”樱初有些颓废,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除了凤凰一族,世人也不会拥有你前世的记忆。”拂尘回应了她疑惑的双眸,“我也是凤凰。天地间,也并无几只凤凰了吧。”拂尘眼中闪过几分伤感。
樱初环顾周遭,落英缤纷,百花齐绽。是了,适才她感到鼻翼中钻入的香气,来源于此。
“这是你的家,花雾。”拂尘温声道。
樱初心里如温泉引动。“谢谢……拂尘哥哥。”
这个称呼让拂尘震了震,觉得新奇,随机嘴角微扬。“如此这般是最好,那我便唤你夭夭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在花雾住下不久,樱初就发现拂尘的生活极为规律。每日早起,弹一曲古琴,或是梅花三弄,或是自个谱曲,极有情调。时而用百花酿酒,甘冽异常,樱初也爱像拂尘那样,随手化壶酒,一人独饮,望花瓣飘落。拂尘爱清净,朋友不多。但他有个要好朋友,人称玄轶,原身是匹麒麟,骏猛得无可匹敌。玄轶一身铁黑色打扮,脸却同拂尘一般白得像玉,衬得几乎晃眼。他随身佩宝剑,常来与拂尘对饮、对弈。
樱初与他话不多,但颇聊得来,故也跟在后面唤玄轶哥哥。这世间运行的规律,樱初多半是从拂尘与玄轶那听来的。
那一日,温暖,是樱初对光的印象。她举着凡世关于仙魔的话本子,一蹦一跳地来找正在与玄轶对弈的拂尘。
“仙魔?”拂尘微讶,随机一步杀棋落下,“这世间怎会有仙魔?仙魔无非是凡人臆想出来的神人罢了。世有清气浊气,开天混沌之时,都幻化作各样生灵。凤凰是其中一支,凡人也是其中一支,本也无高低贵贱之分,仙魔,是凡人看低自己之言了。”
玄轶落下一子,以应拂尘。他一双凤目望向樱初,道:“不错,只是生灵各族罢了,我们住在世外桃源,看不起凡人所追逐的功名利禄。仙魔之间……”他蹙了蹙眉,顿了一下,轻声道:“也无太大分别。都是气息,有何好争夺的?世上本也无绝对的清气浊气,个人皆有欲念,各不相同罢了。”
拂尘落下子,对樱初道:“这类事情,思也无果,凭个人造化吧。”
樱初灌了壶酒,细细地品,细细地想。果真如拂尘所说,思也无果,她抱着头痛的脑袋,昏昏沉沉睡去,心里却是踏实的。在花雾的生活,当得上闲适二字,此类问题,佐料而已。
拂尘有时输了棋,心中不平,便会拉着樱初讲述玄轶儿时的逸闻趣事。“玄轶你别看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其实他特别爱吃甜糕。”拂尘顿了顿,宛然一笑:“那年有个做甜糕特别好吃的地精,很得玄轶欣赏。有一日他醉酒,嚷嚷着什么以后要娶那个地精……”樱初张大了嘴巴。“不过,自此之后,玄轶他就很少喝酒了。”拂尘镇定地瞧了瞧樱初。
樱初:“……原来玄轶哥哥他这么可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