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誓言之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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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了！大侠！大仙！”
地魔跪得双腿僵麻，他已经在仇晓还的刀下道歉了好一会儿，直说得他口干舌燥，身上那把刀仍没有挪开半分的意思。
“我好不容易冲破封印，还不知道这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您放我一马，让我做什么都行！”
仇晓还思索了半晌要怎么利用这地魔，终于将刀尖一抬：“那就用你的紫岩替我造塔吧。”
在仇晓还寸步不离的监督下，紫色的瞭望塔在河流沿岸一座座升起，紫岩地魔连一粒小石子也聚不起了，才总算被放过。
“这个给你。”鱼溪茸将一粒丹药交与地魔。
“这是？”
“你帮了我们的谢礼。吃下它，身体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自愈。”鱼溪茸道。
地魔嗤然一笑，并未接过：“我是魔，与你们人不同，人类的丹药恐怕对我们没什么效果。”
“这个，是专为治愈魔族研制的丹药。”鱼溪茸道。
“你们人族，会特意给魔族研制丹药？”地魔狐疑地看着鱼溪茸手中的丹药，“吃下去不会中毒吧？”
仇晓还使着坏，特意吓唬他：“你可以吃下去试试看。”
地魔的表情更是惊疑不定了。
鱼溪茸笑道：“你放心，我们灵渊门弟子，不搞杀妖除魔那一套。”
“灵渊门？”地魔喃喃道。
“第一门派灵渊门，以书楼起家，海纳百川，包容万象，认为万事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不要求门下弟子杀妖除魔，但杀该杀者，救应救者，不论神、魔、仙、妖、人、鬼。”
说罢，鱼溪茸再次将丹药递给地魔。
地魔接过了这枚丹药。
虽然，他并不打算使用这枚丹药，也不全然相信鱼溪茸所说的话。
不杀妖除魔的门派，会有这样的门派吗。
他出生的地方，原是妖魔群集之地。
那群修士来到这里，见妖杀妖，见魔伏魔，他们称之为，卫道。
修士将他们诞生的地方封印起来，又闲极无聊地设置了九重难关，把他的老家变成了一个牢笼。
于是，他从出生起就被关在那个牢笼里，不见天日，待力量稍强，便跟随他的同族去闯那九重难关。
九重难关危险无比，他看着他的同族一重又一重地夭折，越往上，还能看见的同族就越少。
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魔了。
“带着我的份活下去，闯到外面去。”他的同伴用尽最后的力量替他挡下危险，给他留下这样一句话。
“什么叫带着你的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啊！”他拒绝得理直气壮。
他想：“我才不连着别人的份，也绝不要别人带我的份。”
他用力变强，用力活下去，九重难关终于也被他踩在脚下。
他过去听说在他之前已有一名魔族闯了出去，他在那个狭窄的被坚硬的栅栏关起的空间里找到了那名前辈留下的术法，他学习这个术法，然后等待有机会用上它的那一刻，最后等到了仇晓还。
“我们确实没有杀妖除魔的规定。”
此刻仇晓还正语气严肃地同他说话。
“但是，用声音引诱无辜路人将其关进囚牢，还抢人法器的魔，必使其受到惩罚。所以，我要把你带回门派，按门规处置你！”
“啊？”地魔心说这门派的弟子变脸也太快了！
鱼溪茸的表情似乎也很诧异。
“没错！”仇晓还正色道，“像你这样的魔，按照我门规定，需扒皮抽骨！丢进坛子里腌成酱！”
鱼溪茸的表情似乎更惊讶了。
“炒成菜！拌成面！”仇晓还说，“你别看他，他一心捣药从来不管这些。”
“可是，你既为我做事。”仇晓还又抱臂道，“所以我网开一面，你且走吧。这天下大得很，美食美景美人无数，大有可玩可看的，保证你一辈子也逛不完！”
他说着，眼中熠熠生辉，嘴角带笑，与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地魔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他戏耍了。可是天光熠熠，水面浮光万千，映着眼前人明艳的样子，竟漂亮得叫他心生愉悦。
“谢谢您啊，小祖宗。”地魔狡黠一笑，腾空而起。
“在走之前，我再和你说一句吧——”
“虽然你不肯承认，但你一定是喜欢那个声音的，否则，刚开始就不会被我引诱！”
语毕，地魔痛快地扬长而去。
“……”仇晓还默了片刻，迎上鱼溪茸探究的目光，“走吧，我们回去！”
他们回的是在人间的临时住所，位于水系中央，便于观测和赶路。
众同门都已学会了仇晓还交给他们的御剑法诀，等候他检验。仇晓还很高兴，点头道：“不必检验了。”
“掌门公子很是信任我们啊。”他的同门道。
“不，只是我在途中又将御剑法诀改进了一下，比我上回给你们的更快。”掌门公子潇洒地提笔写下一行法诀，“劳烦各位再学习一次。”
“什……”
余下的时间里，仇晓还又在瞭望塔中一一设阵，使每个瞭望塔之间连成通道，每日派人在塔上巡逻。
同门间论及掌门公子，已无人再议论他身份，话题逐渐变成掌门公子精力这般旺盛，将来得取一个怎样彪悍的妻。
没人想到，仇晓还竟主动向他们提起了自己的身世。
那个早晨，仇晓还站在水系中央那个最大的瞭望塔上，他把人聚集在这之上分派每日的巡逻任务。他双手搭在护栏上，目光似是在遥望河流尽头，又仿佛只是任其落在一无所有的虚空。河风吹得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所有人到齐后，他回过头来，目露凶光。
一众同门站在后方，不敢看他的眼睛，一个个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有做错什么事。
“我并非掌门所生，这个大家都知道。”仇晓还忽然道。
他迎着诸位同门震惊的眼神：“许多年前，水中妖兽作乱人间，掌门下山救灾，来到一座被水中妖兽破坏得只剩废墟的村镇，我在那里被他捡回去。”
“那时我很小，我把那时的事都已经忘了，掌门待我视如己出，我原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就这样做一辈子他的儿子我便心满意足。可是……为我们建造瞭望塔的地魔能够发出一种声音，据说那是思念之人的声音，我听在耳中时，感到非常心痛，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我能肯定那一定是我曾经的亲人的声音，否则我的心中不会如此溢满思念。掌门说，当年捡到我的地方，只有我一个活口，我一想到，便十分愤怒，如今那只水中妖兽居然敢重回人间。总有一天，我要它死。”
仇晓还此番剖白完毕，同门中站出几人，亦是目光炯炯，具是当年被水中妖兽害得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在此立誓，绝不让这惨景重现人间，且总有一天，要让它死。
众人散去，鱼溪茸站在仇晓还身边，与他一同望着河面。
鱼溪茸感觉到，仇晓还今天的状态有些紧张。
“你在把自己崩得很紧。”鱼溪茸委婉地变换了一下措辞。
“我在想，还有什么没注意到。”
“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鱼溪茸柔声地安抚他。
“但我总觉得，它这么久不出现，就像是故意等我们做好准备似的。”仇晓还抓着护栏，冷风吹得他的手有些红，仇晓还却没有感觉到冷。
鱼溪茸伸出手，温热掌心覆在仇晓还的手背上。
仇晓还眼眸微动。
“报！”空中飞来一白衣弟子，“发现它的踪迹！”
仇晓还瞬间翻出瞭望塔，踏上法器冲了过去。
“都给我拦住了！别让它上岸！”
大江之上，第一批赶到的修士们在空中列阵，筑起直通水底的金色结界，结界之中，江水翻滚不休。
“困住它了！”
一具黑影自水下缓缓上浮，越来越大。
众人屏住呼吸，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见过这只水中巨兽，现在，他们终于要一窥究竟。
霎时，一具极长的黑色身躯穿出水面，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冲云天。它将从上方越过结界！
一道金光划破天际，是仇晓还乘着法器，刹那间从天而降，他一手掐诀御剑，一手掐诀增筑结界，自半空抵达水底的结界一瞬间升至天顶。
“一队补阵，二队上岸撤离民众！”一声令下，得到补阵命令的弟子立刻在上空就位，将这片区域围成一座没有空隙的牢笼。其余弟子即刻赶往沿岸的民居。
与此同时仇晓还持刀而下，刀尖直指这巨物的头颅。
巨兽仰面与他对视，一只青瞳邪气四溢，一只金瞳冰冷如神。
“追到你了。”仇晓还喃喃。这双异瞳，与那天他在旸谷大雨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掌门公子小心！”他听到同门在冲他大喊。
仇晓还脸色一变，眼前的巨兽刹那间消失了。他蓦地回首，那水中巨兽竟不知何时到了他上方，粗壮健硕的前爪快要扑到他脸上，仇晓还连忙举刀格挡，他的刀气强劲如千钧之锤，在门派大比中令无数同门望而生畏，当下竟不能将这水中巨兽的脚爪挪开半分，巨大锋利的脚爪抓住仇晓还的刀，这把陪伴了他许久的暗红阔刀瞬间有了一丝裂痕。
仇晓还连忙放开他的刀，闪身至一旁，只这一瞬，他的刀便被巨兽脚爪捏碎，变作许多碎片落入了水中。
“你……”仇晓还的脸上浮现怒意。
水中巨兽调转方向，重新扑向仇晓还，兽目映出仇晓还盛满怒意的脸，那只冰冷的金瞳里竟现出一丝悦然。
仇晓还大怒，身前霎时现出无数刀枪剑戟，他将锦囊中的法器全都召唤了出来，一齐刺向那只讨厌的金瞳。
兽爪挥开万千法器，附有法力的利刃切开了它的爪心，仇晓还满意地看着那只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青瞳中邪气翻涌，水中巨兽忽的冲向他，朝仇晓还张开血盆大口，巨大口腔中布满尖牙利齿，一口咬碎了仇晓还周身的屏障，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仇晓还立刻掐诀，闪向一侧，落在一把玄铁剑之上。
自当年旸谷它现世被仇晓还追丢后，仇晓还便花足了心思提升速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它，揭开它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这水中巨兽面目如狼似虎，生一双奇诡的异瞳，身躯庞大无比，背生鳞扇，片片张开，锋利尖锐，躯干上生四只粗壮强劲的足爪，能够一把抓住仇晓还的数十只上等法器并将其捏成碎片，它的躯干奇长，一眼望不到尾，如此庞大的身躯，却能够在万箭齐发般的刀枪剑戟中穿梭，追杀仇晓还，速度亦是不在仇晓还之下，甚至有时比仇晓还更快，若非刀剑阻挡，又有结界对其形成克制，恐怕仇晓还已被它吞入口中。
仇晓还的锦囊中没有凡器，被它破坏的法器在碎裂的同时亦对它造成不小的伤害，转瞬它的四只爪便鲜血淋漓，周身亦是刀痕累累，仇晓还又使出万千符咒，催动万千术法一齐攻向这水中巨兽。一时间，水面烟尘四起，青光一片。那水中巨兽的青瞳中凶光一片，直扑仇晓还，仇晓还不断提速，诸位同门大多已是眼花缭乱看不清局面，唯有鱼溪茸竟能够准确地将屏障重新施加在仇晓还身上。
渐渐地，鱼溪茸也吃力起来，好几次险些没能赶上巨兽攻击的速度。而仇晓还亦是艰难躲闪着，已经是将速度提升到了过往的极限，又一次次被逼着超越极限，有那么一瞬间，仇晓还甚至产生了一种灵肉分离的恍惚，肉身犹如一张拉得不能再满的弦，再用力便要崩断，而神识却远远不满足于此，在脑海中叫嚣着还能再快。肉身试图听从脑海中的指令，却终于没有达到要求，这一次未等到他闪身躲过，那巨爪已至身前将他一把拍下。
这一下拍得仇晓还直发懵，只见那巨爪除了附有鲜血，鲜血之下竟是一片完好。
冰冷的江水让仇晓还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浮出水面，水中巨兽正攻向一旁的结界，一名维持着结界的灵渊门弟子正隔着结界直面它的双瞳，那弟子只觉得有无限威压，叫他不住发抖。
仇晓还想到他收藏的半数法器竟都白白毁在这水中巨兽爪下，心中便是一阵不爽，吼道：“拦下它！”
这一声让那直面巨兽的同门重获力量，击散了心中退却的念头。
巨兽迎头一击，结界被它撞开一个口子。这些时间还不够民众全部撤离，仇晓还一急，飞身攻向它的后背。他过于急了，未曾注意它巨大的尾自后方的江水中扬起。仇晓还再度被拍落，与自己的法器撞在一起。仇晓还落下的时候，他的同门在驱动灵器，使出最得意的术法，结界破口处金光大盛。
仇晓还回神时，金光消失了，流动的江水将仇晓还推向前方，仇晓还抬起头，空中掉下一人，正落在他不知为何伸出的双臂中。
是他一名同门，仇晓还记得他嘀咕过自己一句坏话，没有逃过仇晓还的耳朵，但仇晓还没有来得及教训，他就在瞭望塔上立誓要与掌门公子一同击退水中巨兽了。
仇晓还原本心想那就留着以后再教训他吧，可如今这同门阖着双目，半点气息也无地枕在他臂上，想是再也经不起他折腾了。
仇晓还在江水中愣怔了有一会儿，没有想过这个景象。
他实在是，没有想过这个景象。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誓言之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