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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醋 ...

  •   俞幼薇来到书房时,方孟正带着小禅守在门外玩弹弓,两个半大孩子没个当差的样子,俞幼薇走过去,方孟提了小禅站起来行礼:“夫人!”

      小禅对汉人的礼节仍是有些不适,只草草鞠了个躬:“姐姐好!”

      “要叫夫人!”

      “我偏不!”少年的执拗鲜明而有趣。

      俞幼薇眼看他二人又要争吵,望了望虚掩的门扉,‘嘘’一声问道:“侯爷在里面?”

      方孟到底大两岁,端正身子点头,“嗯,来客人了!”

      小禅素来爱在俞幼薇面前讲些新鲜见闻,也比划着:“是个英俊的公子哥!”

      方孟皱着眉头:“不英俊,比不得我们侯爷。”侯爷说过不能在夫人面前提起别的男人,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

      小禅不服气:“英俊!比侯爷好看!”

      “不好看!”

      “好看!”

      俞幼薇头疼起来,叫停二人,让下人上了糕点,看二人趴在水池旁的夯台上抢着吃,看了一会儿再觉得有趣也有些腻了,便转身朝书房去。

      敲了门,里面应了声,她推门而入,就看到裴铭朔和梁绍跽坐在一起,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一个像是熬了几个大夜,另一个却像被架火烤了半晌。

      见来人是她,两人挺起身子,目光俱是闪了闪。

      俞幼薇却没料到是裴铭朔来了,错愕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笑着问候:“泊然哥怎么来边庸了?”

      裴铭朔今日虽进了侯府,却也没期望能这么快见到俞幼薇,此刻见女孩一身雪白缎服盈盈立于屋间,惊喜思念兼而有之,不免一扫方才疲累之态,连双目都程亮起来:“临时起意,同侯爷有事相商,便未招呼登门而入,你近日可好?”

      梁绍见二人已全无当日的避之不及之态,反倒比起当日更加自然和熟稔,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沉声道:“裴二公子是想让我夫人一直站在门口吹冷风吗?”

      裴铭朔刚起身,便见梁绍飞快站起窜到门口,哐当一声将门扇合上,又牵俞幼薇的手:“怎么这样冷?手炉呢?”

      俞幼薇不知梁绍想干嘛,只能顺着回他:“先前送与红姨了,晚些时候起了库重新烧一个。”

      说完十分自然地将自己手从他手中抽出,走到桌案前跽坐下来:“来之前可见过曦月了?”

      姚曦月被俞幼薇安置在了女容,本打算带她一道来边庸,可她心有挂牵,俞幼薇也不想勉强她。

      裴铭朔苦笑:“见是见了!”只是隔着门板见的。

      俞幼薇也不欲在此事上多说,问了裴铭朔来西北的目的,又打听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和京都以及边南的局势。

      “这么说,这次是郑老将军带兵,大哥也随军其中?”她早先从梁绍口中得知了消息,是以并未有太多惊讶。

      裴铭朔:“正是如此,韩暨向朝廷出了檄文,指责朝廷多年来苛捐,又以锦衣卫为利刃,四处弹压欺辱文人志士,更是将当年咸奉爷是王爷时曾流连涪城,诱-奸民女、抛却亲子之事给写成了歌谣,在江南大肆传唱,还有当年镇北军战败一事也着人设了台本,在南边一日几场的演绎,是以现在长江以南群情激奋,支持边南侯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顿了顿,继续道:“韩暨此举等同将皇家的脸面踩到了地上,可与此同时也洗清了当年老镇北侯的战败罪责,朝堂上也是动荡不安,齐首辅为平息民愤,率领内阁跪在殿上,要求太皇太后彻查当年之事且代替二帝下罪己诏,同时处决长公主和何浩然等一干人等,我来之前,二人已被下了诏狱,尚未处决。齐文钰和刚上任不足半年的邱益民联手号召了国内文笔不错的学士对韩暨的檄文一一反驳,可惜成效不大。加之韩暨手上证据不少,前阵子太学又因朝廷而伤筋动骨,是以天下学子们对朝廷发出的驳论并不买账。”

      梁绍奇道:“韩暨手上的证据,什么证据?”

      裴铭朔道:“刘章,侯爷还记得吧?”

      梁绍和俞幼薇对视一眼,就听裴铭朔继续说:“刘章曾进过京都,我听闻寿安曾派人查封了一家镖局,可是却没找到线索。”

      说到镖局的事便牵扯到裴铭轩。

      俞幼薇虽说问心无愧,可到底那人与裴铭朔是至亲:“令兄的事,我很抱歉!”

      是俞幼薇给朝廷中递的话,裴铭轩这才被入了罪。

      裴铭朔道:“大哥罪有应得,不必为他心怀不安!”他的脸上看不出喜乐,像是公事公办一般:“刘章在京都活动人手找到了咸奉爷当年游历江南的随行亲卫的后人,又拿到了薛老临死时的遗书!”

      俞幼薇道:“薛老死前并无遗书留在诏狱,他是猝然离世,连锦衣卫都没想到,怎么可能留下——”

      话没说完,却是脸色一变。

      是啊!谁又真的在乎遗书的真假。

      只要将这些事串联在一起,那么咸奉爷父子二人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若是再将这‘遗书’好好利用,造成一种朝廷迫害文豪致死群情激奋之象,那么全天下的饱读诗书之士只怕都要联合起来指责朝政。

      即便韩暨是真真正正的谋反,可百姓也会将他的谋反合理化,让全天下人认定是朝廷不仁在先。

      而韩暨谋反还有一张王牌--刘章。

      俞幼薇望向裴铭朔,张口翕动几下没发出声。

      裴铭朔自然知道她所想:“自韩暨反了当日,刘章皇室遗孤的身份便被翻了出来,如今经过渲染和传唱,他在边南一代已然家喻户晓,几乎成了萧氏拨乱反正的希望。”

      自十三城瘟灾开始,到户部查账,学子阙门请愿,再然后是刘章这个皇室遗子冒出头,继而韩暨谋反,这一连串的事似乎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进和操控着,想让大周动荡淆乱起来。

      梁绍食指和拇指不经意间摩挲着下巴:“两帝已逝,这背后之人照理来说也该浮出水面来了,今上年纪太幼,可借题发挥不了多少东西。之所以还隐匿背后,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裴铭朔点点头表示同意:“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先将镇北军的粮食准备好,若我带十万兵卫南下,你还有足够的兵力继续攻打蔷城吗?”

      梁绍道:“毕渥手上只有八万人,自流民闹事以来,入我军中的少说也有十来万,况且我在蔷城内安插了内应,断马山和敕摩都城的情况也都做过侦查,夺下蔷城不是难事!此时敕摩都城内哈炀欲改立储君,几方势力僵持不下,这个时候他们援兵松弛,谁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人马消耗在战场上,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我打败毕渥,将这八万铁骑赶回塔木河北岸,这三皇子背后支持的势力必然开始瓦解,毕竟哈炀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至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皇子和那个混血孽畜第四子,二人势力悬殊,本没有什么可争论的,可哈炀对私心重,对二人必然有所偏颇,到时定然几方势力争斗不止,你方唱罢我登场,拼个你死我活后,敕摩自顾不暇,我北面危机自然可除,待到时候一鼓作气夺回失去的两州之地,岂非不是易事?”

      裴铭朔皱眉:“第四子?”

      梁绍将王朝阳在敕摩探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知道裴家几朝座师,姻亲朝野,“你可听说过这样一个女子?”

      裴铭朔想了想:“我曾在祖父早年的日志中见到过一些描述,说是当年武帝爷在位时与敕摩几番征战,敕摩被武帝爷打得几乎灭了种,临败退塔木河北岸时,曾在中原埋伏下一支细作,有传言——”

      “叫做碧血戈,这点我已经知道了,碧血戈在大周自上而下隐匿,从六部堂官到民间的贩夫走卒,各有隐线,查起来实在是有些艰难,所以我在想,若是能从当年那个女子身上着手,会不会能顺着捋出这条线,毕竟哈炀若想在大周境内寻人,少不得得动碧血戈的力量。”

      裴铭朔食指和拇指剐蹭袖口的绣云,抬眼道:“六大世家在武帝爷时是为鼎盛,当年又各盘踞一方,并不如如今这般受朝廷辖制过多,单独贿赂敕摩而换回子女倒是也说得通。可若说能让敕摩的耆老都看得起的黄金财物,定然得是座金山银山,有这般实力的当年有三氏,我裴氏,柏氏和韩氏。这女子自不是出自我裴家门户,至于韩家,当年乃是兵权和财权两分的统家方式,也就是韩氏子弟若在朝廷任军职,便不能在家族中任家主一职,即不能再染指韩家的生意,正如如今,韩暨虽统兵,却是韩宸这个驸马爷当家做主一般。此举是为了保证韩氏全族兴旺,大权不旁落一人手中,所以自行赎回俘虏这样的事,韩家若做,有军方这条线,定然瞒不住朝廷耳目,因此这个女人必然是出自柏家。”

      俞幼薇同意他的分析:“柏家近两代嫡出的姑娘不多,按照年纪来推算,应当只有那位嫁到岭南后不足两年便病死的姑奶奶柏怀瑜。”

      梁绍和俞幼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是柏锦轩!”

      “不错,定然是他!柏锦轩在此之前,常年隐于暗中,柏鹏飞被流放后病死途中,而柏锦轩作为大房一脉的子侄却在这时高调示于人前,是否说明柏鹏飞其实一直对这个子侄有所压制,只是后来他出了事,这才给了此人出头的机会。当年柏怀瑜诞子,却被强行夺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但没有被远远送走,还被柏家人当做大房的独子养在了家中准备继承家业。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柏鹏飞入狱这样久而柏锦轩却袖手的原因,也许不是家主之争让他们不和,而是两代积怨太深之故!或许柏锦轩早早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柏锦轩如今在边庸的一系列作为,究竟是商人逐利还是另有深意呢?

      三人沉默不语。

      “为今,最重要的还是镇北军的粮食问题,柏锦轩已然将扬州和冀州的粮食采买一空,镇北军虽过冬无虞,可一旦开战,便会消耗倍增,再说还有边庸的百姓,难不成要日日买他的高价粮?只怕这个冬天没过完,便成了饿殍遍野,枯骨无数。”

      俞幼薇自那件事后本已经尽量躲开梁绍了,实在躲不过时,又怕二人的事传到梁母耳中,这才勉强应对,此次主动过来相寻,为的也是粮食的事,当下将自己想好的主意同二人一说。

      梁绍却是拍手叫好!

      裴铭朔却有所顾虑:“只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违道义!”

      梁绍眉头一挑:“他柏锦轩为了赚钱不顾我边庸百姓的死活,究竟是谁不顾道义?”

      俞幼薇也道:“既然这些人同咱们不讲道义只论法度,那咱们干脆就拿朝廷的权力压制他们。”

      这件事便这样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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