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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终不似,少年游·贰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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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翛念用尽力气前的最后一刻,大理寺卿姗姗来迟。
掌柜叫迟来的大理寺卿与下属一行人带走,有微生家的先前的名气在,估摸着就算出来了也见不得就好过。
大仇得报,可逝者不得往生。萱草花烂漫的汪洋之中,无端端生出几分清冷寂静。
黑袍男人又回到这里,他终于掀开了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可渐渐温暖的风并未给这里的伤怀带来治愈,绵绵难绝的春风带着暮春的沙哑,叫人鼻子一酸,听得若喉咙堵棉。
或说和煦的春风渐暖,绵绵软软暖暖,春光正好,晚照依旧,可昔日故人化作一冷寂石碑,独留他一人仍在世间苟活。
骤雨妄图洗刷此地的哀伤,却打碎了难能的平静,唤出了风起云涌的不平。
解语狐跪在墓碑前,将破弥刀用破布缠绕包好,祭于碑前:"我自知坏了约定,不敢怨你不再相见。"
解语狐重重叩了三下,血从额头流下,他的眼眸空洞洞的,似乎什么也容不住。
大理寺卿抚平衣袖,从旁边的树后从容出现,走近他,随后蹲下身,默默递去一张手帕。
解语狐不接,一双死寂的眼眸似在看容明檀却又好似透过他,他忽然咧开嘴一笑,不顾落在唇上的血,反而是忽然问道:"你与他﹣﹣你可会怕?"
笑?容明檀觉得或许这笑比哭还尤为令人伤痛。可解语狐的一句问话竟叫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后来容明檀再回想起这一刻,他忽地就露出许久都没有过的笑,嘲讽至极,无计可施之极,原来触手可及,可叫猜疑愈推愈远。恍惚间回过头去,却再也看不见落脚的岸,只孤身一人,从此消逝苦海之上。
大理寺卿一愣,收回帕子,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注定没有答案还是说——连容明檀自己都看不清这不可说的绮念旖恋,最后只敢匆匆归于荒谬。
阵阵阴冷的风夹杂似刀的雨打得人生疼,可谁也不曾看见大理寺卿启唇,谁也没能听到他呢喃的话语,最后谁也没能理解他的苦痛——原来是从当初相遇就开始了。
解语狐意识到容明檀沉浸在思绪中,他恶劣地仰头笑起来——很快啊,会有人与他一般,将他尝过的滋味都冷咽一遍了。
只希望,大理寺卿你可还要似今日这般,认为自己机关算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才会有意思呢……
骤雨来得突然,去得也潇洒,雨停处霞光残照,无差别地将万物染红,这时天地间重归寂静,只闻得百灵清脆一鸣。
暗云很匆忙地赶来,驱散遍地的光亮。
大理寺卿的衣摆处泛起微弱的火光,紧接着半边身子被照亮。
翛念提着灯,从远处寻来,他见着了两人,于是就停了步子,静静等在这不远处。他一身淡雅素衣,在夜晚的凉风中端站。
晚风勾勒出他的身形,连同瘦细的腰身,楚楚泛着撩而不惑的情味,叫人只想为他添上披风——最好是火狐狸般赤红渐纯白的,好给他更多温暖…与私心。
是的,宿命偏爱这个貌美的小可怜。
大理寺卿笑恍惚间失了神魂,让他回过神来,是夜风带来的血腥味,厚重浓烈。
容明檀忙伸出手试图制止住解语狐举刀的手,可还是晚了一步——刀刃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争着涌出。
解语狐的视线渐渐模糊,或许是生命中最后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还可与故人奈何桥上再相逢,忽地心下一软,伸出手抓住容明檀的衣袖,待容明檀俯下身凑近来听时,气若游丝般留下——“我…从来不怕,我只怕我一个人……”
没有说完的话音落下,解语狐满是鲜血的手指松开,只留容明檀衣袖上一抹显眼的红,红得刺眼,就像那未说完的话,叫人心生躁意,难能安稳心神。
容明檀一手接住解语狐无力的身躯,另一只手并双指探去——却无了的呼息,只唇角的血还是温热的。
直到一切都匆匆结束,容明檀的手指搭在案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丹凤眼罕见地有些出神,连翛念告别了出门相送的县官,弯腰进了马车也不曾察觉到。
“……”翛念没有出声打扰,百灵亮闪闪的眸子注视着沉思的容明檀,它站在翛念的肩上,也没有如往常活泼。
马车动了,窗外的景物渐渐后退,消失不见。百灵一反常态没有再亲近端坐的大理寺卿,它似乎在焦灼,不时观察着两人。
翛念摸摸百灵的脑袋,替百灵将背上的一片桃花瓣取下,举止温和。
百灵焦躁地啄啄翛念的手指,不疼但不容忽视。见翛念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百灵咬着他的手指竭力飞向窗口。
几番尝试无果后,百灵干着急地试图咬紧翛念的衣袖,翛念桃花眼含着温情,这般无理取闹也不曾恼。他起身将百灵捧在手心,然后伸向窗外:“去吧。”
难道是翛念没有看懂百灵的警示?
可你的心思连百灵都猜出个八九分,身为灵明又怎能不知?
百灵对上翛念的目光,平静无波,似乎早已知晓却又好似等这一刻已久,竟有微微的轻松。
百灵啄啄他的手指,不再执着地将青年引向外边,似乎是叹惋般,百灵收起了羽翼,一步一跳,最终落在大理寺卿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