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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船上方寸之地,倒使的李翔周琦渐渐相熟。两人无事时常常一起喝酒对弈,猜拳行令,倒是十分的投缘融洽。
      这日早起后,风和日暖,两人坐在船头下棋,两岸的花木清香,泥土的芬芳,夹杂着江面微微腥气扑面而来,闻的人神清气爽,浑身舒泰。他们开始还认真对着,慢慢的两人下子都变的有一搭没一搭,早没了胜负之心,越下越心不在焉,干脆推了棋盘,尽情享受这春日暖阳。
      两人悠闲的晒着太阳,间或闲聊交流两句,很快就到午时。用过午膳,周琦还去船头吹那杨柳风,李翔惦记安禾,便如往常般,携着琴来到安禾的卧舱,隔着纱帐,为床上的人儿抚琴。
      一曲弹罢,李翔正待另换一个,一个声音从纱帐里传出,只听他说道:“何人在抚琴?”
      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大,说的缓缓的,李翔听着却有说不出魅惑之意,他心里一阵欣喜,连忙问道:“公主可是醒了?身子可大好了?”
      疏影暗香也面露喜色。双双走过去挽起纱帐,低头看着床上的人,叫了声小主子,便哽住了,登时眼圈都红了。
      原来这几天安禾恍惚中有许多人在床前来来去去,药汤被灌了一次又一次。而自己则像断了线的纸鸢,在空中无依无着,不停的晃啊晃。
      突然听见一阵琴音响起,仿佛母亲在他生病时常弹的曲子,虽与母亲弹的又有些不同,但他已无力分辨,随着琴声安禾感觉又回到了梨香宫,慢慢平静了些,晃的也没那么厉害了。此后,琴声几次响起,在琴声的帮助下,安禾渐渐入眠。
      这天,又是一阵琴声,把安禾从昏睡中唤醒。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他感觉稍清醒了一些,静静的听着琴音,确实与母亲所弹不同,不如母亲的平和清净。一曲弹罢,便忍不住出声询问。
      安禾听先到一个男声,心里糊涂,卧房怎会有陌生的男人,随后他便听见两个侍女过来了,叫了他一声,睁开眼便看见疏影暗香两双红红的眼睛,他努力睁眼瞧了一会,便觉得床又开始摇了起来,只得再把眼睛闭上。
      暗香问道:“小主子可饿了么?您都昏睡好几天了。”
      安禾胸口还是烦闷,眼前依然有些晃动,刚醒来的脑子还十分迷糊,哪吃得下东西,便低声说道:“有些渴了。”
      暗香忙去倒了杯温水,疏影小心的扶起了他,安禾就着暗香的手喝了一口,便示意够了。然后定定的盯了她们一会儿,抬眼周围好像不是自己得房间,便问道:“这是在哪?我可是又病了?娘亲呢?”
      两侍女听了含着的眼泪便落了下来。疏影强挤一个笑脸,说道:“小主子不记得了?咱们正在去齐国的船上。娘娘她和春嬷嬷都在梨香宫呢。”
      安禾喃喃的念道:“齐国。”慢慢想起来,自己正是要去齐国和亲,想到他一个男子却去和亲,安禾微笑了一下。
      两侍女见安禾突然然笑了,暗觉不妥,连声问安禾:“小主子,身上可有什么不好?”
      安禾低低答道:“头晕。”停了一下又接着喃呢道:“恶心。”
      这时李翔也走了过来,他听了忙吩咐暗香去请刘太医。
      疏影忙又爬到床头帮安禾轻轻按摩。
      按摩了一会安禾觉得好些了,他抬眼望出去,在离床两尺见方的地方还有个圆形雕花拱门,门上一袭珠帘,刚好可以把床和外间隔了开来,此时一个面容依稀有些熟悉的人便站在挽起的珠帘边上。
      见床边多了的这个人,正关切的盯着他。安禾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轻声问道:“你可是那弹琴之人?”
      李翔忙道:“正是在下。”
      安禾沉吟片刻说道:“你的琴声郁郁,还隐有杀伐之气,琴如心声,你难道是个不得志的将军。”
      李翔一惊,自己方才正是想到了此次伐蜀,必是旌旗蔽日,气势磅礴,心生向往。又回想起自己昔年金戈铁马,沙场纵横,而心情澎湃。再想到以后怕是没多少机会施展抱负了,心里郁郁。他没想到自己这番心事会由琴声泄露,更没想到公主她居然能够领悟,她果然知我么?想到这一阵狂喜。随即又想起安禾的身份,她将是皇兄的妃子,心中又一痛。他一时喜一时悲,心情繁乱复杂,然这些他都不好表现出来,赶紧回神答道:“公主聪慧,在下李翔。”
      疏影忙把这些天李翔怎么为安禾病体操劳的事说了,还说到七王爷为了公主能安睡,连齐国至宝墨纹都拿了出来。
      安禾忙表示感谢。心想齐国的这个七王爷倒很热心和善,不知道齐国皇帝是怎样的人。
      李翔赶紧说:“公主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公主不要太见外才好。”心说再难的事我也愿意为你去做,何况这些。想到这大惊,自己这是真的深陷了么?自己二十一年守着的心就栽在这了么?心里一阵惊惶,心虚的看都不敢往安禾那边看了,慌忙说道:“我去看看太医可否来了。”
      话音刚落,刘太医随暗香进来了,后面跟着周琦。他听说安禾醒了,过来看看。李翔见大家来了,暗松了一口气。
      安禾看见刘太医,不禁有些诧异。
      刘太医朝他微微一笑,问道:“公主感觉怎样?”
      安禾刚才说了许久的话,已经有些累了,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勉力一笑,低声反问道:“刘太医怎会在此?”
      刘太医抓起安禾的手,一边诊脉,一边说道:“老朽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就您这身子骨,要是老朽不亲自跟在您身边,怎能放得下心。”
      安禾听了心里一暖,又有些酸酸涩涩的,眼睛都不禁有些湿了。
      刘太医诊完脉,又和颜悦色的对安禾说道:“公主素来体弱,务必要放宽了心,事情已然如此,不要过于劳心费神,公主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安禾连忙点头称是。他便到一边写药方去了。
      大家见安禾已经疲惫,便告辞出去了,只留疏影暗香在房里照应。
      倦意随即涌上来,安禾很快又跌入沉沉的梦乡。睡梦中又被灌了几次药汤,睡梦中虽还有些晃,但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这日以后,安禾时睡时醒,也能略进饮食。
      李翔自从那日认清了自己的心后,心想再也不能见安禾了,以免不能自拔。然每每他心里还在犹豫挣扎,脚下已经走在去安禾卧舱的路上。他只能自我开解,大丈夫率性而为,况下了船后,她在深宫,我在宫外,再不常见,也就罢了,船上这几日就顺其自然吧。想通后更是卖力,去安禾那越发的勤了。安禾精神好时,也会与他谈谈琴艺,攀谈几句,这使他更加兴奋愉悦,回了舱房还常常独自品味。
      周琦见李翔经常神情不稳,时而恍惚,也没在意,只当他近乡情怯。安禾醒后他也时常探望,他心情佳时倒也风趣讨喜,每每讲些宫里宫外的趣闻,逗安禾开怀。慢慢的两个侍女见周琦也再不是面无表情了,有时倒还盼他来解解烦闷。
      安禾以前除了梨香宫里的那些人,从没有和其他兄弟姐妹,亲朋好友相处过。如今突然有个兄长在身边,能解些烦闷,有个李翔在身边,听听琴音,心里也自是欢喜,身子也渐有些起色。
      只是身体稍好,这些天病的无力思虑的事便一下子涌了出来。现在在船上应该是无事的,到了齐国将怎么办呢?我自己这破败的身子便罢了,疏影暗香该怎么办?现在又多了个刘太医,还有我要是在齐国被发现不是女儿之身,母亲在越国又将会怎样?越齐两国又将会怎样?他每想到这些便烦乱如麻。
      又一日午后,李翔抚完几曲,见安禾精神尚可,便告知他说:“明日便到齐国境内了。”
      安禾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李翔以为他为日后忧虑,不想多语,便劝解道;“公主不必多虑,以公主姿容品貌,日后必为皇兄爱重,生活当可无忧。以后要是有什么繁难之事,我也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安禾诧异的看了李翔一眼,见他说的诚恳认真,心生感动。感激之余又忍不住想道:日后他要是知道我不是女子,不知会如何?他果然好心么?不知道以后能否把疏影暗香托付于他。安禾这边胡思乱想,疏影暗香本听了李翔的话,正没心没肺的高兴。
      就听暗香笑嘻嘻的说道:“要是齐国人都如七王爷这般的好就好了。”
      李翔听了微觉尴尬,又有些心虚,脸不禁有些发红。
      疏影暗香相视而笑,觉得这个王爷有趣。
      李翔忙转了话题,问道:“你们这用的什么香,闻着很舒泰,淡淡的,若有若无,又不像熏香,没有一丝烟火气。”
      疏影暗香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疏影笑道:“是我们公主身上的香呢,奴婢们闻惯了,不觉什么,王爷鼻子到也很灵呢。”
      说的李翔越发窘了,满面通红。
      安禾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瞪了疏影一眼。
      两婢女偷偷掩嘴而笑,越发的没有拘束了。
      疏影笑着问李翔道:“听说齐国的国师能呼风唤雨,可是真的?”
      李翔松了口气,回道:“齐国缺水,国师确要年年祈雨。”心里暗笑,这个装模作样的神棍,倒是名声在外。国师在齐国和皇位一样是家族世袭,只不过他们不是父传子,而是在家族中遴选。如今的这个国师慕容卿,是和李翔一起长大的,没作国师前,也曾和李翔一起斗鸡走狗,花天酒地。作了国师后就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了,连蹴鞠都不和他玩了,经常恨的他牙痒痒。还经常神神道道,这次他出来前,就特把他找去,说让他多注意,这段时间他命犯桃花,想到这心里一凛,忙收回神思,
      暗香一阵激动,问道:“那是如何祈的?可是登坛作法?”
      李翔道:“确实要登坛作法。”
      两侍女两眼放光,恨不能立刻就亲眼看看去。
      疏影又问:“国师可是能知人过往,预测未来。”
      李翔道:“国师不轻易预言,只预言些国家要事。”
      疏影接着再问:“国师可是能起死回生。”
      李翔失笑,回道:“哪有那么神奇,不过倒是听说神庙里确有些神丹妙药。”
      两个侍女两眼更亮,神情荡漾,异口同声叫道:“真的是神仙啊!”惹的李翔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安禾见两侍女的痴迷样,也不觉莞尔。
      李翔见安禾笑了,不觉一呆。安禾这两天好些了,脸色虽仍苍白,神情还是颇为憔悴,但两个眼睛潋滟流转,人不觉就被吸进了去,笑起来两眼弯弯的,莹粉的小嘴微微上翘,说不出的娇媚婉约。李翔忙别了眼。
      见安禾主仆兴致都挺高,不忍扰了,趁兴说道:“国师是否神仙我不清楚,不过神庙的桃花,确是齐国一绝。每年神庙的桃花节,宫里也会去赏玩三天,那三天各种活动不断,真是一年里最快乐无忧的日子。”边说边一脸的向往,停了停又笑对疏影暗香道:“特别是像两位姑娘这般容貌秀丽的女子,更能体味无穷乐趣。”见两侍女不解,接着解说道:“那几天我们齐国男儿,定会费尽心神,讨得两位姑娘的欢心。”
      疏影暗香才知道,那桃花节,也是年轻男女表达爱慕的日子,两人不禁被说的羞红了脸。
      疏影嗔了一眼李翔道:“王爷尽拿婢子们调笑。”
      嗔得李翔又一阵大笑,说道:“我不诳你们,今年是赶不上了,明年皇兄定会带着公主去的,你们自然也能跟去。那时你们就能知道我今日所言非虚了。”
      安禾见他们说的高兴,本也愉悦,听李翔提到明年,顿时暗淡,明年,要是齐国的皇帝知道了我不是女子,明年不知道脑袋还在么,还参加什么桃花节啊。
      疏影暗香自是也想到了这个时时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大问题,两人都默然不语。
      李翔只以为他们为往后的生活担忧,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心想安禾她们在齐国人生地不熟,又是在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她们三个年纪又小,确会惶恐担心。暗下决心,以后定要竭力护的她们周全。
      暗香沉寂良久,才诺诺的小声问李翔道:“齐国的皇帝,像你这般好么?”
      李翔看她胆战心惊的样子不觉失笑道:“你到时候见了就知道了。”
      转眼在齐国境内已经几天了。安禾在舱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猜想只护航的换了齐国水师罢了。倒是感觉天气,没有越来越暖,有时倒比先前还凉些,晚上舱外的风声,也比先前紧了些。
      又行了几日,齐国京城汴京便在望了。
      这日午后,安禾睡醒了,望着床前香炉里袅袅上升的安息香,心也像那轻烟样的,飘飘浮浮的悬着。行程将尽,齐国皇帝很快便能知道自己不是女子了,不知道到时候如何是好?想起娘亲和春嬷嬷那几天殚精竭虑想出的上中下三策,他不觉失笑,再好的计策也不能把我变成女子,还不如直言相告,是生是死,全凭皇帝裁决。只愿齐皇以伐蜀大业为重,为齐越两国交好,不至太为难于我,唉,多想无益。但是想到娘亲频频嘱咐,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不由一叹。
      疏影暗香听到动静忙过来探视,见安禾已醒,便殷勤服侍。
      片刻后,李翔周琦过来看望,安禾便放下忧思,听大家闲话。李翔说了些齐国的风土人情,安禾听了很是向往。李翔周琦怜他从没出过梨香宫,这次行程又一直卧病,也没机会看看外面风景,以后身处深宫,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见外面天气晴好,便提议带安禾出舱看看。安禾闷了这许久,虽然身体仍有不适,还是欣然同意。两个侍女也愿意出去放放风。
      他们把安禾包裹一番,挪出舱外。
      沐浴着暖暖的春日阳光,呼吸着湿润的清新空气,吹着柔和的微腥江风,安禾心里也松快不少。他举目往岸边看去,树木错错,缓缓往后推移,才看了一会,便眩晕摇晃,忙把眼睛闭上。这时,李翔的琴声悠扬响起,安禾便慢慢细细品味起来。一时感叹,即便立时死了,有这样一个午后,也不惘了。
      安禾下午吹了些风,晚上又吐了,折腾了半宿,病情越发的重了。还好齐国的京师汴京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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