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72、第 72 章

　　（中五十六）
　　江豪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的时候，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此时天色昏黄，一班的同学已经离开一大半了，剩下不到二十个同学，有的在打扫卫生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写作业，周正正在教室最后一排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江豪大踏步走进了一班的教室，这时有好几个人看到了他，还有几个人认出了他。
　　认出他的人里，就有杨柳。
　　彼时杨柳正望着窗外发呆，听到教室门口说话声响起，转头一看竟然是江豪。
　　“江豪？”她有些意外之喜，因为她第一反应江豪是来找她的。
　　她站起身来，结果发现江豪根本就没有看她，他推开挡在走道上的人，径直来到了周正桌边。
　　一个暗色的影子笼罩在旁边，周正很自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阴寒到可怕的目光。
　　“你……”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豪一脚从椅子上踹翻。
　　周正还没爬起来，江豪直接走过去用右膝压住他的前胸，然后一拳接一拳地打在他脸上。
　　“江豪你快住手！！”杨柳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声尖叫起来，推开了桌椅板凳往教室后排奔过去。
　　江豪这会已经在周正脸上抡了七八拳了，周正卧在地上痛苦地吭哧，嘴角眼角都是血迹。一班的同学惊惧地嘈乱起来，杨柳奔过去死命地推开往周正脸上招呼的江豪，护着周正的身体怒目看向打红了眼的江豪。
　　“江豪你干什么啊？！”
　　江豪却望着不能反抗的周正，怒火攻心。
　　“你他妈胆子长天上去了！！我的人你也敢碰！！”
　　他一把推开挡在周正身前的杨柳，然后拖起周正的右腿，右手反手顺起桌上一把倒放的椅子，对着周正的膝盖狠狠呼了下去。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周正凄厉地一声惨呼，小腿就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掉了下去。
　　杨柳被吓的泪如泉涌，她颤抖地站起身来推开江豪，挡在过道口不让他过去。
　　“江豪你疯了吧？！”
　　她对着江豪高声怒喊，转回身弯下腰抱住满头鲜血，疼得快昏过去的周正哭喊：“周正周正你没事吧！”
　　一班的同学此刻都纷纷地围过来，但是看着手里拖着椅子的满目阴鸷的江豪，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来拦住他。
　　江豪发泄了一通这才消了些气，然而那股多日积聚于心的憋闷却依然如故。他用食指指着不能动作的周正，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他妈给我记着，你再碰她一指头，我会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周正已然不能说话，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杨柳惊怕地仰头看江豪，忿忿地哭骂道：“江豪你就是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江豪却扯了扯衣领，把手里的椅子砰一声摔在地上。他回过身，一看身后还围着高高低低一圈一班的同学，遂寒着声音大骂：“还他妈看什么呢？！”
　　施暴者的嚣张气焰令人心惊胆寒，一班的同学顿时惊慌失措，纷纷往后退给江豪让出一条路，江豪就这么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王春暖吃过晚饭后就去了昨晚去的那家小诊所，医生一边给她的鼻子换药一边问：“今天怎么不早点过来呢，不是跟你说早上就得来吗？”
　　王春暖坐在病床上任医生上药，乖乖地瞪着眼睛不敢挪位置：“我白天要上课的，抽不出来空。明天周末我肯定早点来。”
　　医生满意地点点头，给她的鼻梁上贴上纱布，再小心地用胶带粘好。
　　“你这两天回去一定小心点，软骨受损，就不能再碰撞了。”
　　王春暖点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走出小诊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了，街道上的行人来往不停。红绿闪烁的流光溢彩里，王春暖提着药袋往家走。很快走过最繁华的那一段街道，王春暖绕进通往家中的一条巷子。
　　这条路很安静也很宽敞，清白的路灯灯光跟天上的月亮互相映衬，好似在地上铺了一层银色的纱织。王春暖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着，目光在天地四处随意游荡，然而在发现不远处站在阴影里的一个身影时，她的呼吸突然局促地紧张起来。
　　月光下，灯光下，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过去，走到那个身影前站定，她极力呼吸平复自己的激动。
　　“江豪。”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不太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江豪的心里认命似的慨叹了一声。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灯光下，一身的怒气早已消散于无。他低头看见她满脸的伤，看他的表情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顿时像昨夜的那场梦一样闷闷地疼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啊？”他不说话，王春暖就思索着小心地问他。
　　江豪深吸气压下心里的闷疼，难以启齿地艰难开口，出口却是一句：“你是傻子吗？”
　　王春暖立刻摇了摇头：“不是。”
　　江豪皱着眉道：“那你跟周正吵什么架？”
　　王春暖的嘴立刻张成个O型，她退缩地躲开他的目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盯着她不转眼，王春暖只好支吾着解释：“因为他……说你来着……”
　　江豪沉着脸道：“说我的人多了。”
　　王春暖抬起头看他，那一抹清光落在她脸上，无比地清雅动人。她认真地看着他，目光坦然。
　　“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她说。

　　这一刻清风过境，如同春日阳光拥抱了整个严冬的冷酷，江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内心的防线全线崩溃。他动摇地看着她清澈的瞳孔，恍惚地想他到底是不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直把她困在身边，这样就够了。
　　他差点就顺着这个想法，由着情绪控制大脑，一个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了，只是看到王春暖瑟缩疑惑的眼神，他又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过来。”他暗着眸子对她道。
　　“什么？”王春暖温和地反问，脚步却听从他的指令，配合地往前走了一步。
　　江豪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创可贴，撕开后小心地给她贴在额头上。他指尖的温度随着这一动作传到王春暖的额间，她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令江豪不快地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躲着自己。
　　好在王春暖还是乖巧地任他把创可贴按紧了，江豪贴完创可贴看她满脸的伤口，心里难受得紧，只恨方才把周正揍得还不够狠。
　　“王春暖，我很谢谢你帮我做这些，但是以后你不要这样了。”
　　王春暖睁着眼睛疑惑地问：“为什么？”
　　江豪淡淡地笑了笑：“我不需要。”
　　王春暖顿时十分受伤地退了一步，似乎不相信他还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的确还是说着跟之前一样的话。
　　“说实话，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骗过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所有事情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再伤害你一丝一毫。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只有愧疚，我们真的不合适……”
　　王春暖没有讲话，她默默地垂下视线，看着路灯下两个人都缩成一团的影子，就好像两颗蜷缩的心，明明离得很近却彼此不能触碰。
　　“……我回家了。”良久她只迟钝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豪像心挂在风筝上无处着落，看着她伤心却无法开口说一句关心的话。他惆怅地长叹一口气，慢慢道：“我送你吧。”
　　“不要！”王春暖却突然道，她抬起头看向他，灯光下的表情委屈而坚决，“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就不要送我回去。”
　　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在江豪的注视中，一步步地转身离开。
　　江豪没有坚持，由着她慢慢走远。小巷里又只剩下惨白的清光，和天上一轮孤零零的月亮。江豪低下头，在静谧的灯光里按住眉心，感觉心就像坠着一块巨石，被这慑人的寂静之湖一点一点地湮没殆尽。

　　“江豪！”
　　王春暖却突然回来了。
　　他震惊地抬头，看到她从巷子那头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她喘着跑到他面前，微笑地看向满目意外的他。
　　“你吃饭了吗？”她问。
　　江豪噎住，根本答不出话。
　　她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面包卷，不由分说地递进他手里。
　　“刚才的话你可以再说一百遍，我都不会当真的。”她如此说，然后对着他粲然一笑，又转身跑走了。
　　江豪手里拿着那个面包，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