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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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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君宴回到家中,跟母亲一直都是赌气,如同他十三四岁,半月刚来府上那般。
大夫人坐在他面前,语重心长道:“你自小是祖父母养大,跟我们有隔阂,小时我便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好容易能够交心,如今你这般行事,让我这做娘的,真不知如何是好。你心中有怨,娘跟你好生道歉。但是,你年岁不小,也得理解理解爹娘的苦心,这世家豪门,哪个真让丫鬟扶正?我活了这么多年,能够扶正的妾室,只见了周云儿一人。可那广平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知?当年叛乱,他可是万箭穿心而死。他黎家子嗣,都喝了毒酒,扶正的周云儿如今白骨都生了。”
周君宴道:“娘说这个,难道是说我周君宴比不上广平侯?他总背负了骂名,可有一人说他辜负了妻儿?说起来可笑,我周君宴也是堂堂状元,兼祧两房爵位,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连生孩子都得藏到外边生?”
大夫人抹着泪,看着周君宴,恨声道,“你是要挖我的心不成?你到底是想要什么,到底想要我如何做,你才满意?”
周君宴苦笑道,“娘你可知,我跟半月商议,将孩子给您和父亲抚养,半月一口便应了,道爹娘定会将孩子养得如我一般聪慧,娘您扪心自问,您可对得起这份信任?”
大夫人沉默了。
“半月除了出生,可有哪点比不上外面那两个名门贵女?先从程欣儿说起,她到恭州不过两月,给我下药这种小事不提,前后死了两个陪嫁,我若不将她调走,谁知道到底要是几个人,最后死得又是谁?再说越慕楚。她倒是落得个痴情的好名声,可是娘难道不知她悔婚,将父母气病之事?女子贤良淑德,半月可比别人差一分?”他盯着大夫人,见她点了头,再继续说道,“再说程越两家。京中去刺杀半月的,娘您说是程家派的,还是越家派的?”
大夫人久久沉默。
周君宴冷笑一声,继续道,“娘不敢说,我来说,这事十之八九是越家所为,天下之人,也就越家会盯着我周家姨娘的肚子。一尸两命不过轻轻一刀,可我周君宴若失妻儿,下辈子如何度过?”
大夫人见他手发抖,连忙握着他手劝慰,“君儿,别怕,他们并未得逞。”
“我若毫无防范之心,难道此时我母子二人还能在这谈天说地,只怕又要架起白绫办丧事。就是因为她身份卑贱,我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若不然啊,便是天人永隔。娘,您看我防范得是否得当?娘,您说我该不该防您?”
大夫人握着他手,忍不住大哭,“我儿,是娘错怪你,都是娘的错,你原谅娘一回。”
“我做梦梦到一滩血的时候,也像娘这般哭过,可是我知道,这世上的眼泪不值钱,自己心爱的人,得好生护着。可是,我双拳难敌四手,娘愿帮儿子一起护着她吗?”周君宴看着大夫人郑重道。
大夫人点头,“儿啊,你信娘一回,娘帮你护着她。”
“若是大夫说保大还是保小,娘您会如何选?”周君宴又问他。
大夫人愣住神。
周君宴继续道,“这天底下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若是她不能生,我便找越慕楚去生,娘不是最喜欢高门大户的贵女吗?”
“保大。保大。”大夫人哭着道,“儿子,别说了,娘都知道你的用意,娘保大。你将王半月接到伯爵府来,若是她死了,娘给她陪葬。”
周君宴看着大夫人,冷冷道,“她若是死了,我给她陪葬,黄泉路上我一家人都不孤单。反正没了她,我也没魂魄。”
大夫人哭了一场,跟大老爷学了周君宴的话,夫妻两个沉默了半宿,最后大老爷叹气道,“人跟人的缘分,都是天定的。他们两个说不得有几世的姻缘,这辈子没修好,辛苦了些,我等也不做那恶人来拆散他们。”
大夫人也叹气:“哎,是我贪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越慕楚也娶来周家。她二人心狠手辣,说不得真将王半月毒杀了,到时候这个家便不成家了。我欠下的债,该我来还,只能打起精神小心看护了。”
大老爷劝她道:“也别光想着不好的事,虽说她们将门之女,颇有手段,但是在这伯爵府,难道能翻出天来?你将格致轩的人都选稳妥了,平日再留心便是。君儿是说将孩子给我们抚养?”
“你啊,到时会选好听的听,你儿子对我这娘威逼利诱,你这做老子的难道不管?”大夫人气道。
“平日里我连你都甘拜下风,他连你都挟制住了,难道还管制不住我这爹?我啊,就当着带孙儿了。明日我去书房找《声韵启蒙》,我记得父亲小时总在饭桌之上给君儿读这个。”大老爷说着十分心动,恨不得立刻要去找,只是此事天黑路滑,又被大夫人冷眼扫过,只得打消这念头。不过大夫人再跟他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脑中都在思索该如何带孩子。
大夫人原本凄凄切切,被他说得心动,也开始着手准备房屋衣裳玩具。
“桌椅边边角角都得抱得严严实实,地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这孩子不过七八月便能在地上爬了,若是磕碰了一下可不得了。”
大老爷看大夫人忙忙碌碌,笑道:“夫人这些日子看得都年轻了些,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夫人也笑,“万贯家财不如子孙兴旺,家中还是得有孩子才能热闹,你也一起好生参谋一起,多做准备,到时孩子生了手忙脚乱,可没功夫想这些。”
大老爷问道,“不知王姨娘去了何处,这也有十多日了,怎么还没个回信?”
大夫人叹气道,“她们只怕都知道了刺杀的事,当时慌乱逃命,肯定是走得越远越好。想来安定了,会给君儿递信。”
大老爷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不觉咂舌道,“这武将家风,跟我文官不同,动辄要人性命,不说王姨娘,便是我听了,都吓得心惊胆战的。平日看两位将军也是和颜悦色,怎下得去手?”
大夫人冷笑两声,“只怕没将我周家放在眼里,这帐迟早要算的。你说这两人,到底知道多少?”
大老爷沉吟道:“看手笔只怕是老的出手,小的未必知道,但是她两个陪嫁丫鬟的命,总是在她手里没得。”
大夫人道:“我管家这么多年,手里的人命都没她们多,也怪不得君儿避她们如蛇蝎。”
他们正说着话,周书宴苦着脸进了门,“爹啊,您快把大哥给赶出去吧,天天逼着我读书读书,我明年便及冠了,连秀才都未考取,难道还能中高中进士不成?”
大老爷瞪他,“你大哥及冠之年便高中探花,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还有脸在这哭?”
周书宴嘟着嘴道,“我就不是读书这块料子,您和大哥就饶了我吧,让我做个别的不成?若我跟三叔一般是经商奇才呢?”
“你还经商奇才?我怕你连算盘都不会打,文不成武不就,你啊,难道这辈子就混吃等死?”
大老爷在这便骂,大夫人在一旁劝道,“算了,他也平日也乖巧,又不向其他纨绔一般偷鸡走狗,烟花柳巷地,你便别再唠叨了。”
大夫人也知大老爷担忧,周君宴身上有两个爵位,周书宴没得爵位,又不张进,只怕以后越发落魄,子孙难兴旺。她将周书宴哄走,对大老爷道:“逼他也无用,人的天赋在这,不如早些给他娶亲,若是能生个成器的孩子,也有君儿帮扶。”
大老爷叹气,“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如今守孝,也只能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娶亲,你好生替他寻摸个人家,家世放在一边,选个门风清白贤惠的。君儿这房十分复杂,最好要个伶俐的人。”
大夫人点头。
大老爷又道,“许久未见锦儿,她在家中过得如何?”
大夫人忍不住又叹气,“只怕还惦记着洲儿,平日总是蹙着眉,见了我才勉强露个笑。你说我们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三个孩子,没一个不让人操心的。”
大老爷听了倒笑了,“能操上心也是福分。别不知足了,这天下有几人是探花郎父母?”
大夫人好笑道:“说到咱家这探花郎,似乎也好几日未来请安,免不得我这当娘的亲自去给他请安。”
此时天色尚早,大夫人去了格致轩,院中只正屋点了灯,大夫人进得屋内,看周君宴在看书,忍不住在门口看了许久,到周君宴抬头看到她,好奇道:“娘,您何时来的?可是三弟去找您告状了?”
大夫人走进去坐下,道:“你也知他要告状,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你也不必强求了,随他去吧。你在看何书?”
周君宴将书给她看,却是《氾胜之书》。
大夫人疑惑道:“又看这农桑之书,难道不去做知府了?”
“海兄升了恭州知府,圣上有意让我去户部,自然看农桑之书。对了,娘,今日我收到半月的书信了。”
大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她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