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新茶香》页禾

16、尾随者

　　提前见见导演还是有好处的。

　　Dancer 节目组的导演名叫廖航，年纪很轻，还不到30岁。他本人是个舞蹈艺术爱好者，学生时代有自己的舞团，还参加过国际性的舞蹈比赛，后来进入电视台，舞蹈只能当个副业发展。前不久翠鸟视频挖他去做直播真人秀，他便献出了自己独立制作节目的处女作——Dancer。

　　廖航导演此时春风得意，初见时锐气逼人，所幸罗习羽在舞蹈领域涉猎颇广，又有自己的见地，双方越聊越投机，相处逐渐融洽，导演还透露了不少比赛的细节规划，听他亲自介绍之后，罗习羽发现，对观众来说，这场比赛会比想象中的更加激烈有趣。

　　以往的舞蹈比赛是素人舞者的晋升之路，Dancer 却是知名舞者的回炉重造。而且每次比赛只设置主题，不限制题材，也就是说这是不同舞种之间的大乱斗，意在考验参赛者的创造力和对多舞种的把控力。此外，全程12场比赛，全部采用直播形式，网络观众实时刷脸投票，每场每人只能投一票，网络投票和现场投票按比计算，这样既提高了观众的参与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比赛的真实和公正。

　　这样的赛制对选手的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大比分落后，使成名舞者受到声誉上的影响，即便这种影响不会持续太久，给舞者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所以节目组前期邀请的很多嘉宾都在犹豫观望，不想作其他人的探路虎。只有罗习羽是个傻的，啥也不想，张口就答应。

　　廖航对他这种粗神经很喜欢，和他分享了不少自己对舞蹈的见解，两人还互相安利各自的偶像，姜歆茶跟在旁边像看两个小粉丝线下相认，忍不住悄悄拍照片给她哥吐槽，因为持续骚扰他20分钟，惨被陆辰熙拉黑。

　　见导演也诱发了一些坏事。

　　他们谈话的地点由导演安排，是在一家餐厅的独立包间里，原本很隐蔽，不该出现什么问题。但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他们离开的时候被狗仔拍到照片，不到10分钟，网络上已经传出罗习羽加盟Dancer 的猜测，还上了热搜。

　　姜歆茶不得不立刻给节目组打电话，商量如何应对。芳姐也被拉进群组，参与这次紧急电话会议。

　　“芳姐的意思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既然已经被爆出来了，不如先给大家一些讨论空间，到时候正好顺理成章地官宣。”姜歆茶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这次会面是临时安排的，我们来的时候也很小心，怎么会遇到狗仔蹲点呢？”

　　“跟着导演也可以蹲到，只是不能确定是哪一边泄密。”罗习羽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车后窗，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晚高峰还没有过去，车流行驶得很慢。“霆哥，你注意一下后面那辆车，我觉得它一直在跟着我们。”

　　姜歆茶闻声也向后看去，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私家车，里面坐着一男一女。

　　罗习羽悄声说：“最近我的视力越来越好了，坐副驾那女的手里拿着相机，镜头就对着咱们这边，你看到了吗？”

　　姜歆茶点点头，沉声对司机说：“不管是不是跟踪，都得甩掉他们。霆哥，看你了。”

　　霆哥是个高大的壮汉，不仅当司机，必要时还能身兼保镖之职。闻言他瞟了一眼后视镜，简短地说：“没问题，上高速前搞定。”

　　姜歆茶透过车窗看着街边的商铺和人流，在心里细细回顾今天的所有经历。LG杂志的拍摄是绝密的，场地事先包好，没有其他人员围观，自己在现场观察过，也没有可疑迹象。
　　与导演的会面是临时安排，时间地点都由林芳直接给自己打电话通知，按理说也不该出问题。难道真是节目组那边有人长期蹲点？这狗仔的人力成本也有点高吧？如果是泄密，当然有可能是节目组泄密，但是自己这边也不得不防啊。

　　她想起之前罗习羽机票被退事件，设了结界，问道：“小凤凰，上次机票那事，你们查出来是谁搞鬼了吗？”

　　罗习羽不懂她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个私生粉吧。当时我上一个助理辞职，他预订的机票信息就交到阿湘手里代管，因为他走的时候已经确认好，我们都没多想，到换票的时候才知道出了问题。那天很混乱，飞机上还出了事，我就没太注意。”

　　“后来芳姐没查这事吗？”姜歆茶不解，机票都能给退了，那是什么操作啊？怎么不得报个警啥的。

　　“查了也没用。”罗习羽叹气，“这种事之前发生过，还有给我们工作人员乱买机票的，也不知道是为了啥，可能就好玩吧。报警找到人了也就是教育一下，没有威慑力。公司谴责声明也发过，但真正干这事的人不会在意的。这种事很多人都会碰到，我们慢慢也习惯了，只要不是频繁出现，让它平稳过去别耽误正事才是真的。”

　　“呵，几年不见，娱乐圈发生的事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出人意料。”姜歆茶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应该更新系统，提升一下容忍度。

　　罗习羽没接话，他在娱乐圈的边缘呆了快十年，没名气时尝尽圈内人的傲慢漠视，有名气了又深陷看客们的窥私欲，对这些早已学会了不在意。他的肠子直，只要能专注做自己的事就够了。

　　姜歆茶偏头去看他的脸色，眉宇舒展，神态平和，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流光溢彩的城市街景，轻抿的嘴唇上落了玻璃反射的微芒。她善察人心，任何试图藏匿的思绪在她眼里都无所遁形，此时面前这人却是从内到外干干净净、坦坦荡荡，他不说时就真的什么也不想，一门心思与窗外的万家灯火隔空相望。这就是小孩子保护自己的方法吗？

　　他们愣神儿的这会儿功夫，车已经开上高速，后面那辆尾随的车果然被甩掉了。霆哥自我夸耀了一番，赢得两位乘客的赞赏，心满意足地直奔鑫苑花园而去。

　　罗习羽刚看过明天的行程，趁这会儿时间正在打游戏。打着打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车顶上垂下来一个黑影，像个毛爪子搭在窗玻璃上。他眼珠子转了转，佯装镇定地玩手机，实际上强行输掉了这一轮。等手机屏幕上出现“GAME OVER”的字样，他把手机丢开，向后一趟，用埋怨的语气对姜歆茶说：“又输了。”

　　姜歆茶早已感到有个什么东西趴在车上，一直暗暗戒备。此时罗习羽让开，窗外的景象立刻尽显眼底。她双臂环抱，细眉轻挑两下，没有出声。

　　罗习羽指指上面，用口型问：“怎么办？”

　　姜歆茶嘴唇没有动，但罗习羽的脑海里出现了她的声音：“装作不知道，等下车后再说。”

　　我们下车了，霆哥怎么办？罗习羽有些着急。

　　他的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转了转，还没说出口，姜歆茶已经回答了，还是只有他能听到：“这东西是来找你的，你下了车它自然也会跟下来。”

　　这回罗习羽摸到了这种新的交流法门，脑中想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我看到它好大的爪子。”

　　“猛兽类，”姜歆茶眯起眼睛研究窗外模糊的影子，“力量还挺强的，但智慧等级比较低，估计是刚刚开蒙，自己从森林里跑出来的。这么看，它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如果我跟着你一块下车，它说不定会选择留在车上用霆哥来填饱肚子。”

　　“啊，那怎么办？”罗习羽大惊失色，霆哥都照顾他两三年了，他一点也不想牺牲他。

　　“一会儿到了，你自己下车。”姜歆茶吩咐他，“下去之后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直接进小区。野兽怕灯光，应该会跟着你走到黑暗处再行动。”

　　罗习羽明白，她这是要自己引开怪兽，让霆哥安全离开。他手指抠着后座上的细纹，胡思乱想了五分钟：“要是它攻击我，我要怎么做？”

　　“能躲你就躲开，不能躲原地站着也行，我会跟着你的。”犹豫的这一会儿车已经停靠在小区大门对面，姜歆茶推推罗习羽，让他下车。

　　罗习羽把手机揣兜里，跟霆哥说了再见，心里打着鼓往小区里面走。

　　这片区域僻静无人，路灯照着空荡荡的路面，一片惨白。天气炎热，门卫都躲在屋里吹空调，看到他便跑出来打招呼。罗习羽怕那头怪兽中途改变狩猎对象，催着门卫小哥先进了屋自己才继续往里走。

　　夏夜蝉鸣阵阵，夜风吹来，树叶草丛沙沙作响。罗习羽后颈冒出一层薄汗，听到这种细微的声音总让他疑心那个大家伙就在几步之外尾随自己前进。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绕过小区中心的花园广场，再往里就到自己住的那一栋楼了。

　　楼下有一盏路灯坏了还没修，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给这段暗夜越发添了诡异的色彩。罗习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哒哒······

　　等等，他注视右前方侧耳倾听，有一个粗重的声音，呼——吸——呼——吸。咔啪，树枝断裂，一个浑身漆黑的庞然大物携着飓风猛扑过来。

　　罗习羽的瞳孔冒出一圈浅浅的金光，刹那间，怪兽的样貌在他眼里纤毫毕现。这是一头黑鬃雄狮，健硕的四肢向后猛蹬，硕大的头颅顺势前冲，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正对着他的喉咙呼啸而来！

　　罗习羽浑身寒毛直竖，情急之下拿出拍武戏学的那点三脚猫技能就地一滚，闪过野兽臭气熏天的巨口，肩膀撞在楼前的台阶上，闪电劈过似得一阵剧痛。刚想爬起来，一只毛茸茸的巨掌兜头罩下。

　　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身体往后蹭，心里狂喊：啊，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