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故事》印莲

8、神君（一）

　　【壹】

　　不出意外，素灵神君收到了青晨上仙的玉兰帖。
　　青晨上仙是个厉害的老头，花了几万年的时间选了个九重山最下层角落里不起眼的山头，种了一片玉兰树林，自己培育起了一种仙果，叫玉兰果。玉兰果是用玉兰的树干，嫁接上好几种仙果的枝培育而成，灌溉的是九重瀑布每百日一次飘落下来的薄雾，和青晨老头自己配置的玉露。玉兰花每一百年一开花，每两百年一成果，虽然比不得王母娘娘的蟠桃，但吃了也是大有补益，更不用说青晨老头那么刁钻的口味弄出来的果子必然美味无比了。
　　“神君，要去吗？”素灵神君身边的小童子土木问道。
　　素灵瞧着他那张快流口水的小脸，笑道：“去呗。”
　　土木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但又故作老成地问：“神君，那要准备什么礼物？”
　　素灵想了想，说：“咱客厅里放着的那个花瓶，带上吧。”
　　土木一愣，又问：“花瓶里的金枝花呢？”
　　“当然一起给了。”素灵笑道。
　　土木不干了，“神君！金枝花那么珍贵！您都栽培了那么多年了……”
　　素灵挑眉，“好东西要给懂行的人，才不浪费。”

　　青晨上仙把自己占着的那个九重山上不起眼的山头命名为“玉兰山”，如今时节，玉兰山上姹紫嫣红，落英缤纷。别的果子，都是花谢之后结果，玉兰果则不同，果子成熟了，花开得更鲜艳。那果子就包在花里，花香一点点沁入果中，吃后满口留香。
　　土木跟着素灵从云端走下，大老远就发出了惊叹声，然后就见他直咽口水，脸上还装出一派淡定的模样。
　　素灵神君一到，青晨老儿赶紧出来迎接，满脸堆笑说：“神君光临，真是让我这玉兰山蓬荜生辉啊！”
　　“哪里，多谢上仙邀请。”素灵神君客气地回道。这么些年，青晨老儿还是这种老做派，两人算比较熟了，这些客套他总还是不想免去。
　　青晨老头下面的童子接过土木手中的花瓶，青晨一眼看去，立即像被雷击了，双手颤抖地摸上金枝花，嘴巴都哆嗦了：“这、这、这是金枝……”
　　素灵点头，笑道：“上仙酷爱仙草，这金枝跟着上仙，必然更有前途。”
　　“哎呀，哎呀，哎呀，这真是，太感谢了啊！”青晨老儿这会儿的激动不是假的，谁不知道金枝花是个宝贝，当年是得了素灵神君的精血成长起来的。

　　青晨老儿虽是个有点老派作风的上仙，但交友面十分广，接到他玉兰帖的有各地小仙、散仙、上仙，神君，甚至还有东海龙王等人。要知道在仙界，每一个级别的实力都会差好多，就比如上仙历劫后能飞升为神君，但是一百个上仙的实力，也顶不过一个神君。但就是这样，青晨也不会因为你是神君就给你帖子，你是散仙就不给你帖子，他交朋友只看人品，随缘分。
　　素灵带着土木在玉兰山上闲逛，这里气候宜人，鸟语花香，或许是位于九重山的最下层，所以这里少了一般仙境的那种飘渺之美，倒多了一份真切感。
　　“这里真好。”素灵眯着眼睛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
　　土木的注意力哪还在素灵这里，他瞧见了其他仙子带来的童子们正凑在一块儿不知道玩什么，两只眼睛都挪不开。
　　“想去就去吧。”素灵对他说。
　　土木正经地说：“嗯，我就过去看一眼。”一转身，两条腿倒是飞奔起来了。
　　素灵不禁想笑，土木的性格倒是很适合青晨老头呢。

　　玉兰山的山腰上是青晨老头儿建造的园子，宴会就在那里进行。如今那边已经很热闹了，但素灵神君不大擅长交际，想着还是独处的好，于是往玉兰山深处走去。
　　她在一条溪边停下脚步，溪水清澈，白色的鹅软石被流水冲刷地十分光润，晶莹如玉石。玉兰花的花瓣飘在溪水中打着转儿，缓缓向下游飘去。
　　这里的玉兰花树是按照一定规律种下的，走在其中，每一个角度都各成风景，只不过不熟悉的人也容易迷路。
　　这会儿素灵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就瞧见不远处溪水汇成的小水潭边的青石上，坐着个男子，那背影不知怎得看着特别眼熟。素灵眉头微皱，这么看了几眼，那男子忽然转过脸来。
　　两人视线一对上，素灵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但那感觉只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素灵就回过神来。
　　“素灵神君。”男子站起来，玉兰花瓣洒落在他的肩头，他轻轻地微笑，花瓣顺着他月牙白的长袍飘落下来，竟是楚楚动人。
　　“琮颜上仙？”素灵问。
　　男子在听见素灵叫他名字的瞬间，眼神晃了晃，只道：“神君记得我？”
　　“我听说过你。”素灵莞尔，“都说琮颜上仙眉间藏着月华。”
　　琮颜的额头，有个银色的月牙型的印，确实就算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琮颜笑了，有些痞气，又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玉兰山的童子小跑着过来，红着脸给素灵和琮颜分别行礼，脆声道：“神君，上仙，宴会开始了。”
　　“知道了。”素灵见琮颜不说话，便和蔼地对童子点点头。那小童子又兴奋又紧张，用一种看偶像的目光，灼灼地望着素灵，对视几秒钟后，扭头跑了。
　　琮颜见此，笑道：“神君可是整个仙界的传说呢。”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与生俱来的亘古和沧桑的感觉，仿佛深远又广博。
　　“嗯？”素灵有点迟钝。
　　琮颜对素灵做了个“请”的姿势，待素灵先走，才走在她身边说：“神君从上仙飞升至神位，不过用了五千年，这是个奇迹。”
　　素灵想了想，说：“嗯，九十九道天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
　　上仙要飞升神位，要历两劫，一是天道之劫，谁也不知道劫难何时来，以何种形式，这事任何仙人都咬受的，程度不同而已；二是走上天地祭坛，受九十九道天雷之劫。
　　素灵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承受过来的，就记得醒来的时候，只有北海鲛人姬舞在自己身边照顾着，说她差点魂飞魄散，已经昏迷了三百年。三百年间，被天雷打散的骨骼重新长了出来，血肉以全新的方式重新凝聚。
　　就这样，天地石碑上多了素灵的名字，她飞升成了神君，成了仙界这两万年来唯一飞升成功的神君。

　　青晨老头的宴会很热闹，素灵把自己的果子分给土木吃，土木吃得满脸都是汁液，十分欢喜。素灵喝了几杯玉兰花酿的酒，有些微醺，她素来不胜酒力。
　　哪，怎么成神了，还会醉呢？
　　这么想着，她离开热闹的大厅，飘上宴会厅的屋顶，夜风吹来，倒是十分惬意。
　　素灵坐下，刚想着要伸个懒腰，就听见边上有个声音说：“神君，好巧。”
　　素灵回头，见琮颜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微笑着望着她。
　　“是好巧。”素灵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素灵早就听说过琮颜此人，他桀骜不羁，有洁癖，有天赋，行踪不定，从不把礼仪规矩放心上，同时也十分受女仙们的欢迎。素灵对他说不上喜欢或讨厌，如今见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把金枝花送了青晨？”琮颜忽然问。
　　素灵一愣，没想到琮颜会问这个。怎么听这口气，倒像是琮颜跟金枝花很熟的样子呢？素灵笑笑，说：“是啊，上仙也听说过我的金枝花么。”
　　琮颜收回目光，望着星空，只道：“久仰大名。”
　　素灵也跟着躺在倾斜的瓦片上，望着星空。两人就这样隔开一段距离躺着，都没有说话。夜风轻抚过两人的衣摆，发出轻微的声响，静谧、安宁。
　　过了很久，素灵恍惚间听到了琮颜说了一些话，其中有一句是：“你怎么能把金枝花送人呢？素灵……”可惜，素灵已经睡着了。

　　【贰】

　　素灵是被土木叫醒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沉、这么满足地睡过觉了。其实登仙位后就不需要睡眠了，修行时的打坐存思便能给身体足够的恢复，还能提升精气神。可是睡觉这种接地气的事，原来感觉这么好！素灵暗想，从现在起是不是每天可以睡上一会儿？
　　或许是为感谢她送了金枝花，青晨老儿送素灵走时，额外给了她带走一包玉兰果，可把土木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之后素灵就带着土木回到了自己住的琥珀湾，准备继续她平淡安宁的生活。
　　不知是否因为飞升成神了，素灵的心性越来越淡定，对自己的一沉不变的生活很是满意。但是这几天，不知怎么的，一睡觉就会隐约听见琮颜上仙的声音，每次她想仔细听听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土木说：“神君你竟然在睡觉，要被人笑话的。”
　　素灵想想也对，对自己有点无语。

　　就在她自我哀愁的时候，门童子忽然来报：“神君，青晨上仙来了。”
　　“哦？快请。”素灵从软榻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衫。她素来不擅与其他仙人交往，除了姬舞等人偶尔来一下，她这琥珀湾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访了。
　　素灵来到会客厅，青晨老儿正在厅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茶几上放着茶杯，想来都未动过，茶杯边上还有一个被红布盖住的物件。
　　“上仙。”素灵唤了声。
　　“哎呀呀呀，神君啊！”青晨老儿一见素灵就快步迎来，本来就皱纹不少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麻花。
　　“怎么了，这幅模样？”素灵问。
　　“神君啊，金枝花不好了！”说着，青晨老儿折回到茶几边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露出了白玉花瓶和花瓶里奄奄一息的金枝花。
　　素灵愣了一下，金枝花怎么成这样了？
　　“神君啊，你知道，我就是按照培育精血单株植物的方式来想给金枝花上粉，步骤肯定没有任何错误，怎么会忽然成这样呢？”青晨老儿急道。
　　素灵绕着金枝花看了几眼，拧了拧眉头，说：“这花我养了很久，倒是从来没有上过粉。”
　　这金枝花是用精血培育的植株，这种花上会带有普通仙草没有的灵气，当植株成熟后，结出的果子更容易孕育天地精华，提炼出的药丸吃了可以轻松提升千年的功力，甚至在承受劫难时，成为保命大补丸！
　　而单株的植株如果经过与别的精血培育的植株互相授粉，那提炼的天地精华就更是精纯，那是整个仙界都视为上品的药丸！
　　仙草这般好，是不是说大家都能用精血培育仙草了？当然不是！精血是心头血，少之一滴，要补很久才补得回来！而且不是所有植株都能承受精血，也要那植株刚好能跟精血配对上，才可以吸收成长。是以精血能培育出一棵植株，真得讲究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当素灵把金枝花送与青晨时，这老头会那么激动。
　　给植株上粉，也是个复杂的过程，弄不好植株会死。青晨老儿自认对草木很有心得，没想到才上了粉，金枝花就一副快奄儿掉的模样，这可不急死老头了么！

　　青晨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长胡须，说：“我还是散仙的时候，曾经帮别的上仙一起给精血植株上过粉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就算配对不合适，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素灵也学着青晨的样子，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问：“精血植株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个样子？”
　　青晨老头想了想说：“养分不足，环境不好，有不干净的血或者脏东西掺合进去，有虫害，或者……是双株植物。”
　　“双株植物？”素灵心里一动。
　　青晨看素灵的表情，大惊：“神君！你不是开玩笑吧！金枝花是双株？！”
　　双株的意思是，这棵精血植株曾经吸收过两位仙人的精血，没有配对不合适，也没有精血冲突这种情况的发生。双精血植株的培育条件苛刻到令人发指，别说仙界，就是在六界都找不出五棵来！
　　素灵又摸了摸下巴，脑海中似乎闪过些什么东西，一下子又抓不住。双株？金枝花是双株吗？应该不是啊，可为什么她会迟疑呢？
　　“神君！”青晨老头激动的老脸都通红了。是双株的话，那可是珍品中的珍品，说不定他就能挨过那九十九道天雷，飞升了！
　　“呃，这事，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素灵说着，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金枝花你先带回去，有答案了我告诉你。”

　　素灵躲到她修行的琥珀湾的湖底，仔仔细细回忆有关金枝花的一切，可是越想她越确定一件事：她丢失了一些重要的记忆！不单单是金枝花，还有她在承受九十九道天雷之前的一些记忆，竟然是不完整的。
　　她想来想去，想起了琮颜。
　　她很确定她在玉兰会之前从未见过琮颜，但就是有种莫名感觉，好像跟他很熟。这么想着，素灵就决定去找琮颜。
　　素灵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她让土木看好家，自己一个人跑去雪海岭找琮颜了。
　　琮颜住雪海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所以一路过去，她心里越来越确定自己的怀疑。
　　不怎么费劲就找着了琮颜住的园子，可开门的童子跟她说：“我家上仙不在家。”
　　“去哪儿了？”素灵问。
　　童子说：“下凡了。”

　　【叁】

　　对凡间，素灵本无喜恶，但这回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怀念感。不过素灵也没太把这种感觉当回事，仙人下凡磨砺之事甚多，这种感觉不算离谱。
　　“姑娘，吃饭？”她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下，店小二马上机灵地迎上来。
　　这会儿正值中午，吃饭的人挺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嗯，吃饭。”素灵顺着店小二的话，点点头，向内走去。
　　店小二见素灵虽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衣衫，但那布料在太阳下透着暗纹，有种不菲的质感。加上此人身上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让人一眼看去有种要跪下的冲动，想来至少也是官家的姑娘。
　　“二楼有包间，姑娘请。”店小二领着素灵上二楼。
　　包间十分雅致，窗上挂着珠帘，南面的窗正对着街道，阳光透过珠帘的缝隙穿进来，带着一种春季特有的温暖和慵懒。这种感觉让素灵又有了想要小睡一会儿的欲望。
　　素灵随意点了些菜，等店小二下去了，她手一挥，遮住太阳的珠帘自己卷了起来，阳光陡然倾斜进屋里，顿时暖洋洋的。她坐到了南面临窗的位置上，看着楼下马路上人间特有的叫卖吆喝声，竟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刚才在楼下就听人说，今日是庙会之日，所以前来易物的人特别多，路边上各种摊子都摆了出来。正对着素灵的是一家三口卖烧饼的，那位年轻爸爸是个好人，给一个穿着破落的老头一个烧饼，没要他的钱；边上是一个卖字画的书生，书生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眼神坚定，眉目清爽，以后会是个有前途的人；再看过去，是个卖首饰的中年妇女；妇女再过去，是个馄饨摊子，有几个人正坐着吃。
　　这十分寻常的场景，素灵却看得津津有味，等菜上来了，她就边吃菜边望着楼下，只觉得这会儿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就在这时候，街的另外一边传来一阵吆喝，素灵不禁望过去，原来有一伙人在斗鸡。他们围着一圈用竹栅栏围城的斗鸡场，鸡场中两只鸡昂扬着脑袋，“咯咯咯咯”正高声叫着，互相飞扑，散落了一地鸡毛。
　　素灵刚好喝着汤，差点没一口喷出来，那只额头上有明显一弯月牙形白毛的斗鸡，不正是琮颜上仙？！他下凡就算了，还堕入了畜生道？！
　　素灵顾不上吃了，忍着从窗户口跳出去的冲动，“蹬蹬蹬蹬”跑下楼，来到这临时搭建的斗鸡场边上。
　　那只额头上长着月牙形白毛的斗鸡显然不会认识素灵，此刻正聚精会神地跟另外一只斗鸡干架。虽然琮颜的本质是上仙，但这会儿就是一只普通的鸡，并没有比别的鸡厉害多少。
　　对方越斗越勇，琮颜节节败退，素灵忍住了不管闲事，但瞧着琮颜的一只眼睛都被对方的鸡啄瞎了，到底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不过再一想，死也是种解脱，死了以后这一世轮回就算完了。于是她又继续看下去了。

　　很快，琮颜上仙不敌对手，身上的羽毛都被血染红了，最后跌倒在地，脖子被对手的爪子狠狠扯了一把，血飞出丈高！
　　周围的人叫嚣起来，赢的欢呼，输的咒骂。琮颜还在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气急败坏眼睛血红的主人一脚踢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重重落下。
　　大伙慢慢散去，琮颜在地上颤抖了几下，死了。
　　琮颜的鸡身死了以后，琮颜的灵魂从鸡身上缓缓抽离出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在一旁怜悯地望着他的素灵。
　　“神君真是好兴致。”琮颜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一笑就眯起眼睛。
　　“哪里哪里，上仙才是好兴致。”素灵谦虚道。一般仙人做了恶事，投胎为人，来凡间受苦也就差不多了，像他这般跌入畜生界，可是太少见了。青晨老儿的玉兰会才刚结束几日，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神君找在下何事？”琮颜开门见山问。
　　素灵愣了愣，说：“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指了指地上的鸡的尸体。
　　琮颜耸耸肩，“欠了的，总要还的，对吗？”
　　“欠的？”素灵有些好奇。
　　“嗯，欠的。”琮颜看着素灵的眼神是少有的认真，“我得到了某种不该我拥有的力量，于是要入七七四十九次的轮回，作为代价。”
　　“噢。”素灵没再问下去，两人不熟，太八卦不好。见琮颜不说话了，她有点尴尬，摸摸下巴，看着地上的鸡尸体说：“那什么，这个丢这儿有点浪费，可以炖鸡汤喝的。”
　　说完想起了这是琮颜的“尸体”一下子就更尴尬了。
　　琮颜“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素灵满脸通红。
　　后来，素灵也没有把想问的话问出来，因为实在有点无从说起。倒是琮颜跟她闲聊了一会儿仙界的八卦，琮颜这人幽默有趣，让她回到琥珀湾还是心情很好。

　　回到琥珀湾后，土木说姬舞来了。
　　姬舞是北海鲛人，是整个仙界跟素灵关系最好的了，当年她挨过天雷后昏迷了三百年，全靠姬舞照顾着。
　　“哎呀呀呀你跑哪里去了！”姬舞在素灵这儿向来不客气，毕竟素灵这个琥珀湾的宅子都是姬舞使唤她的鲛人朋友一同建造起来的。鲛人的建筑能力在仙界是首屈一指的。
　　“我去了趟凡间。”素灵说。
　　“听土木说你最近还没事喜欢睡觉？”姬舞表情有些不屑，“什么毛病！”
　　土木给素灵端了花露茶上来，素灵接过喝了一口，对姬舞说：“我们出去走走？”

　　素灵琥珀湾宅子的景色很好，一面临山，一面临湖。湖边是乳白色的玉石滩，这里蕴含着浓厚的天地灵气，脱了鞋子走在上面是件从灵魂深处都感到舒服的事。
　　“姬舞，我在承受九十九道天雷之前，是什么状态？”素灵问道。
　　姬舞愣了一下，“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这两天我总觉得不对劲。”素灵说，“我肯定是忘记了什么事。”
　　姬舞顿了下，“是么，忘记了什么？”
　　“我要知道忘记了什么就不是忘记了。”素灵笑道，“姬舞，你认识琮颜上仙吗？”
　　“啪嗒”姬舞手里的玉兰果掉到了湖里。
　　素灵看着姬舞的反应，就想果然是有关系的。她看着姬舞，等她说话。
　　“呃，”姬舞眼神虚晃过湖面，说，“你怎么问起他了？你见过他了？”
　　“嗯，我在青晨上仙那里遇见了琮颜上仙。”素灵笑，“看来你认识他了。”
　　姬舞长叹了一口气，“素灵，这事你真想知道吗？”
　　素灵点点头。
　　姬舞说：“那你跟我回北海吧。”

　　北海之滨的临水城，是鲛人的居所，这里有着世上最精妙的建筑群，任何能够想到的设计在这里都有可能成真。
　　姬舞住在临水城正中的通天塔里，姬舞说她就喜欢这里热闹的样子。素灵跟着姬舞进到她的小金库内，姬舞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递给给素灵。
　　姬舞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素灵，这里封印着你的记忆，是你自己封印的，所以你一定知道怎么打开。”
　　这是一个紫檀木的精致小盒，上面封上了封印，有五彩的流光流淌在盒子之上。这个封印的力量很熟悉，就是素灵自己。
　　姬舞说：“这是你的名字记载进天地石碑前，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这段记忆让你受了太多的苦，所以你选择将它尘封。飞升成神君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我不知道你现在还会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素灵看着这个盒子，沉默了。
　　“带回去吧，你想清楚了再作决定。”姬舞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