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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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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刚才来的人是谁呀?”赵宝儿的妈妈郑秋芳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接过李大红怀里的女儿问。
“是陈家那懒......是你孔婶子,她来补汤米礼。”李大红原本在几个儿子媳妇面前直呼孔秀芝为陈家那懒汉妈,现在收了孔秀芝的礼,而且这礼分量十足,没有缺斤少两的迹象,李大红到嘴的话儿生生吞了回去,直接让郑秋芳改口,还把先前孔秀芝说得话儿,学了一遍给她听。
郑秋芳是李大红最小儿子的媳妇儿,是大队上的女知青,两前从北京到红星大队搞建设,不知怎么地和宝儿他爸看对眼,两人去年夏天结得婚,今年就有了赵宝儿。
郑秋芳长相端庄,皮肤白净,衣着干净,今年刚满二十。
当初要不是她家里父母出了事儿,她父母怕牵连她,让她找个人嫁了,她也不会嫁给宝儿他爹。
好在宝儿他爹把她当心肝疼,李大红虽然是乡下婆婆,却为人随和,办事周到,不像农村大部分眼皮子浅的婆婆,小气巴拉,斤斤计较,可劲儿地折腾媳妇儿,李大红是她当自己亲闺女疼,有啥好吃好喝的从不会少她,几个妯娌、姑子、叔伯都是明理之人,她在赵家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倒也和和美美。
郑秋芳之前也从婆婆嘴里听到关于那陈家孔大婶子的只言片语,心中也奇怪不已,转念一想,乡下人大多淳朴,不似城里人满心算计,听那孔大婶儿的意思,倒挑不出错来。
而且细粮在乡下稀罕的很,这半斤大米足够她吃好两天了。
也就笑着跟李大红说道了两句,回头瞥见襁褓里粉嫩的奶娃子,睁着萌萌哒的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仿佛在听她和婆婆说话,郑秋芳笑了,爱怜地伸手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说:“你这小灵精,是不是在听妈妈和奶奶说话啊?咱宝儿可有口福了,刚才你孔婆婆送来一些大米,等下妈妈熬了米粥,给你喝点米汤。”
这年头大家饭都吃不饱,很多女人生完孩子奶水不足,奶娃子又饿得哇哇哭嚎不停,无奈之下,就用大米熬出米油汤,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进嘴里。
这种做法虽然不可举,不过在大多农村人都买不起奶粉、麦乳精的情况下,有米汤吃的奶娃子还算好了。
更多的孩子连米汤都喝不上,只能吃粗面馍馍汤,那些玩意儿本就割拉嗓子,就算只喝汤,也容易卡住喉咙,小奶娃吃那些可遭罪了。
赵家的家境在红星大队不好不坏,李大红为人大方,从不会克扣儿子儿媳、女儿孙子孙女们的吃食,基本上是家里有什么,就给孩子们吃什么。
知道郑秋芳来自首都,很多乡下吃食她都吃不习惯,李大红隔三差五就去县城,让在县城百货大楼上班的大女儿提前留时新糕点买回家给她吃。
她生了赵宝儿,各种鸡蛋营养品没少过,看她奶水不够宝儿吃,李大红还特意让大姑子弄了两罐麦乳精和一罐奶粉回来喂宝儿。
这可把几个妯娌稀罕得哟,直说她们的孩子都没吃过麦乳精和奶粉,还是宝儿的福气好。
自己和女儿在婆家这么受重视,郑秋芳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很感动,她也知道乡下人要弄这些东西有多不容易,而且几个妯娌的孩子都没受过这种待遇,她不能搞特殊,引起其他几个妯娌的嫉妒。
于是收到婆婆拿来的两罐麦乳精和奶粉,除了奶粉,两罐麦乳精她都分给了几个妯娌,让她们兑给侄子侄女儿喝。
她手里现在就剩半罐麦乳精,不到三分之一的奶粉,家里现在也没门路再买新的奶粉,她只能让自己多喝点汤下奶,也让宝儿喝点米汤饱肚。
这米汤看着清汤寡水,其实汤里含有不少营养物质,以前过饥、荒年的时候,谁家孩子要是有米汤喝,那都是羡煞旁人的事儿,让宝儿喝米汤,她并不觉得委屈或有什么不妥。
赵家的精细粮食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基本都吃光了,婆婆本打算等春种忙完了,就去县城买黑市精细粮给她下奶,这两天她都跟大家吃的一样是粗面馍馍,奶水明显少了许多。
宝儿看着小小的一团,胃口却极大,这两天少吃了许多奶,一直饿得哇哇哭个不停,她心里也有些着急,这孔婶子送得汤米正好,有米汤吃,宝儿也会好受许多。
当下郑秋芳也不客气,跟婆婆说了会儿话,就拎着那个小布袋,抓了一把米洗净,丢进锅里给宝儿熬米汤。
孔秀芝出了赵家,径直往后山走。
因昨晚下了一场春雨,天虽然放晴,山里依旧雾蒙蒙的一片。
孔秀芝行走在泥泞难走的山道上,老远就看见半山腰有人在等自己,走进去一看,是平日里跟她相处较好的大吴媳妇儿田大茹。
田大茹个子矮小,脸却很大,头发有些稀少,看起来有点像大头娃娃,为人却是古道热肠,爱管闲事。
她跟孔秀芝同年,比孔秀芝大俩月,两人年幼的时候是玩伴,长大了又嫁在本村,平时一直走动着,感情较好。
上个月孔秀芝跟王婆子干仗的时候,她不在,在城里闺女家住了一个多星期,回来听说了这事,当即跑去王婆子家,跟王婆子吵了一架,还没少给孔秀芝找补血的药材,送吃送喝,可把孔秀芝感动的不行。
看见孔秀芝姗姗来迟,田大茹往下走两步,拉住她道:“你咋才来呀,往常不是说好天亮就在山下汇合的吗?咱们要不快点走,等下王婆子过来看见你,你俩又是一通好吵。”
这割猪草的活儿,以前一直是田大茹和其他两个妇人换着割的。
田大茹的丈夫是独子,家里一对公婆聋得聋,瞎得瞎,田大茹丈夫又有点傻,干不了多少事儿,田家的活儿基本就落在田大茹和两个儿子儿媳身上。
田大茹本身的身子也不大好,经常在喝药,赵胜利本着帮助困难户的原则,割猪草的三个名额里,一直就有田大茹。
上个月孔秀芝和王婆子干仗脑袋受了伤,赵胜利就把其中一个妇人换了,让孔秀芝上。
王婆子赔了夫人又折兵,本就一肚子怨气,偏偏赵胜利还给孔秀芝安排就割猪草的轻省活计。
王婆子眼红嫉妒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跑到队委会大闹特闹,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赵胜利以公徇私,给自己亲戚开后门儿,让赵胜利也安插她去割猪草,不然这事儿没完,她要告到红、卫、兵那里去,让红、卫、兵来抄他家。
赵胜利给气笑了,说,既然你们都想割猪草,那好,都过来抽签,抽着就去割,每隔一个月换俩人,也省得大家说我不公平。
于是全生产队的上了四十岁的妇人们都到队委会去抽签,除了田大茹的位置雷打不动不换之外,其余抽中相邻数字签的两人为一组。
好巧不巧,孔秀芝和王婆子两个冤家抽到了一组。
原本之前孔秀芝和田大茹、另一个妇人割了快一个月的猪草,三人相处的挺融洽,结果前几天王婆子闹了那么大一出,到头来跟自己的死对头一组儿,王婆子那个脸啊,黑得都成锅底了,这几日都有事没事找孔秀芝的茬。
孔秀芝也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王婆子呛她一句,她能呛回十句,昨儿更是差点跟王婆子动起手来。
田大茹是担心瘦弱的孔秀芝,不是体格粗壮的王婆子对手,昨儿就跟孔秀芝说好,今天要早点上山去割草,免得遇上王婆子,哪成想孔秀芝还是迟了。
“是我的不是,早上起的晚了一些。”孔秀芝笑着拉田大茹往山道上走,“那八婆来就来,我还怕她?今儿再敢惹我,看我不削死她!”
“你啊你,该说你啥好呢。”田大茹好笑不已:“从前你是我们村儿性子最好最绵软的一个,你娘看你好拿捏,这才把你嫁到陈家,受你那死鬼婆婆和丈夫的气,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儿。如今好容易自己当家做主,腰板开始硬气起来了,又遇上王婆子掘你的事儿,醒来性子大变样,跟从前两个人似的。现在别说王婆子怕你,就是整个大队,包括我,都得让你三分。万一惹着你,你一言不合拿起镰刀跟我干仗,我可干不过你。”
后面的话儿纯属打趣,孔秀芝听得莞尔一笑:“你可拉倒吧,咱俩脾性、力气都差不多,真干起仗来,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嘿你这死老婆子,咋一言不合开黄腔呢,这么想被压,咋不找个男人嫁了?”
田大茹看着面相老实,实则蔫儿坏,一逮到话头,那是各种开车,很多时候孔秀芝都受不了她的黄腔。
见孔秀芝不理她,田大茹就用手拐了拐她的胳膊肘说:“嗳?我说,你真不打算找男人拉?都说女人三十四十如狼似虎,咱们这个年纪,最是想男人的时候,你家那口子死了都快小半年了,你晚上自个儿躺屋子里,就不想那事儿?”
孔秀芝无语凝噎,回头怼她:“照你这么说,你不得天天晚上把你家男人堵炕头?”
田大茹嘿嘿一笑:“你还别说,我家那大傻子,傻是傻了点,做那事儿,可积极,可有劲儿,我跟你讲啊,我们昨晚......”
孔秀芝听得额头突突直跳,知道自己老姐妹那黄性子,一说起来就没个时候,走了没多久,看见前面有个人影,也甭管认不认识,上前就去打招呼,好让老姐妹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