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十年》鱼干姜

29、二十九

　　十一点三十六分，我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空想。
　　白天邱童说的那些让很多当年和汉斯在一起时候开心的回忆都从我记忆里浮现出来。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们的开始并不算正常，可是那两年我的记忆里所有好的回忆都与他有关。我们分开之后仍旧是以朋友相称，他常常会帮我指点指点商业投资上的事情，因为和电视台的关系，有时候我倒也会帮他搭条线。
　　就算我们没有再讨论过以前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变动，不过是少了些简讯还有节日时候的邀约和肢体上更加得体些。
　　十一点五十一，我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一阵子，而旭霖坐姿端正地在我旁边刷着平板，将我的头靠在他肩上。
　　“下午去见邱童了？”
　　我猛地起身，理了理乱掉的头发，进厨房帮旭霖热菜：“嗯，你怎么知道？”
　　“汉斯下午带着艾西亚来找我。”旭霖跟着我的步子进了厨房，环抱住双臂，依靠在冰箱上。
　　“他找你什么事？”我背对着旭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是什么情绪。
　　“没什么，公司的事情。”他从我手上接过碟子，在餐桌前坐下，“你去睡吧，太晚了。”
　　十一点五十八分，我从冰箱里取出下午做好的蛋糕，点上蜡烛。
　　零点零分。
　　“生日快乐。”
　　当我调暗灯光，捧着蛋糕走出厨房的时候，旭霖一脸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很快地放下叉子，将桌上的盘子挪开些，腾出一块儿放蛋糕的地儿来。
　　“许愿呗。”我将蛋糕放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哟。”他这次倒是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快点，我要拍照发动态。”我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很多人都在关注我婚礼之后的第一条主页更新，旭霖的生日当然是个不能再好的主题。
　　“拍照？酬劳。”旭霖挑眉，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我没好气地咒了他一句：“要什么？”
　　“你说呢？”他的语气轻佻，一脸玩味儿地看着我。
　　我假装没懂他的暗喻：“快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机还给我，闭上了眼睛。

　　十六岁那年，在我吹过蜡烛之后，我爸和我妈结束了他们那长以来为了我而演的一场戏。
　　一切，都被他们说得很平淡，而我的反应也很平淡。
　　那个时候，许是连我自己都惊讶，为什么没有和别人一样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悲伤的情绪。他们说这个决定是我上高中后才做出的，只是自从我爸做出移民这个决定之后，每当我问起我妈出国手续的事宜，她都支支吾吾地让我将问题抛给我爸。她虽本来对这件事就没有什么意见，但也从来不是甩手掌柜。但那个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一些事情我好像都没有怎么在意。
　　那天，在他们平静地讲完了所有事情之后，我冷静地应了一声后便跑了出去。
　　我拼命地往前跑，没有目的地。
　　就算我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多年相敬如宾的相处方式早就揭露了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可是当他们真的将这一切说出口的刹那，我好像还是接受不来。
　　我们像是正常家庭一般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也从来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就算他们吵架会刻意避开我，但在我印象里从来都没有过不可挽回的争执……可能连争执都没有吧。
　　最终我喘不上气只能停了下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了旭霖家的大门口。那样潜意识里对旭霖的依赖蓦地让我自己瞧不上我自己……明明他才闯入我的生活里。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我在旭霖家门前站了好一阵子，只是直直地望着他房间的窗户，直到手机忽然震了。
　　“怎么这个点？”
　　“生日快乐。”我看到他走到了二楼的阳台外，依靠在栏杆上，头仰着似乎也在看月亮。
　　“我现在好像懂了。”沉默了许久，我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话，却在瞬间反悔了。
　　“懂了？”他没有理解我的话当然很正常。
　　“没什么，”我顿了顿，“突然觉得人要长大了。”
　　“是该长大，但你还有好长一段路。”他好看地笑了笑，“这也是一种幸运。”
　　我不明白他口中的那段路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幸运，只是他的这句话让我的眼眶红了，吸唆了一声：“也是。”
　　“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个样子。”
　　“没什么，前面吃东西呛到了。”
　　“你啊你。”旭霖叹气，“明天没其他安排，九点老地方见。不要睡过头了。”
　　“好。”

　　震动。
　　旭霖检查完短信之后，很是开心的样子。我盯着他，有些不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眼神太过强烈，他忽地将我一把拉进了他怀里，然后在我一脸震惊的时候，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自拍。
　　“席旭霖？”
　　他将照片发了出去，然后解释：“是阎嘉欣。”
　　“阎嘉欣？”我皱着眉头，不知道旭霖隔了这么久还和她有联系。
　　我刚想起身，却被他禁锢住了，旭霖点点头：“说不信我们结婚，让我带你跟她见面。”
　　“噢。”我敷衍，旭霖的力气很大，我只得那么坐在他怀里收拾着桌子。他看我有些别扭的样子，最后还是松开了，让我重新回到厨房，准备水果。
　　阎嘉欣……我不喜欢她，我很明明白白地不喜欢她。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不过是因为看得太透彻才招来我的反感。
　　从初中起，她就没有过好学生的做派，不该做什么，她所有都会去试一遍。高中之后，她更是喜欢混杂在男生之中，没有半点分寸。她很会说话，也很懂男生们要听什么，所以那些所谓的前任现任络绎不绝。
　　“啊。”我吃痛地叫了一声，直到看到食指上的血迹才回过神，撇下刀。
　　“怎么了？”旭霖看了眼厨房。
　　“没事。”我迅速拿出药箱，用棉花将血渍清理掉。
　　“怎么回事？”我转过身，才发现旭霖已经走了过来。
　　“没事。”
　　我本想自己处理，结果他倒好，直接拿出酒精和棉布就替我处理了起来。将我安顿好之后，拿起刀，冲洗了几次，然后继续切我还没有弄好的水果。
　　“你放着，我来。”我示意他放下。
　　他没有放下，只是动作停了，看着那把刀，问我：“疼吗？”
　　“当然痛啊。“我皱着眉头看着身旁的旭霖。
　　他勾了勾嘴角，扭头看着我：“你知道痛当初还摔了酒瓶割自己？”
　　他语气里的讽刺让我有些不舒服：“那是因为谁？”
　　旭霖薄笑，不再说什么，只是放下了刀，转身离开了厨房。
　　我在他的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愤怒还有一丝的凉意，我想我大概又是触及到了他的痛点、他和苏昕的那段往事。我看了眼时间，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准备热一热，睡前喝了。
　　只是当那阵奶腥味飘来时，一阵恶心感从我腹部顺着食道往外窜，我连忙跑进了卫生间。这几天我胃里都感觉不太舒服，一直都不停地在干呕，刚吃完东西也会反胃地难受。我开始以为是饮食上的问题，可是之前从来都不会这样。
　　“第几次了今天？”在我出卫生间之后，旭霖站在门口递了杯热水给我。
　　“没数。”我没多想，只是人还是好难受：“我去睡了。”
　　那夜，旭霖直到后半夜都没有进来。
　　再加上腹部的不适感让我很难入睡，当旭霖问我几次了的时候，我突然闪过了一个很快的念头，如果...乔恩那天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可是上次旭霖他......
　　不、不会的。
　　“还难受？”我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进房间的，只是我没应他。他身上的温度促使我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然后任凭他将我的头靠在他胸前。
　　……
　　“你说你上次第二天吃了药？”凯瑟琳注意力集中地看着面前的屏幕，皱了皱眉头。
　　我点了点头，想着上次的事情，因为我完全能没有印象，旭霖也在我整理床铺之前将东西都清理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保险起见我还是吞了紧急药。
　　“感冒药也吃了？”
　　我点了点头。
　　“这次回去当做好好度个假吧。”凯瑟琳简单地收拾下她的工具，让我坐起来，“没什么问题，好好休息好就行了。我给你再开些维生素，你要记得吃。”
　　“好，谢谢。”我从检查台上来，“所以这是……”
　　“不好意思，妮基，你们才刚结婚，还是有很多机会的。不过照你说的那样吃了感冒药，这样也算是好一些。”她的这句话让我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过，明明没有做好准备的，可是在知道结果之后的失望为什么这么难熬。
　　“还有你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很佳，趁这段时间休息，好好调理。”凯瑟琳拍了拍我的后背。
　　“谢谢你。”
　　凯瑟琳正写着什么，忽然抬起头笑了：“你知道肖恩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有多紧张么？”
　　“嗯？”
　　“虽然很多丈夫因为孩子都会紧张，但他跟我说你当时感冒然后吃药了更是怕会对孩子有什么伤害那时候的担心真的是让我都捏了一把汗。不过啊，肖恩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今天早上那副说话结结巴巴的样子真的是让我对他改观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他必然会紧张，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难做的是他。
　　“不过，妮基。”凯瑟琳放下了笔，“如果你们真的打算要孩子，你这样的身体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不然对孩子、对你自己都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