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52、搅世之贼

　　萧晟慢慢喝着咖啡，他不动声色的瞟着施南，那一个则坐在呆呆坐着，脸色灰白，但神色倒还算镇定。
　　“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萧晟放下咖啡杯：“唔，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掌握所有能够掌握的情报，就跟如今咱们办案子一样。刚刚我说的那些，应该说是都有了确凿的证据，如果是我也没有十分把握的事情，我不会随便下论断。”
　　“原来，我这个帝位居然是残杀兄弟得来的。”施南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嘲讽：“该怎么称呼这样的人？枭雄？”
　　“身在帝王家，性情自然不比寻常人。”萧晟顿了一下：“你怎么夺嫡我当然是管不着的，可是你一上台，剩下三国的日子可就没你父亲在位的时候那么好过了……”
　　“什么意思？”
　　萧晟看了一眼施南：“施南，你知道么？你以前……也就是玄帝时代，是个极聪明的人，心眼极多而且思维灵活得不象话，常人的推断还没到一半，你的思路就已经转到另一个方面去了。这样聪明的人，再加上惊人的雄心，他能作出的事情你也可想而知了。”
　　施南不吭声，只静静的听着。
　　“因为前朝遗留给你的是一个烂摊子，我想起初，你也的确费了不少劲来整顿朝政。谁都知道玄帝是个非常勤勉的君主。简单来说，起初几百年里，国家在你的治理之下，逐渐开始走上了复兴之路。按照你的性格来讲，这也是正常现象，所以起初，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你，只是想到东旭之国终于出了个有为君王。然而时间长了，我这才发觉有些不太对劲：不知为何，在你登基之后的两三百年，原本不算很糟糕的四国关系，竟然朝着越来越混乱的局面发展了。”
　　“越来越混乱？什么意思？”施南奇怪的问：“任麟不是说你和甄老师之间原本就是几代的世仇么？”
　　“的确，我和甄臻……不，我国和赤帝的国家之间，的确是好几代的世仇。但在你登基之前，这纷争并不算频繁，虽说是有世仇，可无论是我还是赤帝，在起初一两百年，都还比较克制，大概两个都是刚刚登基不久的新主，从内心讲，年轻的我们其实并不是那么热衷于延续老一辈的血仇，毕竟打仗是要消耗大量国力的。而且除了我们这两国，以前南炎国和西岩国之间并无仇恨，不过是边境上有一些小小的纷争，倒不至于酿成大的战争。然而在你登基之后的五百年间，吾国和南炎国却开始陷入到不停的交战之中，赤帝和白帝的关系也不知不觉出现严重裂痕，璟饶一战，她们两败俱伤；就连从来和西岩国邦交良好的吾国，也有一次差点开了战，那一次结果，还是我亲自去纪莹城解释，为了取信于白帝，我在纪莹城当了一个月的人质……”萧晟说到这儿，笑了笑：“一国之君在另一国当人质，这种事情你听说过么施南？可是我当时如果不这样做，就根本无法取得白帝的信任。前有赤帝，后若再来白帝，两面要是真一夹攻，吾国之势，岌岌可危。那个时候实在太危急了，真是千钧一发，不过最后好歹算是没打起来。”
　　“本来邦交良好，白帝到底为什么要突然进攻你们国家的？”施南更加迷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嘛……”萧晟迟疑了片刻：“据说是因为三个月之前，某人的造访……”
　　“某人？”
　　“那人告诉白帝说，他过来的路上经过吾国，无意间发觉我在烟行郡加防屯兵，烟行地方靠近她国，因此叮嘱白帝让她小心。”萧晟嘴角一弯：“那次不过是例行换防，我在烟行郡的兵力一直没有增加，我也根本没有发兵她国之意。可是当时那人语气十分诚恳，并且作出了设身处地为白帝着想的姿态，他俩人分析来分析去，结果一致认定事态严重，再加上那人的国家和白帝的国家一贯交好，白帝自然就入了彀……”
　　萧晟说着，看了一眼施南：“施南，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施南只觉得舌头发僵，顿了许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难道……难道是……我？”
　　萧晟叹了一口气：“除了你，也不会有人想到这样高明的计策了吧？只不过寥寥数言，不仅挑拨了相邻两国的关系，自己跳出圈外冷眼旁观，而且谁也不能指责你什么，毕竟你说那些，是‘真心为白帝着想’，就算最后我怎么解释，白帝还是认定，是你当时为她好，想得太多结果造成了误会，看，施南，我差点为你的几句闲话丧命纪莹城，而你，毫发无伤。”
　　“……”
　　“唔，施南，我不得不说，当时的你，真是个说谎的天才，绝世的骗子，离间的老手，搅世的祸胎。你这个人，精得简直像个魔鬼……抱歉我用了这样的比喻。不过施南，你也知道，长相英俊、温文尔雅而又会说话的人，是非常受他人欢迎的。见过你的人，无不以为你是世界上心肠最好、最慷慨大方、最有才华的人，你有一种本事，知道么？施南，你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之内看穿一个人，牢牢掐准对方的弱点，把她或他从头到尾看得通透，知道他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你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调节自己的情绪去迎合对方，哦，我想这也许还得归功于你的嗓音，很多人都说你的嗓音有一种魔力，它能让听到的人不得不遵循。其实现在看来，这不是什么魔力，不过是因为你有极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而已。历史上每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同时都是伟大的演说家，这样的人，精通煽动术，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嗓音，让它达到最迷惑人的状态，我想，你就是其中一个。打个比方吧，施南，比如说你，前世的你，那个玄帝如果和如今的你结识，那么在交谈间，他一定会用很专注很严肃的神情倾听你的发言，中间会时不时用几个恰到好处的词汇来表达他是在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在听你说话，并且做了自己的思考，最后他还会告诉你，他如今也正在为警员之间不太协调的运作而头痛，他也认定了上级管理干部和现场警员一定要进行有效沟通，他甚至还会很慎重的告诉你，他已经拟好了一份旨在缩小两级之间鸿沟的政治改革计划，既然你也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看法，那么他会顺便请你来给他的这一份严肃计划做一些建议……”萧晟一笑，“然后呐，施南，你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彻底被他的骗术给迷惑，积极围在他身边，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萧晟说着，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老实说，施南，在起初我也曾受过当时的你的欺骗。在你初登基的时候，我曾经亲自去你们国家祝贺，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惊讶于你的魅力，然后很快就如同其他人一样，开始崇拜你。我比你年轻许多，再加上直到登基都很顺利，并没有经历过你那样的磨难，所以也很容易轻信他人。那晚你和我倾谈了一夜，我听着你的那些雄心壮志，心中赞叹不已，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帝王。你和我说，一个国家想要好好的发展，良好的邦交是非常重要的，你希望我们两国永不交战，世世代代做友好的邦国。”萧晟说到这儿，轻声笑了一下，那笑声不知道是嘲笑他人还是自嘲：“然而呐，你也知道，施南，我这人，天性有点儿多疑，喜欢观察周遭事情，一丝一毫的踪迹我都不肯放弃。虽然当时我是那么崇拜你，然而我还是隐约觉得你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头……”
　　萧晟停了一下，他想了想：“该怎么说呐？嗯，就是，不是那种我常常见到的真挚的眼神，我身边，有很多真挚的人，可是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当时的话语虽然热忱无比，然而你的眼底，似乎总是残留着那么一丁点儿冰，就像是永世也无法融化的那种坚冰，一个真正至诚的人，比如现在的你，眼睛里就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冰，哪怕一丝痕迹也不会出现。然而，我却在我所尊敬和热爱的兄长——唔，当时我的确是将你当作自己的亲兄长般看待——我却在你的眼里，看到了这点冰冷的痕迹。于是，这就不由得让我的心里存了一丝很微弱的疑惑。”
　　萧晟站住，转头看看施南：“现在想来，那才是你的本性吧？把自己的心用冰封闭起来，外面的一切都是这块冰映照出的镜像……当然，不久之后我所观察到的事情，也逐渐证实了我的猜想。”
　　然后，接下来，萧晟就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玄帝当时是怎样在四国之间挑拨离间、引起其他三国不断征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施南。等到全部讲完，萧晟用了这样的话来做了结束：
　　“施南，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正是有了你这样一个无比危险的敌人在身旁，当日的我，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而很多很多帝王之术，坦白说，我是向你学习过来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实际上是我的老师，我不断的观察你，不断的从中得出结论和经验，可以说，是你的危险让我逐渐成熟起来，从而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