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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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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有一团灰影。好大的灰鸽子。
羽觞定睛一瞧,是名纤纤素装豆蔻少女。羽觞见她徘徊不前,正打算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蓦然瞥见她手中紧捏的篮子,青青葱葱。
她眼一热,柔声招呼道:“妹妹有事的话,不妨进来。”
女孩咬紧唇,脚步倒利索,瞪了她的脸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方结结巴巴央求道:“好……好姐姐,领我见见飞羽觞先生,行么?”
“我不姓郝。你可以叫我飞姐姐,或者羽觞姐。”她浅浅一笑。
“飞姐姐,救救我家吧!”少女一下子拜倒在地。
“出去!童青蝶,你出去!”翠饼气鼓鼓地提着芳尊冲进来,一手揪住青蝶衣袖,“休想让羽觞师姐替童家出头!”
青蝶抵死不从,放了篮子,两只手齐心协力和翠饼打持久战。
文戏武唱,无奇不有。
“翠饼,人是我请进来的。貌似我还没下逐客令吧?也罢,孩子心性。吃过午饭,好生抄几章书。晚上我捎给师父改改。”羽觞悠悠开腔。
“哇!六月飞霜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翠饼拿出哀兵姿态,“青蝶,你有胆子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事情不复杂。
青蝶的姑妈童嬷嬷是宫里颇有资历的老人,忠厚善良。前些天可怜一个少年被吊在孔昭园外,便亲手解开绳索,抱到童家医馆救治。哪知这少年因得罪皇亲国戚而被罚。童家医馆立刻被查封,童嬷嬷被派去干粗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了几日,染上了伤寒。家里困顿不堪,亲戚们纷纷大义灭亲。青蝶父母气得不省人事。好心的邻居悄悄劝青蝶写份状纸,为亲人鸣冤。满城书生虽多,但谁敢公然和权贵叫板?慌乱中记得“飞羽觞”三字,听闻此人只识美酒,不知权势为何物。或许有救。
如此说来,我便和老头一样嗜酒如命了。其实我更爱钱。你也知道,一坛芳尊可以换两年九担拉面,却不能买一年的鲜肉棕子加鸭油烧卖。
不管怎么说,你总是闲云小野鹤一只。既轻权势,必生侠气。
再这样下去,阁下为小的树碑立传是小,恐怕连生祠都想盖了。
未尝不可。
听说这飞羽觞,风流多才亦多财。
这一形容让青蝶先是惊喜,接着忧虑,最后绝望。
事已至此,阎王殿也得闯一闯了。
青蝶央人代写了一份卖身契,偷出房契,压在柳篮底,下地狱,不,是上书局来了。
“写亦可。只是我从未代人起草状子。不如试着拟一份,念给你听。若有不妥,你只管纠正就是。请妹妹先上街选几张麻纸。翠饼,我主意已定,保证不惹祸上身。研墨吧!”羽觞开始整理回纹卷书案。
青蝶低低道声谢,捂着脸急急退出去。
翠饼将坛子重重贯在鸡翅木半桌上,拉长脸抓过瓦当砚。
羽觞凝视那只篮子,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