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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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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苏元年七月十四。
藕花坞回荡几声鸡鸣。村东头的柳黄氏已经醒了。媳妇却还躺着。
飞羽觞记得那天早上天没大亮她就蹦下床,穿衣套鞋,一气呵成。
她等着油油的鸡蛋饼和甜甜的南瓜粥。
昨天奶奶和爹娘说,添了天禄,怕是养不活女儿了。不如明早托万婶找牙婆去。
邻家阿红三四个月前也是被万婶婶领去见牙婆的。临行前,阿红换上洗茶节缝的鲜艳裙装,阿红妈还烙了饼,熬了粥,眼泪嗒嗒,把女儿嫩腮上的两朵红冲成了一对八脚蜘蛛。
阿妈没给自己裁新衣裳。蛋是有的,天禄没生下来,婆婆就攒了半柳条筐子的蛋,白白的。
可是,婆婆始终没端出饼和粥。万婶婶却跨进了门。老人往自家大孙女手中塞了大半个冷面团,哑声低喝道:“走罢,早晚的事!”
她边拉着万婶婶发油发乌的裙角,边啃着婆婆的馈赠。啃完了,也就到了藕花坞渡口的集市。牙婆草草扫了她几眼,拧着眉和万婶婶叨咕了一会儿。说什么,她不懂,不是百瓦族话。两个女人似乎不欢而散。末了,牙婆揪她到角落,像甩只瘟鸡出笼子。
前头的孩子不少,穿红戴绿,扑粉簪花,好似一群群小蝴蝶。
她看着,津津有味。那穿黄的,像婆婆年初喂的小鸭小鸡;那裹白的,如姑姑家后连天长的蒲公英;那披红的,赛舞狮颔下的大绣球:好生有趣。
突然间一片沉寂。
牙婆点头哈腰,像个驼子似地粘着一个尖声细气的黑袍瘦子,亦步亦趋。她像卖果的七嫂拨弄货一样,拉出一个孩子,推开,又扯出下一个。那黑袍冷冷地沉默着,动腿不动口。牙婆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到了她跟前,老婆子懒得用香喷喷的肥蹄子拨拉她的瘦肩。黑袍却有兴致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然后侧侧脸,马上冒出来两个灰裙大妈,拽着她走了。
一顿饭工夫,黑袍施施然来了,开金口问了几句。她瞪大眼,一言不发。他也无所谓,吩咐灰裙替她洗了把脸,推上了一辆满载小姑娘的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