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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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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米罗拥抱住了穆。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一刻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他不知道是怎么伸出的手,也不知道是怎么略微蛮横的将穆收进他的怀里,更不知道是怎么用力制住他的行动。他只知道在那一阵冲动之后,穆已经在他的怀里了——那么柔顺,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冰冷。他又更加的用了力气,他抱的是那样的紧,几乎要将穆揉进他的怀里。穆居然还是没有挣扎,尽管这个拥抱里已经带了些情欲的味道。在引起身上微凉的海风里,他们贴得那么近,近得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感到对方的心跳握住对方的脉动。世界消失,声响寂灭,整个宇宙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
这样紧紧地拥抱着,米罗才真真正正的了解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对穆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更没有想过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会给他带来些什么,他只是想拥抱,然后就抱了。
只想抱住他,其他都不重要了。
“米罗,我可以站得稳了。”
这个声音把他从短暂而甜蜜的幻境中唤回来。力量一点一点的流失,激情一点一点的平息,穆礼貌而坚决的拒绝了他。
胳膊垂了下来,却还保持着迫近的距离。穆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像是凝聚在钢水上的火,又像是积蕴在深潭里的水,像刀锋一样明快,却又有如悬崖一般坚定。米罗怔怔的看着,看着,然后,后退了一步。
仅仅一步而已,但却将两个人的距离无形的拉开了。
穆转过身来。
“你还有事吗?”
米罗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就像月光下的幻影一般,在诡谲的一笑之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然地,穆消失了。
米罗寥落的留在原处,看看点点鳞浪追逐着月光的海面,又看看那块孤寂的高耸着的礁石。魔法阵不见踪影,这个水晶般的夜晚,好似漂浮在烟雾中一般,显得那么的虚幻,一点也不真实。
撒加回到圣域,比预定晚了一个星期。
会开得很成功,穆的情报让他在会议桌上占尽上风,阿波罗不得不把那个该死的亚鲁吉龙抛出去当挡箭牌。虽然知道治不了阿波罗,但是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对撒加来说,也已经是不小的胜利了。
然而在会议桌以外的地方,撒加很憋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道理撒加早就知道了。但是看着它在别人身上应验和看着它在自己身上奏效,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亚鲁吉龙的嗜好好象一夜之间传遍了三界,每个人见到他,说的话都似乎若有所指。撒加耐着性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装聋作哑的从会议召开忍耐到会议结束。
奥林帕斯的神祗们对于风流韵事从来都是抱着宽容的态度,他们习惯了在爱情和阴谋的漩涡里游走。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还是会被当成丑闻来对待。更何况,撒加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会议结束之后,撒加并没有立刻回圣域。他让沙加先回去和阿布罗迪以及穆一起主持大局。他一个人只身前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最北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对穆发脾气,然而他还是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
他并没有在那里耽误很多的时间。圣域里的情况他是很清楚的。沙加、阿布罗迪和他都不算完全的一条心,而唯一一个和他完全一条道的穆,因为过去现在的种种原因,其实孤掌难鸣;至于其他人,有的过一天算一天,有的整天敲自己的小算盘——总之,没什么人是完全可以依赖的。
有时候撒加也会有疲累的感觉。倘若他真的因为什么变故,必须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话,恐怕就永远也起不了床了。圣域表面上平静,其实暗潮汹涌,在床上睡着睡着就失去性命也未必不是不可能。所谓王朝,坍塌也不过是轰然一瞬的事情。
但是他却笃定的信任着穆。
这并不是因为任何的感情因素。越到权利的顶端,越容不得幼稚的优柔的想法。他只是很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这里,穆再没别的地方可以容身。
当然,这件事情,穆自己也很清楚,否则也不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了。
他应该高兴才对。他终于有了一张不会背弃他的牌。
撒加只比沙加晚回来两天。
他选择傍晚抵达,穆自然会向他报告这段时间里圣域里的情形——不管穆是不是躺在床上休息,他的眼睛耳朵和大脑都一样敏锐。当然,第二天他还会去分别找沙加和阿布罗迪谈话,那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穆并不在房间里。询问侍从,没有人知道穆去了哪里、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洗了澡,开了床头一盏淡淡的黄色的灯,坐在那里休息。西边的天空,在灰蓝的云层之中,还呈现着病态的一团橙红,就像发烧的病人,脸色明明是灰暗的,颊上却顶着一团尖刻的红。撒加看着那团红,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发烫了。
他突然非常非常的,想见穆。
穆来到圣域的时候才13岁。当时,就和其他年纪轻轻却被送到圣域的贵族子弟一样,顶着家主的光环,却是一份实权也没有,连早上是喝牛奶还是喝咖啡都不受自己的控制。穆的父母早亡,虽然血统无可比拟的优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族的发言权被旁支的势力夺走。而史昂就是那旁支家族力量的代表。
但是总的说来,穆还是感激着史昂的。史昂对他,无论从感情上,从物质上,都没什么可指责的。然而人一旦少年得志,总容易对现实产生不满,史昂的掣肘便一日一日让穆觉得难以忍受——当然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谦恭与柔顺。忍耐到最后,穆临阵倒戈,和撒加一起扳倒了史昂。
撒加一直关注着穆,但是对他的游说却并不鲁莽。他向来讲究一击中的。更何况,对于穆,除了合作之外,他还有一些玫瑰色的期待——只不过在那个时候,这远远的排在撒加的人生计划表的末席。
游说当然是成功的,甚至还多了一个附带的赠品。穆是那种要么不做,一旦做就全力以赴的人。在审查新同志的时候,撒加意外的发现,史昂的另一个左膀右臂艾俄洛斯也站到了倒戈的阵营里——这当然是因为穆的游说——还发现了他和穆之间那一直被隐瞒得很深的暧昧关系。
实际上,无论是穆还是艾俄罗斯,和撒加相比,都不过是聪明的小孩子而已。最后穆和艾俄洛斯的出逃,与其说是私奔,不如说是发现已经身处危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撒加也确实动了杀掉穆的念头——撒加就是那样的一种男人,无论何时,所谓爱情,在他的生命中,都排在末席。
但是连撒加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在教皇厅的废墟中,身受重伤的穆,居然显得那么凄艳绝伦,让他竟然一时下不去手杀他。而在那天的拥抱之后,直到今天,撒加再没有对穆动过杀机。这其中固然是有着许多客观的需要,然而撒加的感情再也没有澎湃到不杀不足以平复的地步,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撒加喜欢回首往事,但那并不是因为感伤。每次回首往事之后,他总能对现实有一个更加崭新的清晰的认识。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离不开穆的,就像穆离不开他一样,但是他绝对不会承认,至少绝对不会向穆承认。
夜色终于完全将暮色浸透。深蓝的夜中,凉意丝丝入扣的渗入肌肤。落地窗突然被推开了。
撒加在膝头上放了一本书。他习惯用看书来掩饰思考。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关注穆,甚至连看也没有去主动看他一眼,而是假装在看书,同时留心着穆的一举一动。
穆从落地窗外走了进来,穿着拖鞋和家常的袍子,头发也散着,显得疲累而委靡。看到撒加,他没有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就转到浴室去了。过了一会,穆洗完澡出来,才主动地坐到了撒加的身边,靠进了他的怀里。
虽然外表无懈可击,但撒加能感觉得到,在穆的情绪之中,隐约有着冰山的存在。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很高兴,他今天回来了。
“出去散步了?”
“嗯,走了走。”
“穿这么多不热?”
“还好。太阳下山之后很凉快。”
“去海边了?”
“海边人少。”
“没碰到谁?”
“没有。”
“你应该找个人和你一起啊,这样才安全。而且有个人说话不是更好么?”
穆笑了笑。
“没有人会愿意和我一起的。”
“为什么?”
穆又笑了笑。
“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可是我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
很近的距离,被撒加这样专注的看着,说着这样告白一般的台词,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怔忡不已吧。
但穆却挪开了身体,坐到了距离撒加稍远的地方。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还需要我为你卖命。
“我还是向你汇报一下这段时间圣域的情况吧。”
“能有什么事?”
撒加一把把穆揽进怀里。
“难道你不辛苦么?经过这样一番斗智斗勇之后?”
“我已经给自己放了三天假了,”撒加理了理穆的头发,“不过,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你是指哪方面?”
撒加突然感觉有些疲惫。
如果说刚才他是确实有兴致想要做点什么的话,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意兴索然了。
很久了吧,或许他从前没有留心过,他和穆之间,居然成了这样的一种对话方式。
那个让他迷恋的,惊才绝艳的少年,到底去了哪里?
“帮我办件事吧。”
穆又向远离撒加的方向挪了挪。
他知道,撒加这样开口,就意味着,有麻烦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撒加很少命令他,每次都是说“帮我办件事吧”。
但是穆知道,但凡撒加这样开口,他必定是要好生辛苦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