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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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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
一
有一天,天气很好,还是北方常有的那种温热干燥的空气,邢天御推着车子,在路上走。车胎又坏了。没有办法。这时正是夹竹桃开的时候,很艳丽的俗媚的颜色。夏天,又来了。邢天御叹了口气。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刚刚经历过中考的初中生们欢笑着奔跑走过,高中生们就稳重一些,眉眼中有克制也有轻狂。邢天御放了假,很痛苦地在家呆了好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
原来高中的几个家伙来找了她几回,也就不见了。个忙个的呗。北城不大,人很散。以前的生活,泰半都忘了。四十七中十二锋……好老的名号哦。
“邢天御,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眯了眯眼,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生,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原来是以前学校的关渡,一个很深沉的人,她一直这么觉得。哈哈地笑了两下,她说:“原来是你,也回来了吗?”
男生一笑,略长的发轻轻扬起。邢天御内心想笑,以前就凭着这头烂发不知骗了多少女生呢。关渡应了一声:“有空找我玩吧,很多人说你很难请呀,二十五号是我生日,也来吧!”
邢天御又哈哈了两声,想支乎过去。关渡瞄了她一眼,笑得很模糊:“你,会来吧?”邢天御心里骂了一声:有钱人怎么这么没创意,现在还开什么生日宴会,真是有钱没处花了,一碗拉面就够了嘛。关渡看着她,笑笑:“来吧,”他诱惑她,“很多人都会来的。——谁让我这么有面子呢。”他很自大地补充了一句。
“有空笑,没空给我修修车子吗?”她终于开口,连带翻了翻白眼。
关渡轻笑:“邢天御也会有做不成的事吗?”太奇怪了呀,“不过,虽然我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盛况,但还是不能帮你,怎么可以把衣服弄脏呢?”很该死地笑了笑,不再管她的死活。
望着男生的背影,邢天御叹了口气,自己手中怎么没有一个匕首呢?不过,那种人,她从来都不敢有所希望呢!
以前在学校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况且,很快他就转到自崖高中了。但是,“关渡”还是一个有点响头的名号的,市政高干的二子、和那个另一高干的有名奢侈的大儿子金甚混在一起,名声不太好。但是,听人说过,这个人比较有心机,要不然,也不可能和自崖的厉害人物打成一片的。
想当初……邢天御挠挠头,一个苦笑:自己也是四十七中十二锋中的一员呀,这是别人封的,自己是没什么感觉啦,不过十二锋也算自崖之外较响的几个名号之一了。名字是一个比一个起得炫,但是是很旧以前的事了。那时的很多人物,现在都变了呢。比如说,有人开了书店、修车铺、饭店、咖啡屋、古玩店之类的,还有人出了国,或者还在有一天没一天地瞎混,或是仗着家里的钱不学好。有人变好、也有人变坏。很自然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本经要念呢。很多人的路,早就不同了。虽然以前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自己很早就明白的。
看看四周,夹竹桃径自开放,没有变的,也只有这些了吧。让她想一想,原来那些有趣的人,都有哪些呢?她又挠了挠头,却没有想下去,看到碧蓝的天,在远处。那就去吧,去看一看,以前和自己走过一段路的人们,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模样。不要去想的好,要不然,会更难以置信。什么,都是原来的好吧。
车子坏了,四十七中第19届墓场老大、古城当门的创始人、四十七中十二锋之必邢锋——邢天御大人推着车子,穿着一件分不清年代的T恤和同样分不清年代的牛仔裤,一脸迷茫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呢?
在没有人拭目以待的今天。会有多少人在内心这么发问。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哦!老天!邢,你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一个曼妙的女声在叫。语音凄厉。邢天御大力地叹了口气,头颅从拉面碗中抬了起来,呵呵地笑了两声,挥挥手:“嗨,封,你还好吗?”
回她话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女生,手里还托着盛有馄炖的碗看样子是在给客人送饭,原本细长的眼圆睁着:“刑,不来吃一碗吗?”
邢天御笑了笑,举起吃干了的碗:“我吃饱了。封你还好吗?”
女生一笑,把碗递给饭摊前的顾客,用围裙揩了揩手:“好,还在复印店帮忙,最近张师傅病了,所以也在他的店里做事。”
邢天御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呵呵地笑:“你还是这副样子,一点没变,真好。”初中时和庭况封一个班,好像是很旧以前的事了呢。那时,这个看上去满小巧温和的女生,却和最难缠、最神经质、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帅哥俞轻狂搅得天昏地暗,吵得天翻地覆,打得天怒人怨,着实令她佩服这个女生的勇气和胆量哩。虽然后来庭况封遇到了很多事,许多人看不行她,但还好,她挺过来了。真好,邢天御心里想,真好。日子过的平淡,谁知道是用什么才千辛万苦才换过来的呢。都不容易。
庭况封坐到她对面,问:“你可变了很多呢。还记得那时你多潇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总是神气活现的,现在却这么没精神,怎么啦?”
“呵呵,没什么,闲得呗。”
“你知道这个周末是关渡的生日吧,你会去吗?”庭况封玩着手指,目光垂下,“哎,俞轻狂回来了……稀奇古怪的样子……要我也去……你知道,我和很多人合不来,所以,也苦恼呐。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再碰面。以前常吵架,不碰面那才好。可是他失忆了……”
“真的吗,那么阴沉、古怪、却大受欢迎的人呢……”邢天御坏心地笑了起来,俞轻狂是有名的帅哥,属于那种天花乱坠型的,脾气又大,神经兮兮的,“失忆后的他,性情大变了吗?”真想象不出现在的俞轻狂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些不一样,不过……”庭况封叹了口气,“不好的那部分倒一点也没变。”相处得很辛苦。她也应对得很吃力。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会遇见呢?是不是还是不再见面会比较好呢?各过个的生活、各有个的烦恼而已,却不再不停地去生一些幼稚的气……她抬起头:“御,你会去吗?”想到那些尖锐、犀利得让人透不过起来的那些年轻人,她就不免担心自己的命运。被所有的人冷嘲热讽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啊。
邢天御点点头:“会。不知那些人都成了什么样子呢。”
庭况封笑得开心了许多:“见一见也好。那些人对你是真心的好。令人羡慕。原来的时候,也只有你一个人肯帮我,好人有好报吧。”邢天御真实个好人呵。
邢天御没有再说什么。夜晚的小吃街很热闹,人声熙熙攘攘。庭况封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我听说,金锋也要去呢。”
“不用担心,我和他,早没什么啦。好久没见到他,还有一点想哪。”邢天御明白她单纯地是好心。金锋和她,当初都没有认真。他还更有玩笑的意思。后来她高中到关北四高去,就真的改邪归正了呢。很多高中的同学,死都不相信她以前是混的。反正爹妈是高兴的不得了,终于不用为她作奸犯科担心了。可见她当初是什么样子了。记得那是很有名的一位上了丰神高中的学姐笑着看看她,说,真是个可爱的傻孩子。打那么多架不会痛吗?家境又好,真不知你在图什么……她还真的为此反省了许久。后来然父亲托人把自己弄到了学风朴实、遒劲的关北四高。开始了新的生活。认识了一些很不同的人。往事也不可避免地淡了。
那时和同学们在一起,甚至也会忘了自己的曾经经过的中学生活。她又笑了笑,真是忘性大呀。
庭况封有一些意外地瞅着一位走到她近前的青年人,神情很不自然。邢天御看过去,原来就是那位俞轻狂,她一笑:“我走了。”别人的事,就由别人来烦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难过或者伤心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倒不如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让别人担心,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夜市的光迷离而温暖,在家乡待的这个暑假,会有什么变化吗?离开的时刻,她的心中划过这样的疑问,也只是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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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还以为你不来了哩!”一群男生在抱怨。他们选在市商业西区的一家兄弟开的快餐店集合。透明的玻璃门后,是三年前的同学们,邢天御笑了起来,呵呵的,很温吞的样子,上关北后就成了这副德行,他们也多多少少习惯了 ,本来老大就是这副神经不正常的样子,不习惯才怪呀。倒是现在在看老大会觉得傻的很可爱呢 。反正大家各过各的,何必在意那么多,其实也无力在意那么多啊。
“哈,城市扩建了嘛,很多路不熟悉……”邢天御招牌似的笑容扬起,点了一杯冰茶。和众人打招呼。窗外是来来往往的度日人群,会觉得自己是混吃等死的米虫呢。
这时却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在里面坐的这些非正常人种,并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邢天御的身上。邢天御奇怪地在自己身上看了个来回,又看了看打扮的有“一点点”新奇古怪的同学,原谅那人的大惊小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强健的心脏和很博大的审美观点。好吧,原谅他了——但是……不用看得这么眼神不正吧,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天地不容的坏事一样啊!
邢天御照旧温吞吞地扯着永远不会掉下来的、与第十九届老大(过去时)的身份绝对不相符合的笑容(诚实地讲的话,还是那种有点白痴的表情啊),用很迟钝的眼神仔细盯上那个路人甲,想用那种迫人的气势赶跑他,谁知--唉--看清来人后,过去时的老大就这么摇着颤巍巍的笑容、有点呆呆的怔在那里,虽然很快就真的若如其事的加入大家的对话,但是心中却是不安稳的——怎么会碰到高中班的同学呢,那些可都是很老实不能接受……呃,现代的一种……人。唉。
并不是否认这种曾经的生活,而是解释可能更让人无所适从。事实有时也只是借口。到他们提出疑问时再去烦答案的给出吧!管他做什么!过去时的老大打定了主意。
“为什么关渡的生日我们却在这儿聚会?”她吸了一口冰茶。
“老大~~!你终于发现这一点了,我还以为你念书念出问题了哩,”头发较长、还挑染成亮棕色的封刻哈哈地笑开口解释,“先招够人么,关渡还要现在家里过生……反正你晓得了,就是有钱的讲究呗。”
封刻是她原来班里的一个满厉害的人,也是十二锋中的一员,但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很多人,自己都谈不上了解,却稀里糊涂的成为他们口中的老大,她自己还一脑的怀疑。
“我们有的可是一个多愁善感的老大呀!怎么一点以前的干练劲儿都没有了呢?”一个细眉细眼的高个子男生、班中众多混混中的一个、何策铮大发感慨。一点也不懂得沉默是金的美德。
“金锋在做什么?”我问。
一片嘘声之后,所有人都一脸兴味地瞄着我:“老大,干嘛问这个,你们不是早分了吗?”
“是啊,看我多嘴的。”哼,想耍我,早咧!邢天御扬起无辜的笑容,镇定自若地看着这群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着的往日同学,终于显出一点点昔日老大的风采。好难得啊。
封刻也无辜地笑得很开心:“金锋在为施自命找工作,没空管关渡的事儿呢。”施自命就是当初的那位学姐,不过念的是大名鼎鼎的丰神高中。可惜的是由于多管闲事的个性和太过利落的身手,往往找不到工作。很惨的。还曾经一度在封刻小舅的咖啡屋帮忙,却终于因为不下十一起的打架事故而引咎辞职,另觅他处,着实可怜。
而当初和金锋谈恋爱,根本是笑话,金锋压根就是那她当小妹妹一般地哄,像一对打打闹闹的兄妹一样,却被一帮好管闲事的米虫关注有加,真是无奈的事实。都很长时间了咧,还不放过她,没的也给说成有的了。头痛啊。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心悦诚服的真实被众人知晓。那些过去的事,变就这样不再提起和在意,讲述吧。就让所有的心情,都淡忘,成从不存在过的东西,被自己否认。
“老大,你真的没再来过一段新恋情吗?金锋就这么刻骨铭心啊,好感动哦。”何策铮在说着肉麻的话,眼睛玄妙地看着她,就像在等着看笑话一般,她最讨厌的表情,好像自己真的很笨,会做什么都逃不过这些米虫的法眼一样。他们都是这个样子,傻傻的。又好像什么都再清楚不过。时间长了真的是对自己自信的一种打击啊。索性她的反应本身就很慢,才不会这么快就阵亡在他们的神经兮兮下。
“老大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长的不怎么样,又比较笨,但心还是好的,说不定造就给咱们找到一个压寨姑爷了,不用你操心。”封刻在笑,一样的耐人寻味。
邢天御不屑地撇撇嘴,真是看不行他们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去死吧,在这里造我的谣,不怕遭天谴吗?”我结束了这个话题。
封刻看了邢天御一眼,合作的不再说什么。来的人不多,走的走,散的散,也只有这些人在照旧混吃等死了。这两个人托有本事的老爹的福,在不错的大学度日,自然有很多臭气相投的话题。本来封刻的老爹是想把他送到国外自生自灭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走。贵少爷的脾气。倒是好歹寒假还要出国去参加他老姐的婚礼,也算见世面了。
我们这一届,被前辈们称为没有英雄的时代,因为领袖们早就在我们前面毕业了。没有英雄,更加沉闷、没有向心力,那些英雄,毕竟不属于我们,比如拾锏,金锋,那些传奇的人物都不在我们的身边。没有追随的对象,也没有归属的感觉,这就是没有英雄的时代,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只会越来越散。
邢天御懒的听他们无聊的谈话,视线再一次飘向了窗外,看到的是众人激扬青春的一点点消散,不复存在。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