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黄色宇宙

36、第三十六章

　　又在一年的聚少离多之后，陈楚偶然间翻日历才发现他和古裴复合已经过去四年，两个人都即将来到三十岁的大关，到头来都还没好好过日子。

　　他将自己的这个发现通过电话告诉古裴，古裴在那头说：“手上这部戏也快收工了，我们空出一年，好好陪陪妈吧。”

　　陈楚说：“好。”

　　——

　　新年的第一天，古裴和陈楚就把王芳清带到了H市，一下飞机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热气，王芳清嫌热，又赶紧从包里面掏出防晒霜擦擦，给自己擦完又顺手往陈楚脸上招呼，然后被古裴拦住，“我给楚楚擦过了。”

　　王芳清听到这话看他一眼，收回了手。

　　“妈，我们先去酒店，下午再带你去海边玩。”陈楚拉过行李箱说。

　　陈楚不是当初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有能力足够赡养王芳清。她也不像以前陈仁康在的时候觉得没必要，只要陈楚有时间，都会让他带着自己出来游游。

　　陈楚觉得应该是王芳清一个人觉得无聊的原因，不像以前，有陈仁康陪着她，如今只能靠他了。

　　酒店离机场不远，古裴预定了两间套房，就是相邻的位置。

　　陈楚潜意识里面还是觉得离王芳清近一些好，他觉得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面王芳清总是会有些落寞。

　　他和古裴沟通之后觉得可以让王芳清多接触一下外面的叔叔们，后面把这件事同她讲，却被她骂了一顿，后面又看着陈仁康的照片泪眼婆娑，说自己舍不得。

　　这件事情后面作罢，都没再提起来。

　　酒店装修好，在二楼有家酒吧，三楼是棋牌室。坐飞机时间久一些，都在各自房间休息一会儿，到了下午两三点之后，陈楚才敲响王芳清的门，“妈，要不要陪你下去打会儿麻将？”

　　（不要赌博，不提倡赌博，此处剧情需要）

　　陈家和王家这面都有打麻将的习惯，一到过年回去，必是天天在麻将桌上坐着。虽然到陈楚这辈，因为陈仁康的原因不再碰麻将，但小时候也跟着待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一些，倒也是会基本规则。

　　王芳清也是很久没碰过，听到陈楚这么说手也痒，跟着他就下了楼，进电梯之后才发觉，问：“古裴呢？”

　　“在房间里面看剧本。”陈楚按电梯。

　　王芳清冷哼了一声，“出来玩就出来玩，为什么还把工作带着来。”

　　王芳清到现在还没放下对古裴的芥蒂，陈楚也不怎么在意，王芳清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这么说，但在某些行为上还是会偏向古裴。

　　时间久了也会习惯。

　　陈楚带着王芳清在棋牌室呆了三四个小时，自己也好奇上去试了试手气，然后直接把现金都输完，被王芳清嫌弃得不行，换她上了之后，把之前的赢回来不说，反而还翻了一倍。

　　从棋牌室出来时，王芳清还看了他一眼，“明明都是咱家里出生的，怎么就你不会打麻将。”

　　陈楚没说话，抿嘴。

　　王芳清又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来什么，后面又没再说话。

　　两个人走出酒店，在海边逛了逛，闻着空气里面的腥咸气息，看着远处被夕阳染黄了的大海，找个位置坐着。

　　海鸥还没走，嘎吱嘎吱的叫着。

　　王芳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眼前这些景色就想起来陈仁康在轮椅上的时候，陈楚也怕两个人沉浸在病情悲观里面，带两个人来看了看海。

　　那个时候的景色和现在的重合。

　　陈仁康虚着声音，说自己口渴，让陈楚帮他回酒店拿拿水杯。

　　王芳清推着轮椅往前走，海风有些凉了，陈仁康摸着自己手背的手心更凉，她没忍住，眼泪就滑了下来，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听见陈仁康喊自己的名字，还问自己恨不恨他。

　　王芳清说不恨。

　　“我们也在一起快三十年了，时间也长了，是该到尽头。之前的公司还有股份，我全部转给你了，分红这些会直接打在卡上，你也不用去管那些事务。”陈仁康说到这儿笑了笑，“当年所有人都说你嫁了一个坏小子，没什么未来的。因为输了两套房子，把家败光，还因为挪用公款被事务所的人报警，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确是混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到了最后才愿意回望过去，王芳清看着陈仁康掉光头发，感受着手背传来的冰凉，急忙“呸呸呸。”

　　她说：“现在说这些干嘛，医生都说了可能会有奇迹发生。”

　　陈仁康没说话，看着远处的夕阳。

　　陈楚来的时候，听到一段话，“其实可以的话，我现在想跳进大海，不让楚楚看到我死的样子。他那个孩子应该是恨我的，但也是有爱存在的，到时候我死的时候，他一定会难过得很厉害，我对他亏欠的太多了，不至于死了都还要让楚楚觉得遗憾。”

　　他忍着哭意喊爸，看着王芳清将热水吹温，然后喂给陈仁康。

　　过去这么多年，一样的景色，王芳清对着陈楚提起这件事情，她眯着眼睛，“我这阵子也在想，如果当时我跟着你爸爸去就好了，没有必要多活几十年，看一些没有你爸爸的风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是红的，却没带着哭腔，像是在陈述着一句铁定的事实。

　　陈楚偏头看她，“妈，你还有我。”

　　一句话经过海风传进王芳清的耳朵里面，像是夹杂了很多的情绪，王芳清突然就哭了出来，“是啊，我还有你。”

　　亲人的离去和感情的和解带来了巨大的悲痛，可生活还在继续，地球继续转动。

　　好好活着才是对去世亲人的愿望尊重。

　　那天过后王芳清就释然了，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几岁，跟着陈楚去酒吧，跟着两个人逛街，买了很多以前没买过的花衣服花裙子。

　　陈楚没再看过她落寞的样子，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面回到家里，王芳清强烈要求两个人带她去宠物店，并且有养宠物的打算，陈楚争执不过，觉得养宠物很麻烦，最后还是让古裴开着车带着两个人去。

　　去的时候三个人，来的时候三个人和一直小橘猫，还有后备箱里面的猫咪用品。

　　“该给它取什么名字？”陈楚摸了摸小猫的后脑勺。

　　这只小猫并不怕人，见到陈楚就往他手里面钻，无法拒绝主动的东西，当场就直接把小猫抱在怀里面揉，听着呼噜声觉得可爱。

　　古裴很自觉的把后备箱的猫咪用品搬下车，并且按着宠物店老板的注意事项写了小纸条贴在冰箱上面，尽心尽力充当一个“好儿媳”的责任。

　　“你跟古裴决定吧。”王芳清也蹲下身挠它下巴，毛茸茸的手感爱不释手。

　　“你决定养的，你取。”

　　“那就叫康希。”

　　“康熙？什么奇怪的名字。”

　　王芳清笑着没说话。

　　——

　　康希在家里面待的第二年，已经从瘦小的小奶猫长成了大腹便便的胖猫。

　　古裴还在剧组，陈楚这面就先收工，他回到家里面只听到康希喵喵喵的声音，没听到王芳清的动静，还觉得奇怪。

　　走进客厅看见康希坐在地上，发现他走了过来，立马上前去用爪子扒了扒他的裤子，然后转身就向楼上跑过去。

　　橘猫身子灵活，跑到二楼之后发现陈楚还在楼下呆着，又冲他喵喵叫了几声，跑下楼扒他裤子。

　　这个样子就像是要带他去哪儿。

　　陈楚有了察觉，跟着康希上二楼，然后发现康希扒着王芳清房间的门，一直喵喵喵的叫着。

　　他这才发现不对劲，上前开门。

　　门很顺利的就被打开，王芳清睡在床上，眼皮紧闭着，手上抱着一个相框。

　　空气里面全是难闻的瓦斯味道，可是王芳清笑得很高兴，像是梦到了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画面。

　　陈楚在原地站了半个小时，他等着屋内的味道散尽，喊了一声，“妈。”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他上前去拿过相框，是他们一家的合照。

　　陈楚带着哭腔打电话给古裴，像是没了一切事物的小孩子，他说：“古裴，妈妈走了，她去找我爸爸了。”

　　王芳清这一年自己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陈楚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又给她找了保镖和助理，后面被赶回来，说她没这么金贵。

　　她去过西藏，去过云南，去过杭州。

　　等到现在陈楚才发现一切都有预兆。

　　王芳清一直都在想着陈仁康，但她也尽力陪陈楚有过很好很好的一段时光。

　　陈楚看着趴在王芳清身旁，一直喵喵叫的橘猫，才反应过来康希是什么意思。

　　陈仁康的希望。

　　他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