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黄色宇宙

30、第三十章

　　陈楚在片场没呆太长的时间，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主演演戏，林聪和导演打过招呼，没打扰。

　　看了三四场后，只觉得现在的演员都有些焦躁，并不像自己在圈里面的时候认真对待。

　　他和林聪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最近在找工作，有些忙。”

　　林聪听到这话，顿了顿，问他：“之前的片酬都用完了？”

　　陈楚摇摇头，“没用完，但我总不可能守着那些钱过一辈子吧。总该要再找工作，有固定收入。”

　　“你啊。”林聪暼了他一眼，“好多人愿意呆在娱乐圈的原因就是来钱快，你挣了这么多钱，按道理来讲也该够一辈子了，你就是太喜欢想些有的没的，没什么安全感。”

　　陈楚觉得林聪说得没有错，他在某些层面上确实没有安全感。他怕有意外的发生，比如古裴喜欢女生是一个固定不变的事实，比如陈仁康的病情花光了积蓄，充满了很多很多的意外，本来就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来到。

　　陈楚怕意外来到的那天，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承担一切，然后陷在狼狈不堪的境地里面。所以他要在根本上面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有足够的底气以及资本去面对意外和公平对待。

　　林聪见他没有反驳，也只好叹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大抵还是觉得陈楚有些时候做的决定太草率，又觉得陈楚这样的性子在某些方面肯定会吃亏。林聪想了又想，到陈楚楼底下，停好车之后，才说：“有些话说多了你可能也会觉得烦躁，但是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不一定非得哪方面都要考虑得完全。”

　　“权衡利弊是理智的做法，但是没人是完全理智的。其实按你现在的名气，不用担心片酬的事情，过几天就是颁奖礼了，到时候看你要不要去现场，我等你。”

　　林聪说完之后就合上车窗，开车走了。陈楚站在远离看着车尾，半晌没动。

　　已经到了傍晚，小学生放了学，在小区玩耍区里面吵闹，风吹得有些大。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走进单元楼。

　　陈楚之前在看张爱玲的书时记得一句话，理智的人也有七情六欲。

　　现在林聪剥开了本质，暴露了里面，陈楚才意识到自己抑制情.欲之后又多大的苦痛。

　　陈仁康的教育给他带来的是摆脱不了的影响，陈楚做不了自己，也无法剖析自己的深刻想法，他只觉得一切都是应该。

　　当天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陈楚红着眼睛去到了之前的心理医生诊所。那样子看起来疲惫，心理医生便让他先在休息室睡会儿，休息室里面有股清淡的沉香，闻着心安，陈楚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竟然也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四点，陈楚抬手揉揉眼睛，发觉自己睡得不错，这才起身敲开了心理医生的诊疗室。

　　心理医生是个女医生，说话声音轻声细语，能给人带来足够的安抚感。

　　陈楚坐上椅子，见她笑笑，“好久不见。”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陈楚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都尝试着自我开导，开导的结果是他觉得自己已然痊愈。可是经过林聪的话，他又觉得那些开导的结果是自己欺骗自己的结果。

　　落到了最后，他还是来征询心理医生的意见。

　　陈楚问她，“一个人太过计较得失权衡利弊是错误的吗？”

　　心理医生笑笑，“在理论上这样的心理是完美的，可是在现实上，不带任何情感的思考结果总归是偏离现实轨迹的。反而太过于在意结果，到头来出问题的还是自己。”

　　陈楚觉得心理医生的话可以带到自己生活的每一方面，比如和古裴，比如和家庭。

　　他一直都无法和自己的感情和解。

　　预定好了结果之后，无论中途发生什么事情，陈楚都当是结果的预演，结果不变，经过必然。

　　他潜意识觉得会和家庭决裂，会和古裴分开，所以在结果到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不会去解决，而是静静等待着最后的到来。

　　心理医生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但也很乐意看到他进行自我剖析以及自我改变，鼓励着说：“你这样想是正确的，没有个人情感的去权衡利弊是机器人所做的事情，我们有时候也要去根据个人情感做事，虽然在有些时候这样会导致一些坏的结果，可是至少多了一个有情感联结的人去承担后果。”

　　“我是心理医生，并不推崇理论学家去理想化的解决问题，我比较看中个人的愉悦情感以及内心问题。但我相信，这样的愉悦情感对于很多人甚至极大一部分人来说，是正确的。”

　　“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情感。”

　　“我之前也和你的母亲有过接触，但其实我并不赞同她的做法，你在家庭里面的角色太过压抑，你还是要多进行这样的自我开导。”

　　陈楚说好。

　　他把心理医生说的话逐字逐句在心里面复述一遍，然后在记忆里面把烧毁的三本笔记本寻回，还是想起来和古裴的点点滴滴。

　　他没有忘记，他也无法忘记。

　　走前，陈楚问：“我是不是会变好的？”

　　心理医生笑着点头，“会的，所有人都会朝着更好更符合自己的方向变好。”

　　陈楚觉得这个答案就是自己一直在找寻的答案，他离开医院，把行李收拾好，然后把酒店的房间退了，打车到家里楼下。

　　他心里面害怕面对王芳清，可还是带有一些期待。

　　他站在门前，踌躇了半晌，还是敲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他抿唇又抬手敲了敲，这才传来脚步声，过了几秒，门开了，王芳清站在门后。

　　眼下的皱纹多了不少，发缝间的白发把黑发显得可危，就连背脊都没有小时候看着那么挺直。老了，都老了。

　　陈楚喊了一声，“妈。”

　　两个人就红了眼睛，泪水差点没承受住时间带来的隔阂，王芳清哭着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摸了摸陈楚的脸，“回来了？”

　　“嗯，回来了。”

　　“回来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