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芥】隔镜观花》绯月鱼

5、流芳（一）

　　*反叛军宰×王室猎犬芥 abo世界观
　　*最喜欢篇目之二
　　*BGM借月流光

　　我只是想讲一个故事

　　1.

　　新都，深夜，灯火阑珊上浮着一轮圆月。

　　月华洒落下万物都拢了一捧薄纱般细碎的白，远离了灯光明亮的地方像是揉碎了的萤火在空气中宛转浮动。

　　梨树，酒香，黑暗中影影绰绰只瞧见树下倚着的男人模糊的轮廓和被不知何处漏出的一线光照亮的棕色衣料，时有时无的轻微水声后垂落光里一只缠着绷带的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勾着的酒壶还有残留的水光。

　　一街之隔的店面里传来醉鬼语意不明的喧哗，男人被惊动一样侧头瞧了一眼突然直起身，披了羽织的肩和蓬松的发就突兀的出现在从身后而来的光下，他盯着那束不在从何而来的光看了很久，突然轻声冷笑了一声。

　　已经……堕落到出现幻觉了吗……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离开，喝干的酒壶在他腰侧指尖晃荡，遥遥传来哼唱的温柔小调。

　　几分钟后，梨树散开的枝杈一阵摇晃蹿出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黑鸟，它停在矮墙上漆黑的眼睛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

　　隔街处木头一下相撞，恍若说书人惊堂木一声惊响。

　　2.

　　四年前，邺城。

　　邺城春季多雨，破晓时蒙蒙的细雨才刚停，刚抽芽的柳枝上坠着水珠儿，清晨的雾还没散时城门口的官道旁就站了一个人。

　　棕发棕眸，衣袍边角有一点湿意，宽松的袍服下露出缠了绷带的脖颈和手腕。他的脸长得极好，薄雾晕染的阳光打在眼底让他未说话时也仿佛含着暖暖的笑意。边境的女子更开朗些，路过时总忍不住回头看两眼顺带和小姐妹饶有趣味的讨论他等的人会是谁。

　　雾完全散去时道路尽头扬起一道烟尘，棕发男子在马到面前未停时露了一个笑上前两步仿佛要把自己送入马蹄下，马背上的人却控制得极好只扬了他一脑袋的灰，马蹄落在一旁。马背上的男人是深红的发色，脸上还有没有刮干净的胡茬，看过来的眼神坚毅而温和。

　　“欢迎回来，织田作。”

　　作为使节明面上出使实际上外放三年的督察使织田作之助近日受召回京，预计半月后抵达。

　　芥川龙之介看见一大早出门的太宰治带回来的人时脑海中划过刚传到的纸条上记录的那串字符。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招呼着打算带人去梳洗，顺手把一旁矮桌上的茶壶塞进两手空空的太宰治手里。太宰治苦笑了一下认命地去烧水。

　　邺城回京可最多只需要三天……

　　盘腿坐在太宰治旁边盯着跳动的炉火等待水开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又分散了一下思维。

　　……而且谁都不找就来找太宰先生，

　　……

　　……

　　幸好织田作之助是alpha，不然简直会让人误解个彻彻底底。

　　芥川·与太宰治交往中·龙之介忍不住想了一番狗血纠缠你追我逃的戏码，然后在走向越来越奇怪时强行打住。

　　水开了。

　　太宰治把壶柄递过去，看着瘦削的青年接过动作娴熟优雅的洗杯按盖加水，青瓷的茶杯中冲荡而下的水流带着茶叶旋转，水汽中丝丝缕缕溢出茶叶的清香。

　　茶杯有三个，坐垫有三个，茶分了三杯，青年坐在那里腰背直挺地品茶却没有一句疑问的话。

　　虽然最初决定隐瞒着所有人交往时就约定了互不干涉，但认真交往并且感情升温中的人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太宰治自认自己做不到，他恨不得了解这个omega身边所有人的所有事，把他的一切都控制在手中。但是他不能。

　　织田作之助过来的时候恰好芥川龙之介转头给了太宰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们两面无表情地对视几秒忍不住一同低头“噗嗤”一笑，芥川龙之介单手捧着茶杯自然而然的靠过去，然后太宰治自然而然地伸手和他十指相扣。

　　看上去真幸福啊。

　　织田作之助对自己心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形容词感到惊讶，困惑然后释然。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一半时芥川龙之介看见窗外飞过一只黑鸟，他找了个借口离开。绕过几重回廊推开卧房门，候在房里金发黑衣的女子单膝跪下双手托起半面银色面具。

　　“芥川前辈，森先生让您尽快回去。”

　　芥川龙之介眼神晦暗，苍白指尖触到面具微凉的表面停留两秒才把面具拿起。面庞被遮掩时金发女子起身恭敬地递过整齐叠在一旁的黑色披风。芥川龙之介先留了一张字条压在桌上才扯过披风，黑色的衣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把他包裹在黑暗中。

　　“走吧，樋口。”

　　“是。”

　　衣摆掠过门槛，藏在暗处效力于王室的最凶狠的猎犬露出了他的獠牙。

　　另一边，太宰治看着面不改色说出重大消息的友人感觉自己的面色格外难看，那个让他担心的人却平静得仿佛只是去京都旅游一番。

　　“织田作，你……”

　　太宰治久违的体验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面前的这个男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达成什么目的，只要他下定决心去做那么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也一直相信着这样的友人，但这一次……孤身一人刺杀主君，先不论成功与否，之后呢？之后，都是必死的结局。

　　“太宰，总有人要去做第一个人。”

　　树影在风中摇晃，薄薄的光透过窗格落在他们身边，模糊了他们身形的轮廓。

　　当今主君昏庸无能只知享乐，宫殿里靡靡之音从早到晚不曾断绝。各地早有反叛的军队势力集结，但王室的势力范围在摄政大臣的掌控下没有敢站出来反对的人。

　　所有人都渴望改变，但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我和你一起去。”太宰治没有管友人欲反驳的神情，“这是我的底线。”

　　……“好。”

　　那是太宰治陷入黑暗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三天后，织田作之助独自一人隐藏面容通过京都城门时感觉城楼上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去只看见了阳光下反出的亮光。

　　当天傍晚，提前回京的督察使织田作之助述职时刺杀主君未遂被护卫重伤，逃窜时被“猎犬”捕杀。

　　3.

　　晚了一步的太宰治深夜刚赶到京都据点时就收到了消息。

　　传达消息的中岛敦眼见着太宰治的脸色沉下去又在看见自己时瞬间变成一贯带笑的模样。

　　“没关系的敦君，我早就预料到了。这是织田作自己选择的结局。我尊重他的选择。”

　　只是尊重而已。

　　中岛敦眼神愈发担忧想要说些什么，但太宰治已经带上作为反叛军智囊的微笑假面嬉笑着把他推出去合上了门。

　　之后几天这条消息被极快地传播开来，原本隐藏在各地的反叛军势力借着这个由头开始渐渐由明转暗，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包括对王室“猎犬”的全面调查。织田作之助的尸体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月后以衣冠下葬。

　　那场各方势力关注的葬礼是福泽谕吉主持的。

　　满座白裳。

　　中原中也站在远处看着那黑色灵堂里挂满白绸，茫茫一面白前面棕发男人站得笔直，那么多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他却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一转眼就会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太宰治没有献花，只在所有人献完花离开后浇了满满一壶酒。

　　他们曾举酒对月，唱过大风也唱过羔羊，但愿心照磊落知己无恙，但那个举樽对饮的人摔了酒杯不回头地离开成了一生绝唱。

　　身边的人看着他眼中都带着担忧，他却反而笑开了，眼见四周没有其他人刚打算说什么一个人就从门口冲了进来。

　　黑衣黑发，发尾一缕白的青年裹着浓厚药味脸色苍白得仿佛自己才是出事的那个人。没有注意任何人探究或好奇的眼光，他直接走到太宰治面前，踮脚，把太宰治拉到自己怀里，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太宰先生，您不想笑可以不用笑的。”

　　太宰治沉默了很久，即便低头也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成一个弧形，他抬手，迟疑两秒环抱住青年的腰，触到实体后手指紧紧握住他背后的衣物。

　　“芥………………龙……？”

　　“在下在这里。”

　　淡淡的属于芥川龙之介的信息素安抚了太宰治的情绪，他把全部重量压下去感觉身下的人退了两步后成功撑住他的身体。他忍不住合上眼，暖洋洋的体温让他感受到这一个月以来久违的疲惫。

　　芥川龙之介拍着自己alpha的背像是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他感受到一道不一样的目光后抬眼，一旁黑发的人眼睛半睁带着看透一切的微笑对他脱帽行了一礼。

　　而远处中原中也终于看见想看的东西，他拉低帽檐遮住自己的脸看不清神情。

　　傻子。

　　也不知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