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请不要那么冷漠》粉岚阁子

49、触目柔肠断

　　别来春半，
　　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
　　拂了一身还满。

　　…… ……

　　晨风起，晨雾渐退。

　　人声初闹的金陵城大街上，小营始生。

　　西街菜市口的小道旁，一个栽倒于地的女子，外加一个寒目相对的俊眸。怪异地一景，引来了几许路人的围观……

　　缓缓，一张秀丽的小脸抬了起来，只是鼻子上，沾了些许尘迹。微皱的眉头，盯着自己的小手，愁云惨淡。

　　不过，娇人愁的，不是‘鲜血直流’的纤手，而是手中……支离破碎地半块玉坠。

　　一阵寒气拂过。不察间，冷俊男子一把提起了地上的纤躯。脸上，却是满满的怒气。“你老追着我做什么？”

　　远处，掠去了表哥一脸‘怒气’的赞云，顿时瞠了目。表哥在生气吗？那表情……应该是生气吧。还是因为，玄铁剑么？’她不知道，她完全没了思路。因为此时……高愈翔的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我说的是真的啊！你难道没见识到我们小三的‘神卜’么？她说的全……”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盛气凌人地一把扯过了小二的手。恍然，手中本来紧握的玄剑，跌落在了地上。

　　小二被这突然地动作吓到了，回了回神儿，弯腰欲拾起地上的剑。不料，伸不到一半，对方一个使力，再次被扯直了身。

　　“别动！”此时的怒气略显了凌人。不是因为地上静躺在那里的‘祖传之剑’，而是眼前这一脸茫然地女子——莫离岚。

　　依旧地寒目，盯着娇人的纤手端看了半天。伸手，扯下绑在袖腕上的绑带，迅速，缠在了血迹残留地手掌上。一切动作之快速，几乎令人捕不到行踪。最后，只淡淡吐出一句。“我没说不信！我是说……回来再说！”

　　“我又不会碍到你的事。”一脸的理直气壮，却仍为疼痛皱了眉头。接着补充道。“你小心啊，不要碰到我的血。不然……”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被你下毒了。”冷冷留下这一句话，抬脚转了身。

　　“等……”

　　这次，莫离岚一把便抓住了小冷的衣袖。另一只手，趁隙捡起了被遗忘在一旁的玄剑。心想，它可不能丢，这东西现在可是小冷的命之所系啊！

　　笑抬了头，手却仍紧紧的揪住。

　　脸前，是与她相对的一脸寒意。“松……”只一字。

　　“不！”笑只回一字。

　　接着，小二猛一个低头，把自己手上的绑带，揪揪结结地收拾了一番。再起了抬头，手一动，扯动了对方静置地一手。

　　笑，愈欢了。“我把手上的带子和你的袖角绑在一起了，你走啊！你飞啊！扯吧，扯吧。把我这本就磨的没皮的手也拖走吧！”死皮赖脸。“反正我也没人要，孤苦伶仃，一无所依，形单影只，随风……”

　　“行了！”忍无可忍。眼眸微闭间，向四处一瞥，发现周围聚来的目光开始密集，接着无奈地长叹一气。“你……跟在后面。”

　　又是后面？除了被他提着飞天遁地的日子，莫离岚的记忆中，全是跟在他身后……那雪白一片地背影了。

　　“不行！”万分地坚决。“一起走。”

　　“……”浅细一气，淡淡道。“我走路……慢不下来……”

　　切~还真是个烂借口……

　　“那我就走快一点，跟上你……”说完，便带着她那一脸地‘盈春’之笑，抬脚而进。

　　恍然，滞于原地的高愈翔的右手被前行的人扯动了一下，顺目而去，正看到血色延下来的那一端。不自觉地，急步闪了过去。

　　于是，停驻多时的两个人，重新开始出发。凑上来的好奇人群，也随之散去。一切，都回到了初始的‘各行其道’。只是……

　　好奇的人人们仍会带着不解地目光，时不时看看那两人渐远的身影。

　　隐隐约约听到有闲人言道。“还以为那俩人是不认识地呢，隔地那么远。我就说嘛！一看，就知道是配好地一对儿啊！”

　　所以说，能说出这话的，一定是个闲人，而且是个有‘闲’地八卦之人。这场闹剧，她可算是从头看到尾了。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说这话的油条大婶儿，哪里知道……她身边这呆如冰柱地女子，正是听去她全‘意’地有心人啊。

　　金赞云愣愣地转目看看‘闲言者’，若有所思一阵，再抬头，眼中仍是一片茫色……

　　侧路上，静无一语地二人悠然踱步。虽然小冷时不时地会刻意地拉开些距离。可只一步，就被顽强地小二追了过去。

　　一次又一次，如此往复。一个……毫不倦怠，一个……乐此不疲。

　　小冷偶会斜目看看，迎上的却总是直逼他的一脸柔笑。无奈地收回视线后，继而在妥协中缩小了每个一步子，然后愈来愈小，愈来愈慢。

　　最后，随着莫离岚那暖如春风地嘴角滑起。两个人的步子，协到了一起……

　　…… ……

　　…… ……

　　近晌午的时候，街上的喧哗始闹。

　　家家户户，漆门豁开。

　　此时的莫离岚，正蹲在‘于林庄’正门外的草丛边，依旧是一脸的笑。嘴里还在哼着什么怪异的曲子，手脚却忙乱地在草中探寻着什么。

　　倏地，在不觉间，一抹淡粉色的绸衣飘进了她的视线。莫离岚抬头看看，是金赞云？带着一脸的疑惑，这才停了手中的活儿……

　　不待她起身询问两句。莫名地，立在一旁的娇人猛然蹲了下来。

　　小二呆呆地看着她，却发现对方的反应更加迟钝。眼眸里像铺了一层霜雾，目光只是恍然地直视前方，眼中丝毫没有自己。总之，整个人就像被抽了魂般，若飘似缈。有一种……出说不尽地凄感。

　　过了好一会儿，金赞云才开了口。“小二姑娘，有件事……是关于，愈翔表哥的。你是唯一能站在表哥身边的女子，所以，你应该知道的吧？”

　　“……”依旧莫名地盯着对方。

　　“翔哥……其实很恨‘这里’吧？恨……高家，恨金家。恨老尊主，恨这里的一切。他……从小就被剥夺了所有的自由和生活，没有‘理想’、没有‘未来’可言。愈翔表哥，他……一定曾后悔，痛恨，自己的过去吧？”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在她心中，高愈翔就该和她一样的可怜，一样的无助和彷徨。她，高愈翔，金凛羽，作为武林两大联姻世家子嗣的他们，命运就该是一样的。而在她金赞云的心中，她冷漠无情的‘愈翔表哥’，就该是最可怜、最孤独的那一个……

　　所以，她在等的不是一个答案；只是一个安慰。

　　“不知道。”

　　笑答道。全然没有看到对方凄寒的一双眸子。

　　微耸耸肩，小二把目光再次落回了草丛中。缓缓道。“是不是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若是讨厌一个人，就会让他消失。但若只是让他感到‘烦’，那他就会忽视你。至于恨……呵呵，我想目前还没有吧。‘恨’这样的词，对小冷来说，好像还挺难的……”

　　嘴唇微颤，缓缓道。“那他岂不是厌烦所有的人？因为感到厌烦……所以才不愿和人并行？那他的冷漠呢？他为何总是自己一个人，总是冷漠地对待身边所有人……”这些，只是一个‘烦’字，解释得通的么？

　　“并行？”话语间，小二笑弯了眸子侧投过来。“你是说小冷总喜欢走在人前吧？”

　　抖了抖身上的杂草，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捕获了黑色的小虫一只。缓立了起来，续道。

　　“走在前面…还有，远远的甩开别人……这些都是小冷，是最真的小冷，但不是金姑娘你说的‘冷漠’。其实呢……他直直地走在人前面，挡住你所有的视线……在你只看得到背影的同时，他也把危险挡在了前面。而那里，恰是危险最容易来临的方向吧。至于他要把身边的人推离远远的……那么，你想一下，这世上，还有比呆在‘武林尊主’身边更危险的地方吗？”

　　那一瞬间，或许莫离岚自己并没有发现，她脸上扬起的那一抹笑意。七分的柔意外，竟掺了三分的‘傲气’，而这样的自信，曾是莫离岚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她现在就是有这样的本钱。对于那个人，那个世人皆避之不及、迷惑难懂、深不可测的高愈翔。他身上的冷漠，他的怪异，乃至他的‘欲望’。只有她，看得清楚，看得透彻。

　　既然看得透彻，那么她又为何……

　　“既然知道了那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惊异过后，最后的一丝疑惑。

　　“哼——”似嘲地抖肩一笑。再低头看了下方的金赞云一眼，转身后，只一步便跨出了草丛。

　　含笑侧了头。淡淡地。“就像你们看不透他的‘寒冷’一样，你们认为他的背影只是‘孤傲’，只是‘恨意’。那么……我怎么会和你们看到一样的地方？所有人眼中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对于我来说……不是。或许是……嗯……，最安全的地方吧！”

　　说完这一句，莫离岚再没了犹豫。再次飘然地一个跨跳，扎进了高密的草丛中。

　　…… ……

　　或许，这就是她有生以来体味过的……最‘不知所措’的惊吓了。从小，一直坚信的事和人，一下子，全部被推翻了。而这人，竟是一个认识了不过三两月的生人。

　　现在想想，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呢？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主动追上表哥的背影，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不怕！我可以走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

　　因为，在每个人内心的深处，惧心总是大于关心。就像他们金家上下，所有人只会抱怨着表哥的不近人情和表哥的冷性。而事实上，除了利用，他们何尝关心过他的生活了。

　　“所谓‘背影’，如果你可以绕到他的面前，那么，不就没有这样的词了吗？距离，如果你追过去，那……不也消失了吗？”轻笑一笑，似是笑给自己听的。“她，其实是想说这句给我听吧？”

　　那一瞬间，金赞云彻底瘫坐在了草坪之上。

　　那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的样子，好像在这一幕被重现了。她笑着，笑得‘史无前例’得灿烂，他冷漠，冷得‘冰天雪地’。他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他们根本是‘天各一边’的两人……可是，当那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了，他们却成了‘天生一对’。

　　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愿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就算在危险的面前，她也选择和他并肩，而这些所有的……

　　正是金赞云最最羡慕而又妒忌得无法自拔的……几近成‘恨’的一种感情。

　　从小，她知道的事，那些关于金家的，被利用的哥哥们的……所有阴暗的，龌龊的，见不得人的，她全部都知道。可是，除了独自一个人偷偷的‘痛恨’，她从来没有说给任何人听。如果，在那些懦弱的时候，哪怕只有一次这样的坚定与勇敢。或许……就可以改变自己、和他们的命运了吧？

　　可是，她不敢，没有一次敢。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爱慕地凛羽表哥，一次又一次，被众人推向‘仇恨’和‘妒忌’地深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最美好的笑容在一次次阴谋中被‘沾污’……

　　全部，全部……都是因为她的懦弱。

　　街上，吵闹的声音还在渐长。人来人往，听不见，墙沿边传出的弱弱声…

　　“呜~~~~~嗯~~~”紧紧捂着口，痛苦地呜咽着，泪水却像决堤般倾泻而下。

　　…… ……

　　那一夜，晚饭过了很久。就在金家准备下令天高府全员出动搜寻的时候，一脸惨白的金家大小姐，踉跄地迈进了正门的高槛。

　　“云……你，你……”从没见过女儿的这幅表情，一下子，金家老三紧张得乱了言语。

　　金赞云没有回话，仍像被勾了魂去地一副样子。

　　老三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拉进了怀里。“怎么了？你……这是……”

　　“……”恍然间，似回了神儿，眼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渠愈深的墨色，暗中透着不见底的深邃。幽暗的池水之上，渐映出了母亲担忧的模样。

　　毫无波澜的一副惨白。淡淡道。“娘……我答应你了。我会听娘亲和舅舅的，我再也不会任性了。‘那事’……让我去，赞云……会亲自动手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