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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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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朋友是你?”顾惜朝看见戚少商站在楼下台阶处等着,没等他回头,就闷哼一声。
戚少商转过脸来,笑得有点得意,“怎么,我们两个竟成了朋友,你是不是很不自在?”
顾惜朝满脸不屑,站在那里双手交抱胸前,既没有过来,也没有转身离去。“我老婆没有被我们之间的事吓到,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一个女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等她重新有了健康的身体,总会比一般人看得开一点,也更懂得包容。”
“你有没有在她面前这样赞美过我?”戚少商酸溜溜地说,然后终于很满意地看见顾惜朝的表情略略变了变。“我们就到外面街上走走吧,万一等会儿我情不自禁想亲你,被你左邻右舍的看见了不好。”
顾惜朝的脸色又变了变,终于还是走下台阶,傍晚的落日余辉照在他眼睛里,迫得他微微眯了起来,整张原本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此时被渲染成红色,靠得近了,还能看见上面细细地照成金色的绒毛。戚少商心中涌起千万种柔软的情意,终于还是忍住了伸手去拉住他的冲动。
两个人沿着小区外面的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行去。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他们也抓不到我什么把柄,不了了之。”一脸的满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屑做那种敲诈的事,但是你就是喜欢看别人不爽,以后还是小心点,把人逼急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这次的事,你老婆做了伪证,你不忍心把她拖下水吧?”
半晌,高傲的头终于垂下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厉南星要去广州了,过阵子可能陆小鸡会去北京,这两人怕是要散了,哪天你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
顾惜朝抬头看看西边通红一片的天空,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漂浮着一片片的火烧云,整个城市折射出不真实的光,他笑了笑,说出来的话还是如以前一样不近人情,“哦,是嘛?我和他们也算不上朋友,吃饭还是免了吧。”
这样的回答也并未出乎意料,戚少商轻轻叹息,“他说,人生最美好的十年,他们都在一起,所以也并不遗憾了。我们会不会有十年?”
“我们就是玩玩而已,用不着那么伤感吧。”
“如果以后都见不着了,你会不会想我?”
顾惜朝顿了顿,转过脸来看他,两个人近得可以在对方眼睛里看见自己。“你想听实话吗?”
“你会说实话吗?”
“不会。”他很干脆地答道。
戚少商笑着摇摇头,“你这个家伙!”
又走了一段路,戚少商换了个话题,“他们决定破格给我提前定科了,分在普外。前阵子医院里让你那个事一搅和,很多人受牵连,走了一大批,有辞职的,有解雇的,个个都说被你贻害的。厄……便宜了我。”
“你有资格到普外当家,用不着谦虚,更用不着谢我。”
戚少商哭笑不得,“我可没准备谢你!你那是卑鄙无耻的下三烂手段,是乱来!”顿了顿,他无力地说下去,“姓顾的,你比我更出色,在那边塌实一点吧,心理阴暗的人会在你背后捅一刀的。我是说,真的那种刀,不是你捅人家的那种。”
“恩哼,我会记在心上的。”
也不知走出多远,街上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前一刻天空明亮的金红色还撒遍每一幢建筑物,下一刻灯光交织掩映,走在街上,彼此的脸都有点模糊了。
“我要回家了。”顾惜朝说道。
“这条路还没有走到底呢。”
顾惜朝往前张望了一下,“噗嗤”一声轻笑,“这条路太长了,我今天穿的皮鞋好看是好看,但是硌得慌,现在脚上已经起泡了。我怕走到头,明天都不用走路了。”
“我背你啊。”说着戚少商转过身去,又朝他前面一靠,作势就要来背他。
“喂……喂!喂!喂!”顾惜朝挣扎了两下,还是被他倒扣起来。
“别乱动,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是大街上呢,你就装成被人海扁一顿的样子嘛,来,把头靠我肩上,像个伤病员的样子。”
顾惜朝犹豫了一下,真的把下巴搁到他肩上,双手环在他胸前,扣住。戚少商的右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但是心跳却不是能控制的,“咚咚咚”一声紧过一声,从背后传过来,带点甜蜜的伤感。
“重吗?”
“还好,比我想象得重一点。”
“废话,我比你还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洋洋得意。
戚少商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多吃点,胖点才手感好。”
“滚!”肩头立刻传来报复性的疼痛,他竟然咬了他,像某一种猫科动物,死死咬住,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戚少商忍着痛,脚下并没有停步,反而走得更快更稳健了。
“喂,你是白垩纪穿越过来的吗,痛感神经传导有障碍?”他终于松了口,不忘讽刺他一句。
戚少商笑着,语气特别温柔,“很疼啊。不过既然是临别赠品,怎么着也要笑纳。”
“放我下来吧。”
戚少商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我们走不到底了,放我下来。”
挣扎了两下后,戚少商双手一松,自己靠在绿化带的围栏上,背对着他。
“喂,你不是在哭吧?”
戚少商恶狠狠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呸,老子在酝酿呢,别来破坏气氛。”
顾惜朝哈哈大笑,“明明就是想哭了,还不承认。”
戚少商看着他,嘲讽道:“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你已经在掉眼泪了。”
顾惜朝一边拿手背去抹,一边继续笑,“我知道,我那是笑得不行了。”他捂着肚子坐到台阶上,慢慢停止了大笑。
“那么,就走到这里了?”戚少商问他。
他没有回答,而是很突然地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个吻,下一刻他冲到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飞快地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戚少商拿手抚过自己的唇,感受刚刚柔软到有一点不真实的温度和触感,然后他咒骂了一声,大声吼道:“明明喜欢我,干什么不选我!?”
厉南星坐飞机去广州的那一天,天气格外得好,候机室大厅外的天空蓝得发紫。
广播里传来第二次登机提示时,厉南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都回去吧,有空来广州看我,我有空也会来看你们的。”
崔略商不满地嘀咕,“姓陆那小子说不来真不来了啊,太过分了。”
“他气还没消呢,你可以吓吓他,说我的飞机失事了。”
戚少商拿胳膊肘顶了他一记,“别乌鸦嘴了。”顿了顿,又问,“其实我想不明白,你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你可以去北京啊。”
厉南星笑,“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不习惯北方的空气。”
戚少商当然知道问题的关键绝对不在于北方的空气,也许瞬息万变的另一种“空气”,还有微妙的人际关系,才是真正的阻碍吧。聪明如厉南星,想事情自然比别人周到,也更会为别人考虑。
等厉南星过了安检,消失在那个楼梯后面,陆小凤才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
“你小子怎么才来,错过了不是。”
“我早来了,一直在隔壁等着,我怕我见了他就不放他走了。”
戚少商笑,打趣道:“哦,是不是又跟以前一样,掏出警察证,然后说,厉先生,我们怀疑你跟一宗要案有牵扯,请跟我们走一趟。”
陆小凤拿拳头打他。
“走,我们到外面看飞机起飞。”
几个人坐上车子,绕着机场开到停机坪外围,戚少商来回看看,“也不知道是哪一架啊?”
“那架。”陆小凤指一指,胸有成竹,一边低头看看手表,“这会儿还没上机场大巴,早着呢。”
几个人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陆小凤抽掉一支烟,愤愤地说道:“那家伙去广州,也不先知会一声,前天才跟我说要走,*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柏林市长都是个GAY,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们这里毕竟是中国。”戚少商好心提醒他。
“那又怎么样?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每天在广州等着我,跟个深闺怨妇一样?我又没有兴趣包养他!”他又点上一支烟,狠狠一吸,火星燃起,把他的眼睛也点亮了,“我喜欢当警察,喜欢有很多朋友,可是我没说我喜欢跟我爸一样一天到晚开那些假大空的学习会,而且还不准打盹。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早就见识过了,我是脑子昏掉了才会向往。我跟他在一起十年,他居然都不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让他去广州吧,咱俩拉倒了。我才不会去北京,我就爱呆在这里做警察。十年了,我爸都管不着我,要他多管闲事?我倒想看看他知道我不去北京以后是什么反应,郁闷死他。”
几个人面面相觑。
戚少商问:“你们之前就没有好好沟通过吗?”
“怎么没有沟通?他老以为我是哄他呢!我的样子很像是那种说诨话骗人的花花公子吗?”
车里其他两个人看了看他,又交换了一个眼色。那表情惹得陆小凤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崔略商过来安慰他,“刚刚他还说,要骗你飞机失事了,让你吓一跳呢。要不我们给他打电话,说你被歹徒袭击快要挂掉了?”
戚少商看看陆小凤,后者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飞机还没起飞,你现在就可以耍耍他。”
“好你个姓厉的,尊你一声教主,还真当自己一统江湖了!想耍我!你们谁都别给他打电话,让我同事打给他,这样做戏才做足嘛!我就是让他先飞广州,完了立马飞回来,机票钱现在这个季节不打折的吧?好好消遣消遣他。”他一阵狞笑,四条眉毛跟着一抖一抖的,“我说,你们医院的太平间躺着还舒服吧?”
“我保证弄个五星级的床位给你。”
“呸!”
********代表包子痴情的分割线**********
教主之所以是教主,就是你演一出多逼真的戏他都不会上当,我不知道厉南星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应该还是有一点害怕的吧,只是医院里应该有他的眼线,总之他并没有坐上飞机飞回来,而是在广州安安心心地做起了眼科主任。比定力,谁能拼得过云南山旮旯里出来,说不定还懂点蛊术的教主大人?
两个月以后陆小鸡通过各种手段调去广州工作了,有权有势在这个时候还是显示出了巨大的优势。我一直没有见过他父母,不清楚那两位老人是怎么看待自己儿子的感情问题的,但是他们没有把厉南星怎么样,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吧。人生有几个十年呢?
还记得第一次把他带回家见父母,原本很精心地打扮了一下,想着至少如此玉树临风的样子怎么看也不会招人反感。哪里知道门一开老八一下子就扑上去咬了他一口,然后他长腿一扫把狗从客厅这一头踢到那一头——真是噩梦般的第一印象。老妈说,老八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从来不会随便咬人,于是只能把一人一狗的恩怨归结为前世冤孽了。
那天从医院打完狂犬病疫苗回来,他躲进厨房帮老爸打下手,菜端上来,一下子把一家人给震住了。我偷偷问老妈怎么样,她无奈地说,“给你五年时间,如果没分开,就接受他;否则还是安安分分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五年,而不是十年,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宽容的答案。虽然这之前老爸还是狂殴了我一顿,并且两年多没有让我踏进家门一步。
算算日子,才发现我和他中间竟然也有两年多没有联系,尽管大家生活在一个城市,又是同行,本来还是有一些见面的机会。搬出宿舍以后,每天下班回家都故意经过第九医院,看看那幢高大的住院部大楼,想象他在里面工作的样子。只是我对于赚钱这种事,真是很无能,公交车和宝马又是注定碰不到一块儿去的。偶尔从同事耳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似乎混得不错,手术完美,论文出色,只是人缘一如既往地差,前后三年的轮转期过去,被定科去了他最不愿意去的泌尿外科,然后就辞职走了。
七年医学院苦行僧一般的经历,三年轮转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说放弃就放弃了。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建筑设计。”淡淡一句,一笔带过。
那时候去另一个城市读医科,只是因为晚晴一直有着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梦想,她去了,于是他也跟着去了。现在终于放弃,是不是也代表他真的试着放开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