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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第十八章:风吹

      之后的两日,钟尔都缠着二人,想求二人留下,也想随二人一同仗剑天涯,修行成神,自然是被拒绝的干脆利落,最后,莫夕说了一句有大事要做,就走了,走的甚是潇洒,一点不拖泥带水,钟尔只得默默流泪,独自悲戚。
      走后,钟尔看到莫夕留在他房间的信,说是信,也不过就一句话:让小鲤鱼带着你修行,若有一日能成正果,自然会再相见。

      ……

      万兽血,顾名思义,无需解释。对莫夕与阿清来说,收集万兽血,难也不难,只是颇费时费力。而在收集百清吟的路上,也不容易。
      百清吟,那可是上百种植物的汁液。
      天山雪莲,生长在高寒之地,但是,并非每一处高寒之地都生有,也不是他们去到有的地方,刚好是花期可采集。
      上次采天山雪莲就是这么个情况,跑了几处,终于碰到,却采不了。只得施个法护着等待时机,免被他人采去,如此一来,虽说不用苦守,却不得不承认,光是一朵雪莲就要耗时几月才能得到。再者,有些植草极为珍贵少有,到手却干巴巴的,鲜少汁液,非要天南海北走一遭,得了几株,才堪堪汇成一滴。

      几十年间,这二人身负重任,日晒雨淋,却也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将人间摸了个透,得空还回天境小住几日。只是去人间的路一次比一次艰难,不过从天境去人间的路,二人早已烂熟于心。
      好比有回,将神单方面与尊神说好,要将莫夕与阿清分别锁住,要他们修身养性,不能去人间‘胡作非为’。
      梵天心焦气燥对正在看书的虚迷喊:“你到底听没听!”
      虚迷看着那页书,目不转睛,漫不经心道:“听了。”
      实在敷衍的明显,给梵天气的上手夺书,却被虚迷轻松躲开,“那咱们刚刚说了什么?你且复述!”
      虚迷坐在椅中,翻了页书,无甚情绪道:“将阿夕与阿清锁在家中。”
      此时,在书房外正要与虚迷告别再去人间的莫夕,听到这话,嘴角一抽,蹑手蹑脚的溜了,虚迷微不可查的抬眼向门瞟了一眼,弯了下嘴角,转瞬即逝。梵天还在虚迷侧后方看着虚迷的头发絮叨着,完全没注意门外的动静,他说:“咱们这次一定要认真,切莫再让他们跑了,这两个孽障真是越发野了!昨日……”
      这边,虚迷觉着莫夕与阿清该与相笙分开出了将神宫了,才打断梵天,声音冷清,道:“你锁了阿清了?”
      梵天愣了一下,如实道:“没有啊。”
      虚迷哦了一声,幽幽道:“那还不去么。”
      而后,梵天急匆匆奔回了将神宫,得知人已经走了,怒不可遏,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垂头丧气。

      ……

      “收集完了?!”
      一处宅院里,阿清停下逗小狗的动作,拿着野草跑到莫夕身边。
      晴空万里,浮云几朵,莫夕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看天,好不惬意的躺在院中的大藤椅上,用力向后倚,让藤椅前后晃起来,悠闲散漫。
      阿清看着他,再次确认,“这么快呢,百清吟和万兽血都集完了?”她用野草扫莫夕的脸,扫的莫夕的脸痒痒的,又有点扎,他也不躲,又懒懒的嗯了一声。
      他看着天,道:“就差一样了。”
      竟有些空虚,他这么想着。
      阿清浮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想着然后呢,该如何?会如何……
      不知不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严肃。
      沉默了许久,吱呀一声响起,院子大门被推开,一老伯提着酒和生肉,抱着一捆葱,一抬头,与藤椅上的莫夕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院子里的狗摇着尾巴,叫的欢快,门口的老伯猛然扬起胳膊发力,再放下胳膊时,酒壶和肉已经不见了,他横眉怒目,“两个小混蛋干什么的!”
      莫夕反应迅速,说时迟那时快,一伸胳膊,一手稳稳接住酒壶,一手稳稳握住捆肉的绳子,那肉被吊着转的飞快。
      阿清一急,张口就来:“不是小贼!也不蹭饭!就是逗狗!”
      “什么玩意儿?”老伯也急,他一急话就听不完整,脑海中就听到了一个字,“贼?”
      “好啊!今天你们碰上我可是倒八辈子霉了!”
      老伯说完扔了葱,随手拿起门边上的扫把,就要大展身手,莫夕眼疾手快,放下酒肉,拉着阿清的胳膊,疾驰两步,借力踩了院里大水缸,飞身跃起,翻过院墙。老伯眼看二人身影消失,拿着扫把转身就跑出门了,左右没寻到人,无功而返,指着狗,“要你看门护院,你可好,遭了贼了还和贼玩上了!”
      那狗看着他,汪汪汪又叫了几声,尾巴摇的直掉毛。
      老伯看看藤椅上的酒肉,又看看狗,心中郁闷,“养你个白眼儿狗干什么使好……”

      莫夕与阿清逃上了街,走了几步,坐到了一个面摊儿上,随手点了两碗阳春面。
      面上了,二人也稳定了心神,莫夕将面推到阿清身前,“就说把狗骗出来逗吧,非穿墙入户,给人家抓个正着。”
      那老伯在家的时候,莫夕与阿清路过了几次,阿清十分喜欢院里的小狗,奈何狗的主人一脸凶相,她也就没了进去逗狗的心情,今日出门,恰巧看到那老伯也出门,便忍不住穿墙而过,过了把瘾,没想到那老伯回来的那么快,二人又不好当着凡人的面穿墙,只得落下个当飞贼的下场。
      阿清喝了口面汤,话锋转的生硬,“那咱们还留在人间吗?”
      莫夕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斜睨她一眼,扬了下嘴角,又平了嘴角,“不留了,回去吧。”他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道:“还有一样……东西,要搞到手才行。”他在说‘东西’二字时,神情凝重了一瞬,说罢才低下头开始吃面。
      阿清哦了一声,“那今日要多吃些小吃才行。”

      ……

      长河上空有时阴测测的,无风无云,有时明晃晃的,明亮清透,有时阴霾密布,灰雾朦胧,有时会下雨,瓢泼大雨或者绵绵春雨,从不改变的是长河南一面永远滚滚骇浪,仿佛随时会翻天覆地,北一面永远闪着波光,岁月静好。
      深不可测的河底像是住着一只沉睡的猛兽,一只终有一天会醒来的猛兽。

      长河今日是安静的明亮的,称得上是个好天气。莫夕站在长河前方,盯着模糊不清的交界处,面容沉静,让人琢磨不透。
      阿清盘腿坐在莫夕身后,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儿,捏来揉去筛下只剩一颗,继续揉搓,好似在用手掌和手指认识一颗长河边上的石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莫夕,看他扬起在空中的衣袍,看他背影坚毅,看他是否随时会作出令她招架不住,无力挽回的事。
      终于,她不想继续胡思乱想了,起身走到他身边,“所以第三样东西是什么。”她一直不知道还需要什么,但是她一直知道需要的肯定不止是万兽血和百清吟。
      “大概还需要平熙吧。”莫夕说的平静,人也异常平静,“需要她当药引,和万兽血与百清吟同一功效的药引,当了就没命的药引。”
      莫夕说的没有情感起伏,让阿清有一瞬间觉得莫夕要弑神,也不过如此。
      阿清恍惚刹那,深吸了口气,呼出,“平熙啊,就是勾结妖魔那位应命神女啊,那败类死不足惜。”得知全貌,她反而安心了,她看着河面汹涌澎湃,想着,莫夕要做什么,就做好了,将来要掌管天境的尊神,取个药引罢了,有何不可。
      莫夕侧首,看了她片刻,笑了。
      他抬手,还未碰到阿清,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狂喜与恨意。
      四目相对,阿清皱眉,“好像在说应命什么的。”
      阿清说完,明显感觉到那声音离他们二人近了些。
      莫夕集中精力,分辨那声音的来源。倏尔,他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子,化出一剑,毫不迟疑的向长河南挥了过去,击起水花四溅。
      不知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神真鬼的那位惨叫了一声,暂时放下独自高兴,大喊求和:“咱们与你二位无冤无仇!在此只为寻应命一人的仇!切莫误会!”
      莫夕和阿清也没表现出太意外,毕竟应命的名声真的还挺差的。
      莫夕没所谓道:“既然相遇,是神是鬼是妖是魔总要言语一声罢?”他说的无所谓,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弑神的友军,岂不是越多越好?管他是妖魔还是鬼怪,能用上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静默些许,河边传出一声:“是人。”
      莫夕扬起嘴角,“哦?”
      那可真是来的太好了。

      应命神女在凡间时,与一国国师狼狈为奸,祸乱朝纲,坐收渔利,在人间作威作福,逍遥法外。起初她略使小技,为国师谋求皇帝信任,国师便上供奇珍异宝,而后国师狼子野心,窥觊皇位,她竟助纣为虐,谋杀皇子,陷害忠臣,吸百姓的血,药毒老皇帝。
      险些得手之时,封地王爷带兵杀了回来,紫薇星护真龙天子,王爷活捉国师,将国师点天灯——用麻布包裹,用油浸湿全身,从脚点燃,祭天,登上王位。应命是神女,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做的恶事儿何止这些?她眼看着国师用邪术控制百姓,将活人献给妖魔,被生吃活剥还无动于衷?枉为人!枉为神!她被烈火焚身都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周简双脚踩地,双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握拳,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子,如此面对着长河,坐在河边,松垮破烂的玄衫在风中摇摇摆摆,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双目赤红,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二十多岁的脸,愣是被仇恨压的苍老了许多。
      “那……”阿清话到嘴边,不知该问不该,周简当然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他坐直了单薄的身子,带着傲骨与倔强,咬牙切齿:“她杀我全家,不共戴天。”
      周简就是被应命与国师算计在内的忠臣之子,他全家被害,无一幸免。他死后得知常在国师左右的女人是个神官,怎么都无法放下仇恨,拼着这随时会魂飞魄散的鬼命从人间过了长河,却在长河徘徊了许久许久,到不了天境。他也曾听来到这里的神魔说应命被关在天境牢狱,离死不远了,可是只要应命一天不死,他的仇就一直未报,如此这般,他就等啊等,等到险些被困于长河中,终于又听到了仇人的名字。

      ……

      “十七哥?”莫夕回到尊神宫,试探性的开口。
      “自己家中,鬼鬼祟祟。”
      十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莫夕早已习惯了十七出现的方式,转过身来,看着十七很是无奈,“每次都在咱们身后,你能不能换种新奇的现身方式?”
      十七抱臂,无动于衷,“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莫夕听到这异常嫌弃的话,乐了,围着他转,幸灾乐祸,“火气怎么这么大?被思鹤哥骂了?”
      十七蹙眉,“没有。”
      莫夕听罢,丝毫不顾及十七的面子,笑的那叫一个开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就是有!咱们就知道你又被思鹤哥骂了!”莫夕围着他说的起劲儿,“明明比思鹤哥大,两人之间被教训的还总是你。”
      十七斜睨他一眼,“明明比阿清大,还不是整日被打被骂。”
      莫夕的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甚至还有些让十七不明所以的骄傲在里面,“那能一样么?阿清是我要娶回咱们家的,你又不要娶思鹤哥回咱们家。”
      他一通胡扯八道,惹的十七不快,十七没好气的转身,道:“没事儿我走了,快三百岁了还这么不稳重。”
      “哪有五百岁的你稳重……”莫夕看十七真要走,连忙跑到十七身前,拦住他,“哎!十七哥十七哥!别走别走!我是真有事!”

      十七直挺挺的坐在长生殿前的石阶上,眉头紧锁,“你说一个凡人过了河,为了向应命寻仇?”
      莫夕也坐在石阶上,只是他坐没坐相,懒散的靠在石柱上,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只鬼。”
      无论人鬼,从凡间到长河,都不是寻常事,但莫夕的打算,让十七不是很理解,“所以,你想将应命押到长河,为他解了心结,而后再送他投胎转世去?”
      莫夕观察着十七的表情,缓慢的点头,应了一声。
      十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九族被灭,这等能支撑他从凡间到长河的仇恨,如何了结?只怕他已经不是寻常小鬼了吧。”
      莫夕说着不切实际的话:“就谈谈心,吃吃果,实在不行,让应命给他打几下,反正就算应命被打死了也是她罪有应得,光是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气的想杀了她。”
      莫夕瞟了一眼十七,十七果然已有些动摇,见劝的有成效,莫夕再接再厉,道:“更何况我当年险些被她害了丧命,拿她出出气又有何妨?”
      莫夕使出杀手锏,十七许是想到了当年那一幕,明显松动了,他沉思片刻,“总要对尊神报备。”
      莫夕循循善诱,“我已经三百岁了,放在人间,我就是未来储君,早该入朝堂为父分忧,如若此番能将这事顺利解决,父君也能对我刮目相看不是么?”
      “十七哥莫要坏了我出风头的好事啊!”

      ……

      “莫夕虽然年纪比咱们小,修为却远高于咱们,身上法器又多,对上全盛时期的应命也该是应命完败,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十七将应命从天牢押出来交与莫夕后,本要一同前往,却被莫夕溜了,就回尊神宫办事去了,不想路上遇到了思鹤。思鹤向来敏锐,对他尤甚,一下就瞧出他心不在焉,他只好便全盘托出了。
      如今思鹤摇身一变,早已从受人欺负不知该如何还手的小童,变成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白衣少年。
      思鹤听了十七这话,虽不觉着错,却还是想伸手揍十七一顿解气。他扇子一合,一下抽上了十七的胳膊,这力度不算重,却明显比平时要用力,十七眉头微皱,很快平复。
      思鹤整个人心慌不定神的,“可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十七不动声色的将手附在胳膊上揉了揉,“去看看吗?”

      ……

      那边阿清在将神宫心神不宁的踱步,左等右等等不来莫夕,她心下糟了,莫夕定然独自去长河了。
      她快速转身,还未出几步,就被回来的母亲拦了个正着。相笙蹙眉,“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阿清下意识道:“去长河。”
      相笙惊讶道:“去长河做什么?夕儿在长河?”
      阿清自知说错了话,只得慌里慌张,硬着头皮问:“娘,你可知道将神从长河唤醒重归于天境的法子?”
      相笙听完这话,抓着阿清手臂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不要告诉我,你和阿夕这些年在人间是为了万兽血和百清吟。”
      阿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傻的看着相笙,被抓的手臂也觉不出痛。阿清这样子和说是又有什么区别?
      相笙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痛苦无处遁形,再睁开眼睛时,眼睛发红,激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莫夕非要去寻死吗!”
      她从没见过娘亲这副模样,吓的眼泪汪汪,“万兽血,百清吟,罪神明,就这三样东西,怎么会是寻死?”
      相笙拉着她仿若下一秒就会发疯,“谁说是三样?!是四!是四样!”
      “什么?!”

      ……

      长河上空依旧明亮平静,和平常烟火气的人间很像。

      应命蓬头垢面,被三根束仙绳捆了全身,躺在长河边上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像蛹一样。她如今修为全无,口中被塞了布发出呜咽的声音,狼狈不堪。
      周简站在她身前,双目赤红,全身被仇恨裹挟,散出浓郁的黑雾。他扬手奋力挥下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鞭鞭不遗余力,越抽双眸越红,周身黑雾越重。
      又是狠狠一鞭子下来,应命全身血红,眼泪鼻涕夹杂着鲜血横流,全身皮开肉绽,周简冷笑一声,“是不是觉得天牢才是好地方?起码能保命?”
      周简也没有真的在等她回应,更何况她也说不了话,他自顾自道:“哦?想说什么?男人不该打女人么?”
      “呵,前提你要是个人,你是么?你连人都不配,也配当神?”周简蹲下身来,捏着她的脸,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还不够满意,他轻哼一声,看蛆虫一般看着她,轻蔑道:“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毕竟你害了那么多人,很难做到心里有数。”
      莫夕冷眼旁观,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不忍直视,不料令他意外的是,他看着这一切,竟能做到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听到这句话,莫夕突然笑了一下,周简和应命同时看向了莫夕,周简眼中透着疑惑,曾经的应命神女满眼哀求,可笑的是,她的哀求中还带着阴鸷狠毒。
      还真是死性不改啊,莫夕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讽刺道:“我呢,想必尊驾一定心中有数。”
      应命盯着他看,迟疑片刻,有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她瞠目结舌,惊恐万状,死命的瞪着莫夕,险些将眼珠子瞪出眼眶,嘴里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莫夕冷笑一声,“我现在就给你谢罪的机会。”

      ……

      莫夕手持烛光微弱的烛台,看着被血浸透的奄奄一息的应命,呆怔着,不知在想什么,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
      “不烧吗。”
      周简冷静的开口,他已经被之前稳定了许多,周身的黑雾都消散了大半。
      莫夕的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连带着烛火也闪了一闪,他低头看着烛火摇曳,却只觉周身的寒冷似乎能透过他的皮肉钻进骨髓。

      一个小小的烛台倒在应命身边,几乎在火碰到她的瞬间,就侵袭了她全身,一时滋滋作响,万兽血从小小的玉瓶中缓缓流出,将她从头浇到尾,火势越燃越旺盛,直到百清吟从上空洒下,火也没有减弱的意思。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在火中清醒过来,带着一身疼痛,奋力挣扎着,扭曲着,面目狰狞,形比恶鬼有余,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四肢渐渐无力,再无声息……

      莫夕昏昏沉沉的,只看着火苗向上攀,耳中嗡嗡,他好像听到谁叫的很惨,也好像只听到了风吹过的声音。
      霎时间,乌云密布,风越吹越猛烈,吹的莫夕衣袍猎猎,长发胡乱拍打在脸上,脸被发丝抽的生疼,他才恍然回神,双手拢在嘴边,冲着长河反复大喊:“灯冗!灯冗!”
      向来平静的长河北面突然不再平静,河面上不多时就形成了一个漩涡,莫夕目不斜视的紧盯着漩涡,只盼着下一瞬那漩涡中就能出现自己期盼多年的人。
      不料事与愿违,那人没出现,他反而毫无防备的被引的向漩涡飞去,他想要化出长剑,与之怪力抗衡,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他在空中完全不受控制的向漩涡飞去,正手忙脚乱的时候,他被一根束仙绳缠上了腰,他猛然向河边看去,心中一动,惊喜万分。
      “十七哥!!思鹤哥!!”
      “阿夕莫怕!!”只见十七与思鹤紧握着束仙绳的另一端,手被绳子磨的出血,面上青筋暴起,思鹤在风中对着十七喊的撕心裂肺:“我撑着!你快去找尊神!”
      十七痛不欲生,面部扭曲的看着空中的莫夕嘶吼:“你撑不住!”
      “那怎么办!!”思鹤双目通红,焦急的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我!我来!”刚刚束手无策的周简踉踉跄跄的向他们跑去,整个鬼慌里慌张的,连话说的也磕磕巴巴,在风中大喊:“我!我可以!”
      十七与思鹤闻声转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他,这种紧急关头,一个来路不明的鬼是不敢信的。
      周简已经顾不得他们信不信了,一把抓起他们身后的绳头死命的向后拽,牙缝里挤出来嘶哑的,象征着他全力以赴的声音。
      二神一鬼皆是拼尽全力,只怕丝毫懈怠都会让莫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莫夕在空中无论怎么尝试都像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只能任由这两股力量拉扯着自己。
      “夕儿!”
      一声呼唤打破了莫夕烦躁不安,河边一片烟雾中虚迷破烟而出,想也不想,飞身跃起,直奔莫夕而去。
      “父君!”
      莫夕眼睛发酸发胀,眼中的虚迷也变得有些模糊,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刚刚没来及怕的他,此时忽然想,若是他也入了长河,他的父君在偌大的尊神宫中该是多么独孤寂寞,阿清呢,她又该如何……
      像是读懂了他目中所意,虚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安与恐惧,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不会的,父君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害怕却坚定,这样的虚迷是莫夕从没见过的。
      虚迷出手稳准狠,一剑斩向河中漩涡,莫夕当即向十七他们的方向飞速下降,十七他们毫无准备一齐向后倒去,赶来的梵天连忙飞身接住了莫夕。
      莫夕极快的扯掉了身上的束仙绳,化出长剑就要去助虚迷,被梵天拦下,“那漩涡就是为了卷你!你去只有添乱的份儿!”
      莫夕一头雾水的看向梵天,“为何卷我……”
      “老实呆着!”
      梵天已向正在漩涡之上与河水化出的水龙打斗的虚迷飞去,莫夕又要上前,被十七拉住,十七言简意赅:“将神不会骗你。”
      思鹤也跑了过来,“若真如将神所说,你莽撞入战,只徒增败率!”
      再看过去,只见将神从天上摔滚在下来,三叉戟宛如废铁,嘭的一声,摔落在离他不远处,虚迷腾在空中,被水龙穿透了胸口,他仰天长啸,却发出一声凤鸣!
      “父君!!”
      莫夕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几欲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空中,烈火无端而生,从虚迷胸口向全身蔓延开来,一眨眼功夫燃遍全身。再眨眼,河面上空哪里还有虚迷的身影,独留一只周身烈火的火凤,紧接着,漩涡之中缓缓飞出了烟火一般耀眼美丽的圣兽,化身为凤的虚迷极速俯冲,与凰祖相伴翻飞,长鸣……

      河边一众,包括刚刚赶来的相笙与阿清,瞧的心惊,只觉美的好不真实……
      然而美总是短暂又撩人心魄的。

      待凤凰双双没入长河,漩涡缩小,河面恢复平静,乌云散开,狂风渐停,莫夕才无力的晃了晃,跌坐在河边,“那是我娘亲,那我父君……”
      莫夕傻看着河面,声音是颤抖的,人也是颤抖的。
      阿清早已泪流满面,她几步上前扑到莫夕身上,跪坐着死死抱住他,带着哭腔,眼中话中尽是心疼,“命神爷爷说,上古圣兽凤祖凰祖归于长河是好事,亦是修养于长河,不日便会涅槃,你莫难过……”
      不远处,相笙搀扶着梵天,二人眼红鼻红。另一边,思鹤一手遮住了眼,一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肩膀一耸一耸的,他身后的十七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到了他的肩窝,周简坐在地上,只觉得难过的眼睛疼……

      “那……就是我娘吗……”

      ……

      那摊在书案上的古籍,被风吹到了前一页,那页最后一行写着——血亲也。

      血亲也,万兽血,百清吟,罪神明……

      “至亲骨血将佛前燃了万年的佛烛烛火,点燃堕落的,罪恶深重的神明,加之万兽之血,百清吟露,召唤困于长河的神明,继而代之,长眠于长河深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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