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案中案 ...
-
夏日蝉鸣不断，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杭城刺史府外，一辆马车静静地停放着,从马车上首先走下的是一身白衣的江燕，随后紧跟的是两个美艳绝伦的女子。
在刺史府门口，一群身着官服的官员跪在一地，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真是刺史陆缁。
陆刺史看到三人走下马车，高声大喊：“下官陆缁叩见两位殿下，叩见江大人，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他还跪着挪动了几步，往公主跟前凑近了几分。
楚思晴淡淡地开口：“众位大人，起来吧。”她牵着楚倾烟走到刺史府门口，上下打量着这群跪着的官员。
江燕也皱了皱眉，讽刺道：“大人，怕是跪了很久了吧，真是忠心不二。”
陆刺史面不改色地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公主是千金之躯，下官等人能一睹公主的风采，就算是跪上几天几夜，下官也是甘之如饴。”
江燕厌恶这种虚伪的嘴脸，心中冷哼一声。
这陆缁算的上陆杭的族叔，用陆杭的话描述，他两这血缘关系淡得只能用八竿子才能够得到，不过这陆缁相当会做人，上任第一天，立马就找陆杭的父亲去攀关系，而陆杭的父亲也是个人精，两个中年人推杯换盏后，陆杭就多了个“亲”叔叔。
“陆大人，二位殿下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你先给公主殿下安排好住处，等稍后，我与九公主殿下再与陆大人商议正事。”江燕见楚倾烟面有倦容，对着陆缁淡淡说道。
陆刺史连忙回应：“下官已经为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别苑，请二位殿下随我来。”说着，他领着江燕、楚思晴等人走进了刺史府。
江燕打量着这个陆刺史府，里面的规模和摆设还算中规中矩，不算太过奢靡，连来回走动的丫环也都姿色平庸，这到让江燕有些出乎意料，她原先以为这马屁精会是贪财好色之辈。
待安顿好楚倾烟后，江燕和楚思晴商量了一下，准备尽早随陆刺史出门。
在来杭城之前，江燕就曾致信给杭城刺史陆缁，要他在一行人抵达前，将自己吩咐的事给安排好。
“江大人，您在信中提到的事情，下官已全部办妥，就等驸马大人前去勘查。”陆缁卑躬地回答着，浮肿虚胖的脸頬不断有汗水涌出。
江燕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嗯，陆大人辛苦了，我们这一路上，百姓可都在夸陆大人做人果敢，做事利落。”
陆缁“咦——”了一声，有点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只得干笑：“大人谬赞了，下官是这杭城的父母官，为城中百姓谋福利本就是下官分内职责，万不敢有这称赞。”
这陆缁是真傻，还是装傻，没听出自己在讽刺他么？
江燕微笑地看着他，心中早已将这马屁精骂了一轮了。
“听闻，陆大人最近几日在城中大肆查封各大药行，还把城中大夫给抓了起来，可有此事啊。”楚思晴语气听似和蔼温柔，深知她脾气的江燕则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已经有了不满。
陆刺史并非愚蠢之人，他立刻从马车席上跪下，声音颤抖地解释：“公主饶命，下官是将那些涉嫌谋害几位大人的嫌疑犯带到刺史府审问，请公主不要听信市井之言，下官冤枉啊。”说完，他还连连磕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江燕此时冷冷地开口：“那大人怎么不把仁心堂的老板也抓起来审问一番呢？”她的眼中闪烁着刺骨的寒意。
陆刺史连忙解释：“江大人有所不知，那仁心堂是杭城第一药行，素有济世救人的美名。这仁心堂背后主事乃是国师大人，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啊。”
江燕中冷冷的斜睨著陆缁道：“那你就有胆子怀疑那些没有后台的小药铺了？”
陆刺史感到江大人意有降罪之意，吓得腿脚发软，他连连求饶，用可怜的目光望向楚思晴：“大人饶命，公主饶命。”
楚思晴心底纳闷，这江臣彦平日里与人为善，就是面对处处针对他的严家父子，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倒是露了些真性情。
不过，这刺史当下还是有些用，没必要现在就翻脸。
楚思晴淡淡地对陆刺史说道：“陆大人，给朝廷当差，腿脚麻利点是好事，但没证据就乱抓人的话，就是给陛下的圣明抹黑，若是审出来没什么问题，就早日把那些杭城的大夫给放了，药铺也得马上解封。”
“公主教训的事，教训的事，等回去，下官立马喊人帮人都放了。”陆缁用袖子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连连称是。
江燕闷哼一声，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暗自责备自己过于激动了。父亲作为杭城刺史时，一直是兢兢业业，公正严明的伟岸形象，而这眼前的陆刺史谙于溜须拍马，做事却昏庸糊涂，着实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父母官。
在酉时左右，马车已经驶出了杭城数里之外，停在一座巨大的坟穴旁。这座坟穴高五六米，显得异常高大，而坟穴外则站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差役，他们负责守卫此地，当这些差役看到刺史陆缁以及一男一女从马车中走出时，他们立刻挺直了身体，齐声向刺史问好。
陆刺史微微点头，向他们询问：“安忤作在里面吗？”
差役们一致点头，表示安忤作确实在坟穴内。
随后，陆刺史转向楚思晴，堆满笑容地说道：“公主殿下，这坟穴内阴湿寒冷，殿下还是在马车上稍等片刻，下官与江大人进去查勘即可。”
然而，楚思晴却置若罔闻，她眉头紧蹙，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少说废话，带本宫一起进去，本宫倒要看看那些尸体长什么样。”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和好奇。
陆刺史见状，不敢再多言，只得走到坟穴外的一处石壁前，轻敲几下。只听“唰”的一声，那看似普通的洞穴石壁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洞口。洞口内一片漆黑，阴暗潮湿，还伴随着阵阵刺骨的寒风。
陆刺史手持一根小火把，走在最前面，侧身走进了洞穴。
江燕紧随其后，她并没有对寒冷的阴风感到惊奇，也没有对洞中稀薄的空气感到奇怪。相反，她对这位看似无用的陆刺史有所改观，想不到他心思还挺缜密的。
楚思晴虽然胆大心细，但作为一个女子，她对这阴暗潮湿的坟穴仍然感到有些忐忑，她紧紧跟在江燕身后，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仿佛寻找一丝安全感。
江燕察觉到了身后女子的紧张和恐惧，她轻轻握住楚思晴的纤纤玉手，给予她一些安慰。楚思晴被她温暖的掌心紧紧握住，心中涌起一股羞涩和喜悦，她暂时忘记了害怕，顺从地跟随着江燕前行。
随着他们深入洞穴，湿气越来越重，寒意也越来越浓，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尸臭，令人作呕。
然而，江燕和楚思晴并没有退缩，他们坚定地继续前行。
突然，眼前一亮，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明亮大堂，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座晶莹剔透的白色冰台，丝丝寒气从冰台上散发出来。而冰台之上，正躺着四具泛着臭味的男子尸体。
在一旁，有一个面容枯瘦的老人守候着，他看到来人正是陆刺史，又见刺史身后跟着两位气质非凡的男女，微微露出诧异之色，然后，他恭敬地向陆刺史行礼，并自我介绍道：“小人安宜，是本城的忤作。这次几位大人的验尸工作是由我来负责的。”
陆刺史一改之前的笑容可掬，变得严肃起来。他指着冰台上的尸体，对安宜说道：“安忤作，本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九公主殿下和兵部侍郎江大人，他们特地前来调查这些大人的死因，你快点说说，你当时发现尸体时有什么异样？”
安宜恭敬地回答道：“小人安宜见过公主殿下和江大人，我们对几位大人的尸身进行勘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致命伤口，更没有中毒迹象。几位大人就这样离奇地失去了呼吸。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所有死者旁边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奇怪的香味。”
楚思晴和江燕听到这里，不禁大惊失色，他们之前收到的汇报，也只是说几位官员离奇暴毙，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棘手，既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江燕走近冰石台，俯下身去仔细勘查一具尸体，只见那具尸体面无血色，双目裂呲，瞳孔散离，显然已经死去多日。
楚思晴不敢直视这些尸体，她转过身去，身体微微颤抖。
而江燕则毫不畏惧地继续勘查，她搬起尸体的手脚，查看掌心手指以及脚裸，甚至连颈脖耳垂都一一检查过，果然如安仵作所言，这些尸体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口。
“会不会是用针行凶，所以伤口不宜被察觉？”楚思晴躲在远处，捂着鼻子问道。
“我刚刚查了这尸体三十六处死穴，都没有被针扎过的痕迹。应不是死于针下。”江燕认真答着。
她又仔细检查了被安宜解剖的胸膛，只见那尸体血液已经被寒冰凝结成绛红色，并没有呈现黑色中毒的迹象，而里面的五脏也并未受到内力的震击。
江燕仔细观察着死者的心脏部位，总觉得有些怪异，她感觉到这具尸体心肺之间的血液似乎比正常要少，而且静脉异常宽敞，这让她在心中产生了一些疑惑。随后她又去观察了另外三具尸体，发现它们也存在着相同的情况。
江燕眉头紧锁，她的直觉告诉她，问题的答案可能就隐藏在这股淡淡的香味之中。
她急切地转向忤作，询问道：“安忤作，你提到尸体旁环绕着一种淡淡的香味。你能确定那是什么味道吗？”
安仵作努力回忆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大人，那香味确实很淡，淡雅得就像花香，但又不像是常见的那些花的味道。”
江燕听后，面色更加惨白，她无力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陆大人，非常抱歉，让你这次大费周章了，你稍后把几个仵作的勘察案碟都送我那去，我看着没问题，就会呈报给陛下。至于这些尸体，都火化了吧，至于官员的家属亲眷，则还要劳烦陆大人去斡旋了。”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惭愧和愧疚，仿佛这个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缁听到江燕的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刚才还对他态度冷淡的江大人，会突然向他道歉，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摆手道：“江大人，您折煞小人了，大人也是奉旨查案，小的只是做做看尸人而已，帮不到大人什么。”
江燕再次摇了摇头，她看着陆缁，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陆大人要动工修做这座阴坟，还要从民间收集大量冰块将尸体保存，这其中的艰辛能想象的到。无论这案子是否能侦破，我都会如实启奏陛下，为你请功。”
陆缁听到这里，心中一喜，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恭敬地跪了下来，磕头谢恩：“谢大人栽培！”
就在这时，楚思晴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她牙齿打颤地说着：“你们看完了没？这里好冷，本宫想出去。”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让人无法分辨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江燕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出去吧。”
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在天际，夜色如幕般降临，树林中传来阵阵声响，似乎与月光相互辉映，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
江燕和楚思晴走出了阴冷的坟穴后，便上了马车，随着陆刺史一同返回刺史府邸。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行驶，江燕的心情异常沉重。她一路上默不作声，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马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但楚思晴并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被她那专注而认真的神情所吸引。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抵达了刺史府邸，此时已是戌时，刺史府的官员们早已备下酒菜，等待着江燕和楚思晴的归来。
尽管江燕此时毫无胃口，但看到杭城几位官员热情洋溢的笑容，她不禁心头一震，决定还是参加这场接风洗尘宴。
在宴席上，江燕听着新上任的刺史、太尉、布政使等人在那介绍着自己先前的政绩。
江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杭城的凤阳王、安国公尸骨未寒，这些人还不知道掺杂着多少两党的人。
毕竟谁都不想放弃杭城这块大肥肉。
与此同时，楚思晴的心情也异常复杂，虽然江臣彦今日并未找出官员们的死因，但正是这种离奇的情况才让她感到更加不安，她害怕自己的太子哥哥真的被卷入其中，这种担忧让她紧咬嘴唇，满脸忧色。
看着杭城新的骨干官员们在那里兴奋地喝酒划拳，楚思晴的心情愈发沉重。
她知道，这座经济大城，历来都是各方势力必争之地。
阳光洒落在白衣男子的面庞上，映衬出她如玉般的肌肤。
江燕坐在凉亭中，专心致志地翻阅着石桌上的公文和材料，眉头微皱，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这时，一个高大俊朗的黑衣男子匆匆走向凉亭中央。白衣男子察觉到脚步声的急促，立刻抬头望去，眼中充满期待。她急切地问道：“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江刑点了点头，低沉道：“有些发现。在江大人被抓前的半年里，从杭城通往南海郡的商船频繁遭到倭寇的骚扰和袭击。商人们曾请求江大人派兵剿匪，但他寻求市舶司和凤阳王的帮助时似乎遭遇了阻碍，他们对此事并不在意。几个月后，江大人决定亲自行动，他带领青龙帮的人前去剿匪，最终成功驱逐了倭寇。”
江燕愣了一下，疑惑道：“青龙帮？苏杭这一带的漕运不都是漕帮在管？青龙帮怎么会掺和这件事，我记得青龙帮只是个小帮会而已，怎有能力帮助爹爹剿灭倭寇？”
江刑解释道：“江大人与漕帮帮主的关系并不融洽，漕帮的人觉得江刺史的通行令过于严苛，导致很多货物不得不绕路从明州出口。至于那青龙帮，青龙帮帮主曾受过叶王爷恩惠，想必是叶王爷暗中帮助老爷，这才杀得那帮倭寇无法为非作歹。”
江燕恍然点头，蹙眉冷笑道：“从明州出口，想必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走私物吧。”
“应该是的，对了，说起走私，是有传言说到杭城地下黑市的老板其实是凤阳王和安国公，像一些从婆罗门、大食国、罗越国进口的香料和珠宝，他们那边可都是常年有货的。”江刑突然像是想起此事，连忙把这个探听的消息一并告知。
江燕的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凤阳王和安国公怕是一直都在做走私的勾当，就是不知父亲是否知晓此事。
也许，他一直都知道。
他是一个明察秋毫，连城东早市卖了几碗面都知道的务实刺史。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问道：“那么，凤阳王和安国公在死前可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江刑沉声道：“四位大人在死前都曾去过紫辰楼。”
江燕的呼吸突然停滞，她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紫辰楼，这座杭城首屈一指的青楼，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从这座楼里走出的女子，个个国色天香，才艺双绝，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坚守着卖艺不卖身的原则，为紫辰楼赢得了极高的声誉。而这里聚集的，多是公卿贵侯、文人墨客，他们在这里品酒赏乐，享受着美人相伴的时光。
江燕的眉头紧锁着，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这紫辰楼的幕后老板，可是当朝尚书令——王墨如。这王墨如执掌了尚书省六个部门，乃是朝中重臣，是太子党派最中坚的力量之一。
她想起在杭城死掉的四个官员，都与丞相、襄王都有密切来往，而他们死前，又都恰好来了太子党这边人的地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他们的死都与太子有关，是否显得也太过刻意，过于明显了，若是与太子无关，那又是否显得过于巧合？
尽管情况复杂，江燕仍决定今夜亲自去紫辰楼探个究竟。
然而，一想到即将踏入这片以风月著称的场所，她的内心不禁有些犹豫和迟疑。身为大楚的驸马，她深知自己绝不能涉足此类地方，这是皇室的规定，也是她对公主忠诚的体现。在某些程度上，一旦成为了驸马，就等于失去风流的资格。
这几日，那个马屁精陆缁——陆刺史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暗示过她，这杭城的花街柳巷是如何诱人。这让刚对他生出一丝好感的江燕，对他又嫌弃到不行，恨不得赶紧把这杭城刺史丢到刑部去，判他一个怂恿驸马背叛公主之罪。
江燕心中苦笑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前两天还连连推脱之人，今夜就破了戒，要去那烟花之地。她深知这种行为与他的身份和职责格格不入，但为了追查杭城暴毙案真相，她别无选择。
于是，她决定瞒着府中的两位公主，编造了一个去赴杭城郡尉大人宴席的谎言。
楚倾烟听了她的谎言后，神情依然淡然无比，就连楚思晴脸上也毫无反应，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般吵闹着要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案中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