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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博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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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是个有趣的人。
他总是说他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但是日子过的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也说他对不起一个人,他在用所有的一切去过别的生活。
等到我师父走近了,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过了。
多少年?记忆都模糊了。
可我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你的刀。”
他说。
我震惊地接过刀,然后保持着震惊的姿势后退了两步,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你谁?”我问。
他回答:“继国岩胜。”
…………………………
「我们的世界,是个很疯狂的世界。」
我正拖着一具尸体,准备给他找个长眠的好地方。要知道,在这种时不时就会下场雨的糟糕天气,指不定从哪里来一场大雨就把这个倒霉的家伙冲进河里,只需泡上三五天就可以起到完全整容的效果。
不要误会,不是我杀的人。
我找回我来时的路,就看见写着我名字的坟头上倒挂着这么一具尸体,我也很纳闷。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个雇佣兵,穿着一身黑袍,活脱脱像个邪教徒。我也不知道这是最近年轻人的审美,还是单纯他这个人比较中二。或者只是想死的好看一点。
这可是一座从里到外烂透了的城市。
不出意料背后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要是晚上一两秒,我就得跟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一起埋进去了,那些雇佣兵做事还真是大摇大摆。
幸好这个点路上没人,反正敢在这片城区住的人也不会出来凑热闹,所以……今晚上大概得费点力气甩开他们。
我往主城区的方向跑去,偶尔有一两盏街灯把影子拉长,背后的阴影就追着模糊摇晃的影子咬上来。
我弯下腰就地打了一个滚,躲过了前方来的攻击,抬头看了一眼子弹在墙面上划过,耳边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前面不能走了,我迅速换了一个方向,向更深的夜色里奔去。
前方就是横穿城市的河道。
猛地一跳,回身抓住河边的栏杆,我顺势落进水中,扭头就往一个方向游去。如果要躲开他们,还不太现实,除非把这些雇佣兵全都杀光。
甩开了。
我坐在湿淋淋的河岸上叹气。
我是从某座城市里醒来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名为泰拉大陆的地方。
第一反应是去找跟着我来的兔子。
我回去打听的时候,便利店的老板娘说我是一队雇佣兵从外面带回来的,当时他们觉得一个睡在源石堆里还没感染源石病的案例很稀奇,就把我带上了。
然后他们所有人就死在了城门口,战争的烟火里。
“那他们是去过哪?”
我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这些雇佣兵一直追着我打,就好像我抢了他们的命根子一样。
老板娘冥思苦想了很久,告诉我,这属于加密情报了,要找专门的情报贩子才能知道,而且还要大把大把的钱。
钱,好问题,我没有这里的钱。
这两天就在某个地方打个零工,顺便见识了一下异世界的风土人情。但同样的,这个世界阶级分化也太严重了,只是打工是根本不可能赚到什么钱的。
——当然,去战场上“打工”是例外。
“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啊。”我感叹了一句,走出面包店的时候顺便递给路边的大叔一个,然后自顾自地感叹起来,“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正常人,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流浪汉,他也不客气地接过面包,然后理所当然地说:“这里已经没有正常人,你能呆在这你也不正常。”
“……在理。”我还得找回我的兔子,不能就这么走了,“先疯的是人,然后是战场,然后是整个国家。这个国家已经在疯狂的边缘,崩溃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话说,就没有统治者出来管管吗?”
流浪汉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说:“王族在分裂、在内战,在决出胜负之前不会消停。你外来人,赶紧走吧。”
我听说,他们的王位继承人有两个。
一个是有着理想、向往着和平的公主,另一个是有着野心、也有相应手段的亲王。
那个流浪汉还在说:“特蕾西娅公主是他们永远追随的对象,她是我见过最美的……”
“有多美?”
“反正你也见不到,想想就行了。”
“是不是那边路过那个?”
那时候我心情平静地看着路口,惊鸿一瞥的女性,心里忽然泛起了波澜。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
的……
我的兔子为什么在他们手里???
我追了上去。
如果是两年前的我做选择,选择理想的公主还是现实的战争,我肯定会追随着热血和理想就这么冲上去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握紧了手里的刀,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些世界的最终都是走向毁灭,碰撞和挤压的过程中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我能做什么?我能救多少人?只要作出选择那就一定有人会因为选择死去,但凭什么作出选择的人就是我。
我累了。我想逃避不行吗?!
“特蕾西娅殿下……对吧?初次见面。”
那之后我加入了理想的阵营。
我不得不感叹,为什么这里的物种都跟动物有着不小的关系。
比如兔子,变成了长着驴耳朵的兔子。
比如人,全世界可能只有我一只。
特蕾西娅的阵营里缺少什么?缺少一个拿起屠刀的人。
好嘞,这事我擅长。不就是杀人吗,因为我的过错死掉的人还少吗?这样的我也不在乎多死上几个人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吧。
然后我就见到了他们的“执棋者”。
卧槽,怎么是……
“为什么这个人长着一张我的脸?”我一脸懵逼地问王女。
听说他们这个叫巴别塔的组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尤其是他们的领袖真人不露相,斥众生为棋子,我还想这到底是一个怎么邪魅狂狷的人物……
草,不要把邪魅狂狷这几个字安在我的脸上!
“……”
到最后我也没搞明白这个问题,他们也是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
也许这是在这个世界的我吧。
——在遇到另一个同行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捡到了一个跟那位执棋者穿的一模一样的人(或者说盖的一样严实),然后开盖却没有中奖。
他说他的名字叫罗德。
他是罗德岛的博士,刚刚从他的飞船上掉下来了,问问我能不能帮忙把他送回去。
“可是距离你说的罗德岛建立时间还有好几年诶。”我慢悠悠地告诉他。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一口气没喘匀,昏过去了。
这是我在进入巴别塔之后,在每天忙碌地处理前来暗杀的雇佣兵时,捡到的第五只自称是罗德岛博士的人了。
他们都有着共同的认知,都说自己是一个巨大组织的Doctor,身边有着众多兽耳娘,还有着一艘飞船,日常菜谱就是炭烤杀虫腿、水煮源石虫,甚至能生啖源石66颗不带喘气的,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们说他们有只兔子。
我就奇了怪了……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跟你说,我见过巴别塔的那个博士了,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他一定就是没失忆的我,没错,肯定是这样……”那个叫罗德的博士在偷偷摸摸去巴别塔看过之后,用一种我没法理解的热情在碎碎念。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非常敷衍,然后问他要做什么。
他们都是一瞬间就茫然起来。
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或者说根本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存在。
于是我慢悠悠地说:“我看那个人,也是我的脸。”既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那就没问题了。
“……可你不是doctor啊!”他想了几秒,就大喊起来。
“好,还有遗言吗,我送你上路……不对,送你回原来的世界。”我举起刀。
罗德就卡壳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忽然就愤怒起来。
“你根本不了解罗德岛,更不了解罗德岛的Doctor……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德说着,扯下了自己的红围巾,然后拉开了自己一直捂的严严实实的衣领。罗德岛的标志和黑色的条形码出现在脖颈上。
“所谓Doctor,可是你们杀不尽的、量产货啊。”
“他们骗我们玩游戏,试问谁不知道罗德岛,一个两个干员都莫名其妙示好,做个博士还一天到晚不可以休息哦,每天我都觉得我的脑子不够用,结果谁知道玩这个游戏的人都一个个失了智,我们报警也没人信,都说是玩游戏过久导致的突发性癫痫!”
“我们能怎么办,走的走逃的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该给干员换班的时候基建他就自己打开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一个都疯了,到最后手里还打开着更换助理,到死也没能凑够给自己换宿舍的龙门币,我就知道要轮到我了!果然,果然他们都死了之后就是我!”
“我们来这个世界都是替他们死的!没有人能杀死罗德岛的博士,来一个死一个,死一个还有下一个,这种量产货是无穷无尽的!这是诅咒,你也是,你也看见了自己,你跟我们一样都被诅咒了!你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
我认认真真地听完他的话,等他喊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一刀下去结束了他的生命。
啧,又疯了一个。
“你的遗言我收到了,会传达给下一任博士的。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