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天复活了吗》有山长梦

6、第6章 故交

　　“我和他当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有些事想当面问问他罢了。”秦路眼神诚恳。

　　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会一听到君离在天界就跑，还守在这里十多日？

　　若非寥星斋收留君离，他可就要孤身躲在外头过夜了。

　　有初保持怀疑，并开始猜测这会不会是秦路故意设局。毕竟当过君王的人，肯定比自己聪明得多。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信，秦路不厌其烦地解释：“我是一方战神，若我真的和他有大仇，会让他在我眼皮底下跑掉吗？我手下几千白虎宫守军，如果我真的用手段，何愁两日内找不到他？我只是不想逼他。”

　　好像……是有点道理。

　　有初的表情松动些许，他也很想知道秦路和君离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便试探着问：“那你，你和君离，究竟是什么关系？”

　　“多年故交，数十年未见。我如今要找他，只是单纯想问些事情罢了。”秦路说到“故交”二字，神色一黯。

　　那些年发生的一切，深宵残梦里还念着的人，到如今终究只能化为一句“故交”，客气又陌生。

　　两人都说对方是自己的故交，却一个死追不放，一个躲躲藏藏，有初的手摩挲着腰间长剑的剑鞘，心中叹气，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

　　秦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觉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神色一变，猛地向有初攻去！

　　有初还在想君离的事，秦路攻势突然，他也没有防备，眼看对方的手掌已经逼近身前，凌厉的掌风将他的长发扬起，他心下一凛，身子一矮、闪身避开了秦路的攻击范围。

　　正待还手，却见红影一闪，君离已飞身上前，钳制住了秦路的手。

　　秦路深深地看着他，眉头却不曾舒展，“你终于肯现身了。”

　　二十年未见，君离却还是一如当年，红衣艳烈，风华绝世。

　　凡间那漫长的二十年间，每次君离入梦，都离他那么遥远，远到即便用尽全力伸出双手，也碰不到他的衣角。

　　君离强压住心中抽痛，收回手转身，冷声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有初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平日里君离性子冷淡，语调总是不紧不慢没什么起伏，可刚才那句话，却有些沙哑。

　　君离走到有初身侧低声说了个“走”字，便自顾自大步而去。

　　秦路边追边喊：“小离！小离！”

　　眼见君离越走越快，秦路干脆停下，歇斯底里般大喊道：“君离！”

　　君离终于停下，只是肩头却有些颤抖。

　　有初在旁边眨眨眼，“小离”？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看着前方那道红色身影，秦路赤红着眼质问：“你既深恨于我，又为何一直宝贝着我送你的斗笠？”

　　二十年真的太漫长，足以蹉跎凡人的一生。那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的折磨，都融进这声质问中。

　　君离望着天界深蓝色的苍穹，深吸口气，压下眼眶的温热酸痛，平复自己的声线，许久才缓缓轻声道：

　　“凡间的事，我不想再提。殿下，忘了吧。”

　　这句话，说给秦路，也说给自己。

　　这相隔二十年的再见，两个人却都狼狈不堪。

　　君离说罢，转身便回了朱雀宫。

　　有初看着君离返回朱雀宫，这才反应过来，秦路攻击他是在诈君离现身，秦路一定早就料到君离会来。

　　阴险！

　　正想追着君离去朱雀宫，看出有初想法的秦路却伸手拦住他，沉声道：“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

　　有初想了想，觉得还是听秦路的比较好。君离虽然生性淡漠，却自有一身傲骨，恐怕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心房失守的样子。

　　可是君离的衣物都还在他的储物袋里。

　　“衣服放到门前，告诉他一声就走吧。”秦路想得周到。

　　虽然觉得秦路这人颇为阴险，但有初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照做。

　　他去到君离房门前敲敲门，“那个，君离，我把你的衣服放门外了。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和鹤九……我走了啊。”

　　他说完深深叹气，走出朱雀宫时秦路和白虎宫守军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闹剧根本不存在。

　　屋内君离坐在床沿，扶着床柱，手腕上青筋暴起，他只觉得心肺撕裂，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长发随之松散，披在瘦弱的肩上。

　　他盯着斗笠许久，似乎想起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控制不住地眼眶微热。

　　“这都什么事……”有初在路上摇头叹道，他抓心挠肝想知道秦路君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两位正主显然并不想说。

　　看来只能依靠那本话本了。

　　飞回寥星斋时，鹤九已经眼巴巴在窗前等待许久，见只回来有初一个，便急忙上前问：“君离呢？”

　　有初再次叹气，在桌前坐下，撑着脸道：“秦路拦住我，说想和君离见面，我没答应，他早料到，君离会跟着我回去，就对我出手，逼君离现身。他俩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不欢而散。君离住回朱雀宫了。”

　　鹤九收起折扇，坐下好奇道：“莫名其妙？怎么个莫名其妙法？”

　　沉吟一番，有初总结道：“就好像，凡间分手的情人吵架，什么爱啊恨的，什么无话可说啊、忘了吧之类的。”

　　“你确定？”鹤九表示怀疑，他拿着折扇敲敲下巴，“可你之前不是说，他们两个好像有大仇吗？”

　　“他们俩的事，我哪里知道，就是感觉……很复杂。”有初摇摇头，他从储物袋中掏出话本，“这是我在凡间买的，说是，讲了秦路和君离的故事，要看吗？”

　　鹤九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开始是不敢相信，后来便是想笑却死死忍住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又确认一遍：“凡间买的？话本？”

　　有初眨眨眼，看一眼手上拿的东西，“话本怎么了？”

　　鹤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东西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完便拿着茶壶起身泡茶去了。

　　怎么鹤九也变得莫名其妙的，有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走远。

　　收回目光，有初随意翻开话本中的一页，定睛看了一眼，手一抖就把话本扔了出去。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有初又惊又羞，想起那页上画的东西，觉得自己要瞎。

　　此时鹤九端着茶壶回来，看到有初那模样，想着果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调笑道：“先前看你对凡间历史侃侃而谈，我还当你见多识广。没人告诉你，凡间的话本，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怪不得鹤九先前是那副表情，有初悲痛地捂住双眼，“别理我，我瞎了。”

　　他避世之前，话本这种东西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普及，他又哪里知道，如今的话本都是这副样子。

　　把茶壶置于桌上，鹤九拾起被扔在地上的话本，在桌前坐下，继续煽风点火：“别这样想不开，不就是一页春——”

　　有初指着旁边的窗户咬牙切齿：“再说跳楼！”

　　“哎呀，”鹤九粗略翻翻手中的话本，装模作样地叹气，“这天界都说你长得吓人，还整日冷着个脸，怕是脾气不好，我倒觉得，有初还是挺可爱的……”

　　给自己倒杯茶，鹤九悠闲地品茗。

　　一直那样高冷做什么，美人还是有了烟火气好看。

　　“我？吓人？我哪里吓人？”有初很是不服。

　　鹤九摸着下巴问：“有初啊，你在凡间，带过小孩吗？”

　　虽然不知他为何转移话题，但有初还是照实回答：“没有，他们一见我就哭。”

　　鹤九挑眉看他。

　　原来自己不招小孩子喜欢是因为长得吓人吗？

　　捂着眼睛，有初深吸口气，“让我静静。”

　　片刻后书成再一次风风火火飞进寥星斋，见有初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不明所以地问鹤九：“这又是怎么了？”

　　鹤九放下茶杯，言简意赅：“被奸商骗了。”

　　书成恍然大悟，环顾四周却未曾看见那身红衣，又问：“君离呢？”

　　“被秦路大闹一场，回朱雀宫去了。”鹤九耸肩。

　　书成无奈，但想起自己来此还有正事，便坐下拍拍有初的肩，“吃一堑长一智，别丧气了！来听听我这一趟的收获！”

　　一提到正事，有初瞬间恢复以往的模样，“殿下请说。”

　　书成点头，缓缓道来：“这血脉感应的办法倒真是有，其一，是修习一种名叫‘祭血’的法术；其二是找一件可以跟踪血气的法器。

　　不过，‘祭血’每次施展都得放一大盆儿血作为媒介，用血脉找血脉，长久伤身；而能够跟踪血气的法器，必须得是上古级别。三哥说，整个天界都找不出几件上古级别的法器。”

　　有初抬起自己的手，衣袖向下滑去，露出纤瘦手腕，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中，血液正在流动。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已做好决定，抬头问：“祭血要怎么练？”

　　“这祭血用一次就得放一次血，你，可想清楚了？”鹤九有些担忧，却在看见有初眼中的坚定后，才发觉自己的劝阻对他来说，并没有用。

　　鹤九后知后觉地心中暗道，其实有初也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决定的事儿，怕是谁拦也没用。

　　碰上有初询问的眼神，书成叹气，“寥星斋里的书，叫《血录》。”

　　有初点头道谢，拿起一直摆放在桌边的寥星斋书目，一目十行地查看，片刻后他便起身从身后一排排的书架中找出了《血录》，开始翻看起来。

　　书成与鹤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