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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二章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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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尘古道车声辚辚,马蹄声更是络绎不绝。
这路上却停着辆青顶黄帘小马车,苏寒江正坐在撩开了帘子的车窗后,与那枣红骏马上的骑者拱了拱手。
放下车帘,便听房月讥笑一声:“寒江公子好风流,这都已是第七拨了。”
苏寒江无奈道:“哪里哪里,怎比得上房月公子?”
话音未落,只听又一阵马蹄疾飞而来,端端是踏雪无痕的好马。自然,若不是如此好马,怕难追上昨夜出城的两人。
片刻,骏马嘶鸣一声,车外爆出一个壮汉嗓子来:“车里的可是醉红院房月公子?”
苏寒江与他一笑:“房月公子这也十来拨了。”
“我名气本就比你大!”房月轻哼一声撩了帘子,面色不愉的回那汉子:“说了多少遍,遇到别家的也赶回去,怎么还有人来?”
那大汉放慢速度跟着马车,不敢与他争论,只顾把主子带的话一字不漏的背起来:“小的城西万斗金黄爷家,见过房月公子。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你肯跟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哪怕皇宫大内的珍宝,要什么便有什么。我家老爷最懂怜香惜玉,知道房月公子不愿抛头露面,特地在城西三十里外置下一座别致庄园,家什仆从一应俱全,包你一辈子舒舒服服!”
房月哼笑一声,扯下帘子就催车把式加鞭子。
这些人的话风雅也好粗俗也罢,统共不过一样意思,不论前面许了多少,最后都不过一座“城郊别院”。到底是谁怕了见人?在京里时没人来道浓情蜜意,非得出了城上了路,不知道谁是谁了,再一网子捞进个别院。
那大汉还不死心,在外面叫喊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请房月公子再好好考虑考虑!”
房月本不欲再理他,谁知那人竟是个死心眼的,一路跟了小半个时辰,还不时吆喝上两声,扰得房月心烦不已。
更让人恼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三个变成了一群,本来得了白眼冷语便灰溜溜打道回府的家丁护院们,竟一个个的都跟了起来。马车哪里跑得过单人匹马,张员外家的、李太守家的、赵老板家的……你争我赶、七嘴八舌,将辆小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尤似悍匪剪道。
这个为家主大表诚心:“房月公子美貌世间无双,我家老爷爱慕之心日月可鉴……”
那个替房月担忧未来:“出了醉红院,房月公子能做何营生?如何养活自己……”
春眉不服气,顶了那人句:“我家公子舞技天下无双,怎么养不活自己了?”
却被房月在在头上狠敲了一下,缩在一角捂头生闷气,听着外面高低起伏再不敢搭话。
自然最后还是落在那一点:跟了我家主人,好处多多只赚不赔。
直到话都被说完了,连个袖藏飞刀腰挂朴刀的髯须大汉也挤进去说:“近来悍匪流寇出没,不如留在京城的安安稳稳过日子……”时,房月终是忍无可忍,撩开帘子挑圆凤眼,吼道:“全都给我滚,小爷哪儿也不去!”
外面楞了一刻,不知哪个木呐不开眼的嘀咕道:“那俺也不滚,俺又不是来找你的。”另有几人赶紧点头附和。
房月大恼,转眼的剐了苏寒江,似恨不得剐得他掉下一层肉来。
马车颠簸中,入神的看着本不知什么书的苏寒江被房月目光刺了刺,无奈放下书叫车把式停了鞭子,下得车来,向众人一拱手,目光温润的扫到各个脸上,微微笑道:“承蒙诸位家主厚爱,在下与房月公子自有营生之道,不欲依附他人,诸位请回吧。另外还请诸位帮在下一个忙,遇到同路人递个话,不然在下这路,怕是天黑也走不得几里了。”
其实众人见了房月冷脸早就知道没戏可唱,不过别家的人跟着缠磨,自己若一点就跑岂不被家主责罚?苏寒江一番话,既不卑不亢又温和有礼,台阶如此之妙,便顺势散了。把个房月看得牙齿痒痒,顺手掐了春眉几爪泄愤:小瞧了一群家丁护院,竟又输给苏寒江一局!
寒江扶辕登车,却见一管家摸样的中年男子仍滞留在原处,说话行事与那些粗鄙莽汉大不相同:“寒江公子,借一步说话?”
房月本因拉不下面子装作不看他,见此变故不由转着眼珠瞟过去,就等着他后面那只脚也赶紧登上来。
苏寒江依旧扯个微笑,神态像要回绝,那人又小声说了句什么,苏寒江脸上笑也没了,先前踏上的那只脚又落回了地面,真跟那人借一步说话去了!
房月大惊,再不顾什么面子,趴在车窗上撑着身子迎着扑面黄尘,眼巴巴的盯着两人揣揣不安。可恨那管家谨慎过分,走出几丈才开口,说了什么却一点也听不到,只见得至那人开口苏寒江背影便绷得僵硬,间或还有微微的颤抖。
苏寒江一动,房月心便一紧,眼光便更热烈几分的盯着那个管家,抓着胸前贴身藏好的卖身契,咬牙切齿:若他胆敢说走,便下去拿卖身契给那家丁走狗看个清楚,金山银山也别想换!
约莫僵持了一刻钟左右,苏寒江挣扎万分,终是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与那人拱了手告别,转身往马车走了回去。正月间一头的冷汗浸浸,脚步偏偏倒倒。
房月又喜又急,却只当他北风里站久了腿脚僵硬,想下去迎他又怕失了身份,忙对春眉道:“快去扶他上车!”
春眉利落的跳下车跑到苏寒江身边,一搭手全无力道,不由十二份的诧异。苏寒江何等沉着镇定处事不惊,何时这般一言不发的让人扶着?怕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他身边!
苏寒江神情恍恍惚惚被扶上了车,房月才见得他脸色苍白,目光涣散,连忙摸了条帕子甩给春眉,示意他给寒江擦汗。
春眉那手探上额头,苏寒江这才醒了神,抬手将他手臂微微隔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道:“多谢了。”转眼又见房月紧紧盯着自己,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模样,不由笑意更加加深,主动说:“不过提了个很难拒绝的条件,不必担心。”
房月满心不安这才稍微缓下来,却又隐约觉得那人提出的条件恐怕对寒江极为重要,怕他此时心神未定生出反复,便故意作出嚣张跋扈的模样:“我当然知道你不敢答应!不过毕竟是我的人,怎能让别人欺负了?”
被他这一扭,苏寒江竟真的放下心绪,当下符合道:“正是此意,房月公子真是聪慧无比。”口吻里半分谄媚半分调侃,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平日模样。
“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再来烦扰!”
房月当没听出那分调侃,他正烦恼着如何永绝后患:这一次有人踩住苏寒江软肋,令他差点便离自己而去,难免日后还有人提出更难拒绝的条件!
不行,今天晚上再不能放他,夜长梦多难求心安!
苏寒江不知他正计算着自己清白,仔细想了想,道:“确实麻烦,若是这一路跟下去怕难得清净了,且,岂不是我们在哪落脚都有人知道?不如改走水路,虽然慢些,至少没多少人会乘船追来。”
房月听他认真为两人日后考虑,一时觉得有些愧意,一时又坚持不能夜长梦多,最后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一致。
苏寒江便又捡起来那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看起来,两人皆不再言语,一时间马车里安静舒适得像没经过刚才那阵喧嚣。
春眉刚闭上眼想好好困上一觉,猛然被一股杀气一刺,睁眼一看,只见房月正恨恨的盯着自己,脸色越来越吓人。
半个时辰后,春眉警觉的溜了出去陪车把式。
(回复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