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绣球》穆宇飞

31、第 31 章

　　妖皇太一陨落后，招妖幡由女娲圣人代为保管，妖族之主的位置就此空悬。
　　现下看来，女娲圣人并非将招妖幡借给了孟清，而是直接连着妖族一并交给了孟清。

　　简单地说，孟清便是现在的妖族之主。

　　世间唯一一座孟婆祠就立在灵州城外，尽管督办此事的国师被孟清打伤，但工匠们还是把石像摆了上去，供了香火。

　　那国师应该是见过孟清，提供给工匠的画已是十分相近，是以雕刻出的石像也有七八分相似。

　　普通虎豹都有领地意识，何况对方是妖族之主。

　　虽说孟清并未承认，但妖兽不会管这么多，见到灵州城外的石像，血脉中传递的信息便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们，这里是族长的地盘。

　　既然是族长的地盘，那么城里的那些个凡人，就该归族长处置，他们若是再攻城，那便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所以存有理智的妖怪都已退下，转道去找别的城池麻烦，剩下的都是些魔化程度太高，已经认不出自家族长的妖怪。

　　勾陈帝君已然看出，孟清不需要口诀就能操纵招妖幡，该是招妖幡已经对他认了主。

　　“有劳孟婆大人，只是这幡，本君用不了。”

　　勾陈帝君的意思其实是，孟清既然是妖族之主，打与不打不都他一句话的事，哪还需要他来借招妖幡行越俎代庖之事。

　　不过孟清还不知道灵州发生的事情，勾陈帝君复述了一遍，他面上神色如旧，内里心情却很复杂。

　　他就这样被迫成为了妖族之主，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
　　而且，他到现在心里还有点戚戚然，不安定感充斥着胸腔，女娲圣人把这么些法宝都交给了他，想必不久还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身不由己不好受啊。

　　孟清点点头，摊开掌心，任招妖幡自白光而出，迎风而长，远古图腾跃现其上。

　　他能够明显地感觉道，这幡系连着亿万妖族，只需自己一个念头，他们便会当场死亡。
　　当然，他并不能这样做。

　　纵然是妖族，那也是天道认可的生命，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恐怕会被业力活活烧死。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他禁止这些妖族攻击人族，也无法阻止他们进一步魔化。

　　魔化过后不会听他的，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还是治标不治本。
　　要么，把魔气完全净化掉；要么，把这些妖族带到另一处地方。

　　目前看来，前者还更有可能性，先不论没地方能够容纳这些妖族，即便找到了地方，都带走了，人间就只剩下人族和一小部分没妖化的生灵。

　　于人族而言，同样是灭顶之灾。

　　不管怎么样，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孟清沟通招妖幡，以妖族之主的名义，联通亿万妖族，禁止它们再对人族城邦进行攻击。
　　命令发出后，他能够感受到招妖幡的另一面传来的疑惑与反抗，但毫无疑问，命令奏效了。

　　片刻后，下属过来向勾陈帝君汇报，表示围攻各州城池的妖族都退走了，只剩下些魔化的妖怪，玄门之人和天兵们正在处理。

　　“此番有劳孟婆大人。”
　　勾陈帝君拱手道。

　　“不足挂齿。”
　　孟清摆摆手，不甚在意。

　　两人交换了几句场面话，勾陈帝君再度开口：
　　“实不相瞒，本君还有一事相求。”

　　孟清看向他：“何事？”

　　“人族遭此大劫，气运锐减，若无至宝镇运，恐有不测，不知孟婆可否借生死簿一用……”

　　勾陈帝君不太好意思开口，但事实确实如此。

　　气运一事，玄之又玄。

　　当年巫族和妖族势危就是因为太过张狂，尔后气运为人族所吞噬。
　　眼下气运衰减，若是没有至宝镇运，容忍人族气运一再流失，即便人族度过劫难，日后也不会好过。

　　王母手里倒是有素色云界旗，然而天界还靠着这旗子镇运，拿来给人族天界就没得用，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它为好。

　　“生死簿倒是能借，不过，我手里有更合适的法宝。”

　　孟清抖了抖袖子，山河社稷图飞出，看得勾陈帝君眼中欣喜若狂。

　　圣人手里的法宝，没几个不能用来镇运，更别说身为人族圣母的女娲圣人手中的法宝了。
　　孟清眼神穿破虚空，落在整个东胜神洲上空那虚无缥缈只可感受无可触摸的气运之上。

　　“去！”

　　他一指点出，山河社稷图眨眼间出现在了东胜神洲上方，徐徐展开。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万千景象一一浮现，又随着此图淡淡消失而隐去。

　　待山河社稷图彻底消失，无形的禁制拢住了那团气运，孟清长吐了口气，成了。

　　“孟婆大义！”
　　勾陈帝君拱手赞道。

　　“圣人慈悲，我不过沾了些光，谬赞了。”

　　孟清完成任务，不愿在此久留，告了声辞，回九幽继续盯着血海。

　　虽然妖族围城的困难解了，但魔气和魔化妖物还在，白萧云和霍景杨谦他们已经转到龙文国的琼州城帮忙除妖了。

　　楚国那边，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四位金仙亲自来了人间，各自出了法宝，护住各州城池，还将防护延展到了城外，保留了不少耕地，好催生粮食，补上城中空缺。

　　蘭芷国也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救脱菩萨带了罗汉比丘，坐镇城中，以佛门手段抵御魔气，护佑百姓。
　　只有龙文国还靠着预先的天兵及镇元子带去的地仙们勉力支撑，因此天界及时将其他两国的人都调了过去，减轻压力。

　　“这是第几个了？”
　　霍景把洞里的尸体都掩埋好，到溪边洗了手，问道。

　　“第五个。”
　　杨谦合掌闭目，心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不知为何，偶然翻到这部经文时，心有所感，第一回看就能全篇读诵，很是熟悉。
　　自忖或许是佛缘，便将经文收了起来，抄写过后随身携带。

　　“此事绝非偶然。”
　　白萧云一甩拂尘，严肃道。

　　“前几日就上报了，没人当回事。”
　　霍无伤怜悯地望着埋骨之处道。

　　他们自楚国一路过来，发现了不止一处如当日鬼妇人所在的“酿尸洞”一般的山洞。

　　洞中景象几乎一样，都是山体被掏空，里头倒挂着上百具女人的尸体，死法也很统一，割开喉咙生生流尽了血液才死。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和魔气蔓延有无联系，这些都是白萧云他们思考过的问题。

　　“我已传讯于我师父，他今日便会过来。”
　　白萧云话音刚落，广成子到了。

　　“尸洞何在？”
　　广成子脸色不太好看，直接问道。

　　“徒弟给您带路。”
　　白萧云带着他进了酿尸洞，广成子见到地上干涸的血迹，还有头顶尚未拆除的吊绳，一时也不清楚意义何在。

　　“你们如何处理的尸首？”
　　广成子拧着眉头问道。

　　“就地掩埋。”
　　白萧云答道。

　　“不可，魔气肆虐，当以真火焚烧，以绝后患。”
　　广成子道。

　　“是。”
　　白萧云按下心里想要辩驳入土为安的念头，点头答应。

　　“女子属阴，血液下行，聚气凝煞。此事必定非同寻常，你持我令，调集师兄弟，以血气为引，务必寻到其他尸洞，尽数捣毁。”

　　广成子拿出一枚令牌抛给他，又给了一叠符纸，叮嘱了几句，飞身离去。

　　得令之后，白萧云一行回了琼州城，集结了人，分头寻找。

　　果不其然，经过他们多方探索，在整个龙文国发现了三十七处这样的尸洞。
　　并且，洞里的尸体并不完全都是死在这一阵子，还有好一些已经成了白骨，看不出死了多久。

　　可见幕后之人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此事，只不过最近趁着妖魔作乱，光明正大地做了。

　　有了广成子牵头，其他两国也开始留意起尸洞来。

　　这一下发现大问题了，尸洞数量远不止龙文国内的三十七处，蘭芷国五十一处，楚国四十六处，加起来竟有一百三十四处。

　　这还只是粗略发现，没有细找。

　　同时，他们还注意到，并不是只有山洞里才有，有些在树林里，甚至城里的一户废宅中，打开门后，里头全是倒挂的尸体。
　　要不是官员排查，阵法掩盖之下，哪怕里头怨气滔天，外头也注意不到。

　　“谦哥，你在做什么？”
　　霍无伤看到杨谦一本正经坐在桌子前，认真拿笔写写画画，好奇道。

　　“我在思考，这些尸洞的选址是否有规律，若是能摸索出来，或许能有所裨益。”
　　杨谦给他让出视野，指着自己在地图上标注的点。

　　“除了大部分都在山洞里，还能有什么规律啊？”
　　霍无伤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不知。”
　　杨谦叹了口气：
　　“原以为此人纯粹为了凌辱他人犯下此事，现在看来，另有目的。”

　　“是啊，他杀了这么多人，让他们的血往地下流，地下有什么吗？”
　　霍无伤顺口道。

　　“地下……”
　　杨谦捏着毛笔，莫非意在地府？

　　虽不知这些血液会对地府造成什么，但眼下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这个了。

　　“无伤，快叫霍景进来。”
　　杨谦要向孟婆告知这件事情。

　　霍景现在正跟着白萧云学习画符，他虽然没法修行，但他发现自己可以引动天地灵气，故而一些简单的符纸阵法，他都可以施展。

　　他学得很努力，只要能派上用场，蚊子腿再细也是肉，他不嫌弃。

　　杨谦站在门口等霍景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孟婆像，供在桌上，诚心祈祷。

　　九幽之下的孟清心念一动，放了一缕神念过去。

　　等杨谦把事情的始末说完，他转头看着很是平静的血海，道：

　　“你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