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0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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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李寻欢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戴舟前来。
他也不催促，也没理会那些放在他案头上的公务。
没有理会公务，不代表咱李探花懒政，毕竟到了衙门，就得有个到了衙门的样子，也得让人知道他李寻欢不是尸位素餐之人。
嗯，为了表明怎么没有白拿朝廷的俸禄，还是有好好干正经事的。
他只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写了一封下笔有数千言的折子罢了。
虽然没打算直接参奏安靖贤，可他搞出来的事，李寻欢也不准备给他兜着，同时在折子里附上了他最近查账的结果。
这显然也是林如海的工作进度，自然也要加入到奏折里
毕竟是当官的，怎么可能不要政绩？
最后李寻欢在折子里还说了第三件事——
他告诉太上皇和皇帝，臣越是查账越觉得现在的“纲法”有许多不适用之处，但是贸然改了盐政，也牵涉过广，还请太上皇和皇帝拿个主意。
如果要继续查账，我就继续查。
如果要改，我这里有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也就三十多条建议吧。
如果你们觉得干系太大，我就继续在这里当我的闲职御史，懒得掺和这么多，你们父子俩合计合计吧。
当然了，李寻欢不可能写的如此直白，只是探花郎虽然委婉了又委婉，这字里行间就是这么个意思。
折子一气呵成写完，看了一眼无需润色，他就按照格式誊抄一番，在中午吃饭之前，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他倒是不担心有人敢对他的信动手脚。
要是皇帝连这点都保证不了，也活该坐不稳龙椅，林家也早晚被连累。
他这动向，也是瞒不住人的，谁也不知道李寻欢写了什么，更没人敢光明正大拦截，只知林如海的奏折会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抵京城。
李寻欢不急，还写了折子，安靖贤就坐不住了！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写了什么，但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在御前告了他一状，导致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他趁着林如海不在衙门，给某盐商之子徇私！
安靖贤快坐不住了，可他还得把这件事办妥！
于是赶紧再派人去到戴家和戴舟串通口供。
到了下午，李寻欢终于才见到了那个身穿素服带着孝的戴参之子，戴舟。
只看一眼，他就瞧出这戴舟脸色苍白，眼神飘忽，见了他就先跪下来哭诉自己知罪云云。
李寻欢听他哭天哭地了一会儿，才问这个年纪已经有三十许的盐商，“那五十多万两的盐引，你何时能还上？”
没错，这才是关键。
这盐引没给钱就拿走了，这戴家还不上，就是五十万盐税的亏空。
这笔钱戴家要是不还，李寻欢虽然禀明御前，撇清了自己的干系，但这笔烂账就这么烂在这里到底是国家损失。
李寻欢以前当官，是在御前，没有外放地方的经历，更没当过主政一方的父母官儿。
可现在他是盐官，管的就是盐政，当然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得了好处。
可这行事手段嘛，他倒是不想太过直白，直接一棒子打死。
因为他之前已经在林盛那儿打听了戴家的处境。
这戴舟的老子戴参生前那是名动两淮的大盐商，绝对是行业内的行首人物。
这样的盐商，自然不可能没后台，而戴参抱的大腿，就是昔日的太子爷，今日的义忠亲王。
义忠起事，又失败，自己被圈禁，险些被贬为平民。
朝堂里被彻底清洗，跟着他起事的武将悉数落得一个谋逆之罪，全家抄斩，九族皆被牵连。
这江南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可这边平日里豪奢斗富的盐商们都被吓破了胆，个个像那惊恐的鹌鹑，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眼看太上皇禅位，新皇登基后没有整治他们的意思，这些昔日的大盐商就得接受一个现实——
如今江南逐渐变成了甄家背后那位三王爷的势力，林如海的前任，以及安靖贤的前任等悉数被收拢。
他们这些盐商都是靠盐运司吃饭，才能拿到盐引，才能维持生计，否则就是坐吃山空，不也是一个死？
如果不想做困兽之斗，他们也只能顺势转投甄家。
只是现在看来他们就算是大腿别抱，日子依然不好过。
瞧，这一出事儿，不就先把他们给推出来了？
李寻欢不想对戴舟太严苛的一个原因，是知道这银子不是在他手上，他只是转个手，挂个名，背个锅。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些盐商看似豪奢度日，奢靡无度，其实就是盐官乃至江南官场，甚至京城高官乃至太上皇眼中的肥羊！
太上皇六下江南，说是私库出钱，最后谁出的呢？
甄家出了大头，而林盛说花家应该也出了一部分，毕竟是富甲天下人人皆知的首富之家，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被薅羊毛？
可甄家出的大头里的绝大部分，都是靠盐商捐输。
这还是太上皇南巡，这些盐商给银子给的心里畅快。
可平日里朝廷对哪里用兵的人祸，或是黄河泛滥这等天灾，这些盐商都得捐输，再不情愿，银子也一分不能少！再加上背后还有自己的金大腿伸手要钱，这些盐商看似家大业大，其实也只是架子大。
戴舟听李寻欢听他哭了这么一阵，居然直接逼着要钱，当下嚎啕哭求道：“大人！大人，咱家什么情况，您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一口气实在是还不上啊！还望大人怜惜啊！”
李寻欢就顺着他问：“那是五十万两银子，你可知道我们一年的盐税才多少万两？这笔钱，是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他此话掷地有声，比戴舟的嚎哭声更响亮，以至于在两边厢房办公的安靖贤以及其他盐官想听不到都不能。
他们当然知道李寻欢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戴舟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只能继续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李寻欢多给他一些时间。
李寻欢听他哭了一会儿，才像是故意摆着官威一般，缓缓道：“念在你父亲的情分上，你要缓，我也不好逼迫太过。但是咱们得有章程，有见证，更得有规矩！”
戴舟被这章程、见证、规矩三重山压着，只能死死咬牙，叩首后方道：“大人请明示小人。”
李寻欢这才道：“五十万两你还不上，一万两银子，你可有？”
戴舟忙道：“小人家有！”
李寻欢道：“一万两银子的盐引，你能赚多少？别敷衍本官，说个实数。”
戴舟也知道这“林算盘”的厉害，他既然问，肯定是知道的。
就算他隐瞒，也肯定有通风报信的，就一厘一毫不差地说了。
这倒是让李寻欢高看了他一眼，他原本还担心这个戴舟是个酒囊饭袋，没想到肚子里还有点东西，搞不好这几十万两银子还能追回来。
李寻欢就道：“你手里还有多少盐引？”
戴舟听到这话就像是被李寻欢捅了一刀，心中滴着血说了一个数儿，也就四五万两。
这是他自家的盐引！
他父亲生前本来准备囤积炒高，结果人去了，而老爷子一去，这安靖贤就翻脸不认人地想把他们戴家揉圆搓扁。
可他们能怎么办？
也反抗不了，更不敢反抗。这几十万两银子的债，他们只能认。
李寻欢道：“既然你还有几万两的盐引，你回头把它们呈上来。然后你手下靠你吃饭的那些小盐商和其他地区的运商，都打发来这里，一手交银子，一手拿盐引。除此外，你平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戴舟瞪大了眼睛！
他可没想到居然有这一出。
这几万两的盐引，是他家先交了银子从盐运司换来的，本来应该自己卖给下面的小盐商，通常称为运商。这些人分销到全国各处，他们大盐商不过转个手，就能赚钱。
所以几乎可以说是在家里躺着，都能数钱。
现在李寻欢让他交出盐引，再让小盐商来买，肯定得出市场价。
假设这5万两盐引，去掉各种损耗，到他手里可得5万两的本钱，2万两的利润，李寻欢这是要一口气收回这7万两。
李寻欢见他跪在那儿呆愣着，就对他说：“这些盐引的本，算是你还给朝廷的。利润再对半分，一半算是你还给朝廷的，剩下一半儿，你自己用来作本，再买了盐引，还是让人来盐运司来取，这次你只还利息，如何？”
戴舟可不傻！
要知道平日里他们这些大盐商想搞到盐引，也得求爷爷告奶奶，这盐运司俨然就是个小朝廷，朝廷才六部，这盐运司里有十几个衙门口，不管去哪里都得被扒皮抽筋！
现在李寻欢说，让人直接来他们这里取盐引，这岂不是完全不用愁盐引？
只要有盐引在手，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小盐商来支取？
戴舟顿时双眼放光，这笔钱，他不用家破人亡兴许也能还上了！
他咚咚咚连续磕了几个头，泪眼婆娑道：“谢大人体恤！谢大人体恤！大人这是对戴家有再造之恩啊……”
李寻欢任由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感谢的话，才听到戴舟有些扭捏道：“小人家里，家里还是有一二十万两家财的，小人愿意先换。”
李寻欢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当下道：“明日一早送来，连同你的盐引和下面的小盐商，让他们带着银票来！”
戴舟立刻恭敬称是，待李寻欢示意他退下，他强撑着酸麻无力的腿出了门，眼泪就无声地簌簌落下。
他那满腹心酸，最后只能化作眼泪，此刻只想回到家里去给父亲上柱香！
戴家，能活下来了！
林盛为李寻欢端来一杯茶后，忍不住问：“您为何饶了他？”
他可不认为李寻欢和戴舟的老子有旧，因为李寻欢还是临时跟他打听的。
李寻欢笑道：“戴家既然明显是被推出来背锅的，盐引就算是经了他们家的手，银子也不是在他们家。何必把人逼死？逼死他，难道他们就能收敛了不成？”
“那您这是……”
“我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再干行这狗盗鸡鸣的事，就莫怪我直接插手盐运司！”
李寻欢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细细解释道，“毕竟戴家欠了盐税，优先给他们走流程有何不妥？毕竟还是还上他们欠的银子最当紧。没了他们从中抽血，这些小盐商也得了更多实惠，最少得多赚三四成，到时候戴舟手里的盐引，他们怕是要抢破头。”
林盛这才想通，看向自家老爷的目光愈发钦佩！
不愧是您！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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