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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师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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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岳垒谷不大,陈桐几乎每天都会跟谷里所有人打个照面,独独见不到那位师叔。她想了又想,虽说这师叔脾气古怪,不见旁人,自己总该讲礼数的,于是到师叔住着的前尘洞去拜谢。
前尘洞在豹岳垒谷的最深处,这位师叔脾气委实与旁人不同,放着谷中几处现成的院落不住,一定要住在潮潮的山洞里,虽然儿郎们着力为他整葺了一番,却还是不成个样子,陈桐走到洞口就闻到一股潮气。她也不好说什么,立好了身子朗声道:“弟子陈桐,谢过师叔!”说完等了一刻,洞里略有响动,却没人出声,陈桐想着怕是师叔嫌人打搅,便又说:“那就不打扰师叔清修了,陈桐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前尘洞里却传来声音:“什么清修,我不过在睡懒觉罢了。”便又人走出来。
陈桐连忙躬身立好。
这位师叔随便穿着件褐色袍子,宽衣宽袖,倒显得洒脱不羁,只是大晴天还戴着顶斗笠,斗笠垂了黑纱遮住脸面,陈桐也看不出他年纪。见他出来,陈桐正待再次拜过,师叔已经嚷了出来:“林师兄教的徒弟个个洒脱,怎么到了你这里这样迂腐?从见到你就在给我行礼,没完没了了。”
陈桐只好连忙站直了身子,听师叔训话。
那师叔看她这样情形,叹口气,说:“罢罢罢,我以为好不容易来个聊天的呢,却是来了个练站功的,你要是练功,大可扎马步去,何苦来我门口站着?”
陈桐也忍不住笑,说:“陈桐以为师叔不苟言笑呢。”
师叔仰天长笑:“哪个说我不苟言笑?!一个人呆在这里闷得要死,你们这些小辈也不说来探望。”
“师叔既闷得慌,何不到谷里其他地方走走?自然会碰到人可以聊天。”
“你们那里我不爱去,懒得动弹。你们是小辈,自然该你们来探望我。”
陈桐忍了笑说“是”,心里想,这不知是怎样一个老顽童呢。
前尘洞口有现成的石桌石椅,两人便坐下。只是陈桐实在拿不准要跟这位不知年纪形貌的师叔聊些什么,不免还是有些拘谨。这位师叔倒自在,天南海北拉扯一通,终究说到武功研修上。
“阿桐,我知晓你是带艺投师,不知道现在本门武功休习得怎样?”
“比从前倒是进益不少,只是陈桐不知深浅,不敢自夸。”
“本门内力心法,与你先前的武功可会相冲?”
“那倒没觉得。”
“本门内功,颇有些门道的,可肯叫师叔把一把你脉息?”
“有何不可。”
师叔探探陈桐的内息,叹口气道:“终究还是有些相克,只是现下还看不出来。这样,阿桐,师叔这里有一套内功心法,隶属本门,但稍有变动,似乎柔和一些,相较你现在练的,更容得下别派武功一点,你可愿跟我练习?”
“这个,是不是要禀明师父?”
“这丫头还真是迂腐,罢罢,你先去知会师兄一声吧。”
林太白听到这消息,淡淡一笑,说:“这有什么,都是本派武功,你只管学就是了。”
陈桐应一声是,退下了,林太白方叹口气对夫人说:“这张师弟,也算用心良苦了。”
于是陈桐每天要跟着师叔学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果然大略与本门心法相类,只是有几条脉的走形不同。
陈桐跟着练了小半年,忽然醒悟,问道:“师叔,这套法门,似乎有疗伤的效用吧?”
“哦,阿桐为何这样说?”
“我揣度着几道气息走向,像是很调养人的。”
“呵,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我从前竟没瞧出来的。”
待到又一个中秋,陈桐算了日子,料定老毛病要犯的,于是跟谷中众人说明,先预备好了棉被火盆。
不几日,果然犯起病来,只是不知是不是陈桐武艺渐高,又预先有防备,竟没有从前那样凶险,也没有那样难受了,不过七八日,便好转了。众人也都安心,各自每日探望了,也就放心回自己的居所,师叔也破天荒勤快一次,跑来看了看陈桐,还是那套遮得严严实实的打扮,不过略坐一坐就走了。
陈桐这些时日已与他熟捻,知道他不好论那些虚套的,便告个罪,并不起身相送,任他自己走了出去,自己不过目送一下意思意思,打算目送他出门了自己就要躺下的。
只是师叔出门走了好远,陈桐却还楞在那里。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师叔的步伐身形,太熟悉了,像谁呢?
生病的感觉着实不好呀,虽说已经轻多了,还是晕得厉害,不如睡一觉吧。
陈桐彻底如常,已入了九月。恰这时外头传来消息,一个月后洛阳吴家的老爷子过寿,派人来投了请柬。林太白拿了帖子,踌躇再三,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林夫人在一旁掩了口笑,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偏你还记仇。”
“却不是我记仇,他当年假传书信戏弄你,我立了誓再不见他的,自己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反悔。”
“那难不成真的要臊他个没脸?”
“这样却也不好,罢罢罢,我们也是有徒儿的人了,阿桐替我去一趟吧,只说我与你师娘外出云游去了,寻不到我们踪迹。”
陈桐愕然,问:“为何不让大师姐去?”
琉璃在一旁病怏怏的接口:“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总乏得慌。”一旁的儿郎忙替她倒茶拭汗。
“哪二师姐呢?”
“写意居一天到晚事情太多,”林太白抿口茶,说:“她哪里走得开。况且她最看不惯吴老头,去了万一跟人家打起来就不好了。吴老头再不好,一辈子也就过一次五十岁生日,咱们也不能太过分。”
“……还有师叔呢。”
“他从不顶着咱们师门的名头出去行走的,况且,他前几日出谷云游去了。”
阿黛在旁边盼了半日,也不见陈桐提自己名字,不由着急起来,说:“爹爹为何不派我去?我都十五了,可以独自出门了。”
琉璃在旁边轻笑,说:“那师父就让阿黛自己去吧,钟儿就不用跟着了。”
阿黛一张小脸立时皱了起来,众人笑作一团。
林太白自己笑过了,方说:“好吧,阿桐阿黛与钟儿都去,这两个孩子没怎么历练过,阿桐正好带他们见见世面。恰好辛队的那十名儿郎也到了出谷的时候了,正好就一路去吧。”
陈桐领了命,恰好钟儿为阿黛擒了只漂亮鸟儿,正走进来。陈桐这些日子专心跟着师叔练功,有日子没有正经遇见过钟儿了,今日一见,不由疑惑,没多想便脱口而出:“钟儿,你怎么黑了这许多?”
钟儿的小脸刷得红了,也不言语,拉起阿黛便走了。
陈桐莫名所以,林夫人笑得前仰后合,说:“阿黛总怨自己的肤色没有钟儿白皙,钟儿为了她开心,整个夏天都跑到山顶去晒,自然黑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