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23、敌友难辨

　　苍夜痕来到了大厅里，微微站定，眼睛却正好对上苏泠风的目光。
　　苏泠风还在喝茶，每一个姿势都透出了极端的优雅，她的目光里依然那么平静，就像她的人一样。
　　苍夜痕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花遗世的身上，花遗世也在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笑道：“我道适才为何不见苍兄，原来苍兄未与苏大小姐同行。”
　　苍夜痕也笑了，道：“苍某在途中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未能及时前来赵家庄。”
　　宋萦轩在旁发现苍夜痕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她环顾一圈大厅里所有的人，却看见了一位很特别的人。
　　这个人，就是苏泠风。
　　宋萦轩是个名副其实的江湖人。因为她从十三岁就已经开始闯荡江湖，而她如今才只不过十八岁。五年的江湖经历让她见识过了形形色色，极具个性的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像苏泠风这般让她第一眼就感到如此的特别出众。而她的出众不在于她的模样好看，而是她的气质，淡然，通透，宛如空谷幽兰般的出尘美丽，又兼有浮云苍生般的见识阅历。
　　就是那一刻，宋萦轩心下已经决定要与这位女子交朋友了。
　　赵守鹤看见了苍夜痕，忙向她抱拳行礼，笑道：“能让苍堡主亲自前来赵家庄，赵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苍夜痕也缓缓笑道：“赵庄主着实言重了。”
　　赵守鹤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便听见从厅外传进了一道女子的悦耳嗓音。
　　“老爷，来了客人为何不叫我？”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厅的门口站着一位优雅高贵的妇人，艳如桃李，端庄贤淑。虽然从她眼角的皱纹中不难看出她已不再年轻，但是她的眼睛中却风韵犹在。
　　赵守鹤的脸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他赶忙迎了上去，道：“若瑛，咱们庄里来了几位贵客。我怕耽误你的休息便没有叫你出来与我迎客。”
　　只见那妇人眉眼之中果然带着几丝病态，但她依然温柔笑道：“老爷，既是贵客理应我与你一起迎客，否则怎成体统？”
　　赵守鹤未再言语，还是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中竟满是丝丝哀色与温柔。
　　苍夜痕此时已经入了座，只觉苏泠风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轻声道：“那赵夫人的病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苍夜痕有些惊诧，她回头看向苏泠风，道：“连你也无法治好她吗？”
　　苏泠风摇了摇头，道：“你当真以为江湖上真有活死人医白骨这一说？若是真是那样，那么大夫就不该叫大夫了，该称神仙了。阎王让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那赵夫人眉心的阴气浓重，就是我师父来了，怕是也无能为力。”
　　苍夜痕默默的看了半响赵守鹤与他的夫人，终叹道：“原来让一个人死是很容易的事，但让一个人活着却是那么的不容易。”
　　赵守鹤好不容易劝妻子又跟着丫鬟回房去了，又回过头笑道：“几位不辞千里赶来赵家庄，想必也是舟车劳顿，如今我先安排好客房让几位歇息一下，过后我再从花厅里设宴招待各位。”
　　苍夜痕与花遗世纷纷站起了身，道：“如此有劳赵庄主了。”

　　众人出了大厅，宋萦轩走在苍夜痕的身侧，叹道：“没想到这赵夫人竟是个命不久矣之人。”
　　苍夜痕转过头，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该不会一直在偷听我和泠风说话吧？”
　　宋萦轩瞪了一眼苍夜痕，道：“本姑娘向来做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从来都不偷偷摸摸。”
　　苍夜痕笑了笑，道：“原来是光明正大的偷听啊！”
　　宋萦轩气得满脸通红，道：“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吗？正常人用脑子都想得出来，你身旁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风袖暗香’。那赵夫人的病若还有救，赵守鹤会那么无动于衷吗？”
　　“这位姑娘的观察倒是很入微，夜痕，这次你的反映倒是有些慢了。”苏泠风走到宋萦轩的跟前，淡淡一笑道：“我认识你，但我却不知晓你的名字。”
　　闻言，宋萦轩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我姓宋名萦轩。我也认识你，而且我不但知晓你的名字，还想跟你交个朋友。并且我敢打赌，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苏泠风眼中忽然浸着几分笑意，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跟你交朋友呢？”
　　宋萦轩睁大了眼睛，嘴角噙着一丝调皮的微笑，道：“因为你适才已经说过了你一定会跟我交朋友啊。”
　　苏泠风笑了，她的脸一下子明艳了起来，霎那间竟好似使湖中的莲花都失了颜色。她道：“那么，这个朋友我就收下了。”
　　苍夜痕在旁静静的看着苏泠风，她此刻的笑让她几乎有种恍惚的错觉。那个在她心里埋藏多年的愿望似乎再一次清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可是却又那么虚无缥缈。
　　在翩翩光阴，茫茫红尘中，即使这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依然想守着这笑容。不管这笑是为何而笑，为谁而笑，对她而言都丝毫的不重要。
　　宋萦轩看见一旁的苍夜痕正在出神，不禁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苍夜痕正想的出神之时蓦然被打断了，便转头道：“你干什么呢？跟我摆手做什么，要走啊？”
　　宋萦轩放下手，狠狠瞪了苍夜痕一眼，道：“你放心，我走的时候一定连告别都不跟你说。”
　　苍夜痕狡黠一笑，道：“哦，原来你不走啊，那就在走廊上站着吧。你看在前面带路的下人都快站累了，我和泠风就先走了。”说罢，先快步走上前去。
　　“上当！”宋萦轩在原地跺了跺脚，心中正思量着要不要把眼前这个可恶的人踹进旁边的湖里。
　　苏泠风微微一笑，淡淡道：“萦轩不必恼怒，我想你也应当累了，我们还是快些回房吧。”
　　宋萦轩点了点头，也未再多言语，与苏泠风一同去了客房。

　　雅致的厢房里，苍夜痕还正坐在桌边，用手撑着下巴思量事情。她的神情很专注，阳光似是想肆虐打在她的身上，却被格窗所打碎了。一片一片的光凌乱的散在她的衣襟上，明明灭灭之中，她的呼吸依旧显得十分绵长。
　　房门轻轻的被人推开了，一个雪白身影引入眼帘。苏泠风走进房中抬眼一瞧，却见桌上已摆放了两杯清茶。
　　苍夜痕身形却未动，只是道：“坐下吧。”
　　苏泠风坐下身来，眼眸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道：“看来你似乎并不意外花遗世的到来。”
　　苍夜痕忽地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不意外。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花遗世在赵家庄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种感觉。他似乎理应就在赵家庄。”
　　苏泠风淡淡道：“一切都看似太过巧合了，花遗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前面，而我们却连他是敌是友都未曾知晓。”
　　苍夜痕笑了起来，眼神中却未有笑意，只是轻声道：“但愿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否则就太可怕了。”
　　苏泠风正欲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苍夜痕已站起了身，便道：“你要去哪？”
　　苍夜痕笑了笑，道：“你先回房吧。我有事要出庄一趟。”
　　苏泠风轻轻点了点头，道：“也好，事情办完后，快些回庄。”

　　苍夜痕出了赵家庄，一直走到了绮霞城的前街。前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的身影很快便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忽然，苍夜痕在一家绸缎庄驻下了足，她抬头望了望牌坊，便走了进去。
　　在绸缎庄柜台前的老板刘贵正闲来无事的紧，一下子看到这么一位公子走进了店里，苍老的脸上瞬间便堆满了笑容，道：“这位公子，你要什么布料啊？”
　　苍夜痕微笑看着眼前的老板，缓缓道：“绫罗丝绸，各取五尺。”
　　刘贵的目光一下子变的闪烁不定起来，又问道：“那敢问公子想要什么花色？”
　　苍夜痕又微微一笑，轻声道：“兰。”
　　刘贵怔了一下，笑道：“公子不看看我们这里其他花色吗？牡丹富贵，芙蓉清纯，月季明艳，却不知公子你为何偏偏选兰呢？”
　　苍夜痕又笑了一下，淡淡道：“梅兰竹菊为花中四君子，分具傲，幽，坚，淡之质。兰既取幽，又有空谷幽兰一说，自然也当有遗世之境界。”
　　那刘贵脸上依旧未变，但依旧笑道：“我明白了。就是不知公子何时要这布料？”
　　苍夜痕微笑道：“自当是越快越好。还有，我需要你用这店里最好的白色布料赶制一套广袖衣裙，与我要的布料一同送往赵家庄。这里是衣服尺寸。”说罢，将一纸条交给了刘贵。
　　刘贵接过纸条，低下了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差人赶制。”
　　苍夜痕又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绸缎庄。
　　待到刘贵再抬起头向店外看去之时，苍夜痕早已再次埋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这是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