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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忍冬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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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稍等!”
乐幽回头,看见扶疏正兜着衣袍下摆,摘路边的红果子,“上神,这个果子玄菟遍地都是,却无人摘取,怕是不能吃的。”
扶疏手不停的道:“我知道,我不为吃。”
乐幽见那果子的汁水已然侵染了扶疏的白袍,黯忖这上神也忒不讲究了,掏出个牛皮袋子过去接过那些果子,“不为吃,为什么?”
扶疏边摘边往乐幽手里丢,“为了我那方小院。庭院要好看,需得兼顾四季变换。这忍冬春夏有绿有花,秋冬有叶有果,再是合适不过了。”
“春夏有绿有花,秋冬有叶有果……这样的树木花草多了去了,上神又何必大老远的从玄菟带,白白污了衣裳!”
扶疏此时的袖摆也被果子浆液染红了,他却浑不在意,“有是有,似忍冬这般满树金黄叶子带着红艳欲滴果子入冬的却不多,若再下点雪花点缀其间,这般鲜活冬景在巴下便唯我独享了,哈哈……”
乐幽对这些没多少兴趣,巴巴举着牛皮袋子等扶疏慢悠悠精挑细选的摘。旁边有一书生模样的男子听了扶疏的话,也走过来准备摘果子,他不欲弄污衣袍,又找不到袋子或大树叶子装,正不知如何是好。扶疏见状看看乐幽,乐幽便不情愿的从袖里又翻出个小牛皮袋子出来递给扶疏。扶疏接过送去书生手里,“公子可是也要摘些果子带回去?”
书生腼腆道:“正是。”
扶疏便招呼乐幽过来三人一起摘果子,书生谢过乐幽,挽起袖摆学着扶疏的样子挑那深红熟透的果子摘,边摘边问:“公子可知道这果子摘回去了如何种?”
扶疏说,“我也不曾种过,但八成与旁的种子种法无异,便是将果肉捣碎淘洗,水选得纯净种子,阴干藏至翌年春日,再取出催芽后种植。”
书生听得认真,扶疏见他模样纯真,心生亲近,问他:“公子欲带去哪里种?”
书生说:“即墨。”
“倒是离玄菟不远,那处没有忍冬?”
“或是有的,但我不曾见过。”
“即墨比玄菟地暖,想必这果子能在树上挂上整个冬日。”
书生闻言笑笑,“那便再好不过了。”
乐幽掂掂袋子,“够了吧?”
扶疏见袋子快满了,恋恋不舍的收回手,“那便先摘这些吧。”说完与书生行礼作别,与乐幽往客栈去了。
回到客栈,乐幽吩咐小二送饭菜,扶疏便收拾果子。乐幽见他又是一手一身的红浆汁液,问道:“上神不会净身决?”
扶疏看看自己,笑道:“会,不急,收拾完果子一趟净。”
乐幽摇摇头。扶疏笑他,“宫主如此爱洁,可是嫌我碍眼了?”
乐幽不说话,扶疏便当他默认了,摇头又问:“宫主,此间事既已了,我可以回巴下了吧?”
“自然可以,上神来去自由,无需过问我的。”
“待我回了巴下,宫主又要怎么看住我?”
乐幽看一眼扶疏,“便愿那厮不要在你我分别后作乱吧,不然上神可就真说不清了。”
扶疏将捣碎的果浆倒入盆里淘洗,“我倒希望那厮趁早出来,也好让宫主早些寻到眉目逮了他去。”
……
饭后两人便往无人处走,好腾云御绸,各回各家,忽见一黑袍青年匆匆跑过,扶疏眼尖,喊到:“公子,又见面了!”
那青年脚步不停,侧头看了看二人,不答话的继续往前奔去。
“咦?认错人了吗?这不就是先前与我们一道采果子的书生?”
乐幽望着青年背影道:“确实长得一模一样。”
“那他为何不答我?”
“不知道。”
两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又见一道人匆匆跑来,急急问二人:“你们可曾见到一个黑袍青年跑过?”
扶疏先不置是否,问道人:“道长追他何事?”
“降妖除魔!二位公子可曾看见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犯了什么事?”
道人一心追人,见扶疏不仅不告知青年去向,还问个没完,不耐烦与他多说,丢下一句“杀人”便往前跑了,方向还正好是青年去的那处。
摘果子时扶疏与书生靠得那般近,自是知道那书生非人,只是没探过他真身,此时听道人说他犯了杀戒,问乐幽:“宫主早先可探过那书生是何妖?”
乐幽说:“我没来由的探人真身做甚。”
扶疏想了想,“我想跟去看看,宫主,我们就此作别了,来日再见!”说完便也往那一妖一道的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发现乐幽也跟在后面,“宫主怎么也来了?”
“降妖除魔。”
“宫主不是接了上界文书才会打这杂吗?”
“上神又为何要跟去?”
“我观那书生不似手染血腥之人,想去看看究竟。”
“那我便去看看热闹,瞧瞧上神观人准不准。”
“青萝公子月余不见宫主,不会等急了?”
“上神莫不是不想我跟了去?”
“哪里哪里!宫主请!”
两人边跑边打机锋,不时便追上了道人,道人望见他们说:“此妖危险,二位公子莫要来凑热闹!”
“无妨无妨,道长自捉你的妖,我们就看看。”
三人追了半响仍是不见黑袍青年,道人停下来埋怨道:“给你们搅和丢了!”
乐幽正欲反驳,扶疏摆摆手,“真是不好意思了道长!只是我与那青年先前见过,观他面相不似弑杀之人,怕是有误会,这才跟过来看看的。”
道人闻言道:“公子见的怕不是此人。”
“我们与他个多时辰前方才见面,不会认错的。”
道长看看扶疏二人,欲言又止。
扶疏见状说:“道长有话不妨直言。”
也不晓得道人看没看出扶疏二人身份不俗,犹豫片刻道:“此事小道本不便告知旁人,但你二人既与他们有牵扯,小道怕你们来日遭遇不测,还是说一二内情与你们听听。”
“他们?”
“没错,他们!二位公子说见过那青年,小道说你们认错人了不是妄言,而是因为我今日已追了他不下两个时辰,他没得闲暇中途停下与人结交攀谈。”
“难道是双生儿?”
道人摇摇头,“不是双生。”
扶疏讶道:“不是双生儿?这世间竟有长得如此一模一样的人?”
道人想是追累了,在路旁就地坐下道:“他不是人。”
扶疏便也席地而坐,道:“我知道。”
道人没想到扶疏看出来了,讶异望向他,“二位公子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修行之人,只不知已入了哪一境?竟能一眼看出他非人?”
扶疏不欲告知道人身份,只说:“我等道行,确能看出他是妖了,只是没探过,不晓得是何种妖。”
道人叹道,“年纪轻轻已这般厉害了,后生可畏!”
“过奖过奖!道长可否说说为何断定那青年与我先前所见之人不是双生?”
“因为我已见过数十个那般模样之人!”
“数十个?”
“没错,此事说来话长……”
“道长若无事便细细说来,我闲得很!”
道人正欲开口,肚子却不适时的咕咕叫了几声,扶疏闻声道:“道长为民除害废寝忘食,不知可否赏脸让小生请道长用个午膳?道长吃完再说不吃。”
道人追了这般久确实又累又饿,面带讪色却也不推拒,“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扶疏起身,“道长请!”又回头看一直站在旁边的乐幽,“宫……公子,你是与我们一道去,还是先家去?”
乐幽说:“一道去听听。”
“行,那我们这就回镇上。”
扶疏二人怕干坐着看道人用膳,会让他不太好意思,便又提筷陪用了些。道人用完方道:“小道听说即墨有妖作乱,便去看了看,不想还真碰着一妖吃人,当即便提剑挥去,将那妖怪手臂斩断了,那妖怪不与我硬战,捡起手臂便跑,不想他道行不深,跑得却快,我追了他几天也不曾逮着他。有一日,那妖怪突然不跑了,等我上前要与我一战。我上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找了帮手来,还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他两二话不说便打上来,我打过几回便知,那帮手法力也是不济,如此酣斗片刻他们便落了下风,我趁势将他二人斩与剑下,就地埋了。”
“道长好功夫!那余下的人可是来找你寻仇了?”
道人摆摆手,“公子谬赞了,我若真是好身手,早该了结他们了。”
“他们兄弟多,也是没办法。”
“非也,不是兄弟。”
“如何说?”
“我杀了那两个妖怪后,正欲回师门,不想机缘巧合,又在路上看到了与那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起先我也以为他们是兄弟,正感叹世事稀奇,竟让我几日间见到了四生儿,但我细观才发现,哪是四生,那明明就是我几日前才埋入土的那两个妖怪!”
“竟没死?!”
“不错!没死!他二人看到我便跑,我追上去又将其斩杀,这回为了万全,便将他二人的头割下来后才埋入土。”
“头都割了,这回想必死透了!”
“是死了,却也未死。”
扶疏被绕晕了,“还请道长说明白些。”
“我怕再生奇变,在他们坟地守了几日,不想竟让我看到了那般难以置信之事!”
“哪般?”
“我将两头两身埋入土,却见到了四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土里爬出来!”
“什么!”扶疏与乐幽这回是真惊讶不已,“难不成,那妖怪不仅杀不死,还能再生?”
“不错,我太过讶异,并没有第一时间再去斩杀他们,他们爬出土见到我后便四散逃了。我也没有追上去,而是刨开土堆查看,那两头两身真的不见了。”
“两头两身竟再生成了四个完整鲜活的妖?”
“没错!”
扶疏与乐幽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讶异:这般怪事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后来呢?”
“后来我便择了一个方向去追,将其中一妖大卸八块,这回我也不埋了,就放在眼前看着,看他们是如何再生的!”
扶疏想想那场景便觉渗人,“道长好……!可看到他们如何再生了?”
“看到了!大卸八块后的躯干都变回了原身,然后在几日间一一长得完完整整的,待长成后便化为人形,与先前长相,一模一样!”
“道长看到了那妖怪原身?是个什么妖怪?”
“笄蛊。”
“竟是笄蛊!”扶疏见乐幽面色茫然,似是未曾听闻过此物,解道:“是一种虫,大多生在温暖潮湿地界或海里。”又问道人:“这虫虽常见,但最大的也只有一指长短,从未听说过有修炼成妖的,道长可确定?”
道人点头:“确定!他化成原身有一臂长短左右,虽比之其他妖物不算大,但在笄蛊里,确实罕见!”
“那道长可知这只笄蛊陆生还是海生?”
“八成是海生。”
“后来呢?道长亲见他们再生成人,可有一一击杀?”
“嗯!我虽震惊不已,却还是及时剑神提剑杀了过去。不过这回再生的有数十人之多,我道行低微,不及全数击杀,逃了几人。”
“那此回杀掉的几人,道长如何处理了?”
“焚烧了!”
扶疏点头,“怕是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其死得彻底。”
“不错,我盯着他们尸身化为了灰烬,又将灰烬用水冲散,守了两日,不见有再生迹象,这才放心了。”
“逃掉的几人去了哪里?道长可追上了?”
“余下诸人四散逃了,我追踪数月至此地,才算发现了那个黑袍青年,不想又给他跑了!”
扶疏闻言这才真的觉得他与乐幽搅了人大事,“对不住了道长!坏了你的大事。”
道人摆摆手,“不知者无罪。我能寻到他一次,便能寻到他二次,下回定能将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