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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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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白敬晔肩背上的刀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内伤却因伤及根本还需再调养一段时间。但这已经不影响他每日的正常活动,他每日早饭后都会去村后的一块空地教黑嘎子一些修真炼气的基本功。以前王大全教过黑嘎子一些拳脚功夫,黑嘎子也确如王大全所说是个习武的好材料,把一套低阶拳法耍的虎虎生风。
白敬晔通过这半个月对他的了解,发觉黑嘎子的潜力还没真正显露出来。他尤记得第一次见到黑嘎子时,黑嘎子被他踹了一脚滚了出去。他当时就觉得这一滚方向不对,这说明黑嘎子滚出去不全是被踹的,他自己还在滚的过程中调整了方向。后来他也问过黑嘎子,黑嘎子说他反应过来被踹之时就开始思考逃跑的方向,想好了就在滚落过程中调整了。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尤其是在那样意外的情况下能做到却不一般,尤其是对黑嘎子这样功夫平平的少年。黑嘎子生的雄壮、性格也豪迈,很容易让人以为他适合练一些强硬的功法。白敬晔却觉得,对黑嘎子来说强硬修为固然能练好,但却会浪费他的才能,不如直接挑战一些复杂度比较高的上乘功法。
斟酌再三,白敬晔决定传授黑嘎子一套双刀法,长风刀。这套刀法是白敬晔的师父、修真界刀王许长风所创。
如今的修真门派,多以修炼剑术为主。各大门派的高等级的功法,也大多是一些剑法。长风刀法虽然不能算是异类,但也多少可以说是特立独行了。其实长风刀品阶不算太高,但其招式却极为复杂,因此修习起来十分不易,非常适合用于开发一些天赋较高的初学者的潜力。这也是它威名远播的主要原因。
一般的双刀法是两炳短刀或两炳中长刀结合使用,左右配合,相辅相成。但这套长风刀却不同,它要求的武器是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刀。一手长、一手短,变化更多,招式也更精妙。它对修习者要求也很苛刻,长刀发挥的关键是雄浑的力量,短刀发挥的关键是精妙的招数。左右手同时使用不同的武器、耍出不同的招式,同时要达到相互配合、步调一致的程度,这绝对是一般人做不到的。白敬晔却相信黑嘎子能练好这套刀法。
白敬晔考虑自己毕竟不是黑嘎子的师父,便没有直接传授黑嘎子刀法。在那之前他主要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考察黑嘎子的品性。
经过半月相处,白敬晔自认对黑嘎子已经十分了解,虽然黑嘎子平日里不少与村民打架斗殴,但主要是由黑嘎子粗犷性格和孩子心性所致。不能由此判定黑嘎子是个坏孩子。但江湖上不乏恃武而骄,闯下大祸的例子。人一旦有了凌驾他人之上的能力,走上邪路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黑嘎子在这民风淳朴的断崖村长大,没经历过什么诱惑,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第二件事是请了玄极子和王大全二人参谋,最终由王大全决定要不要黑嘎子学这套长风刀。
这一日,白敬晔来到村后空地,黑嘎子已如以往一般早早的候着。
白敬晔说:“黑虎,今日先不练了。我问你个问题?”
黑嘎子说:“大哥请说。”
白敬晔的问题还没问出口,黑嘎子又说:”大哥,你是不是要问玄青妖女和娘娘腔的事啊?难道大哥也看到他俩私会了?”
与白敬晔相处时日久了,加上他性格温和平顺,黑嘎子说话渐渐的口无遮拦了起来。加上他本来就对白敬晔十分钦佩有好感,所以什么都想跟他说。
白敬晔被黑嘎子的话打断了思路,将要说话的暂时存在了肚子里。他来到断崖村后一直住在玄家,他每日都能见到玄青,并未发现她与哪个男子有特殊的关系,听黑嘎子如此说,忍不住问:“他二人何时私会了?”
黑嘎子说:“昨日在学堂门口,我亲眼看见的。”
白敬晔问:”他们之间可有什么关系吗?有没有婚约之类的?”
黑嘎子说二人私会本是随口胡说,听白敬晔如此问,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白敬晔说:“那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谈何私会?”
黑嘎子说:“能有什么事啊?两个人站在寒风里说了半天话,也不闲冻的慌。”
只是站在风里说话,说明不了什么,白敬晔觉得松了口气。待他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转而又觉得这口气松的实在莫名其妙,便敛了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回他开始要做的事情上。白敬晔问:“你为何会去学堂?”
黑嘎子得意地说:“我昨日出门正巧看见娘娘腔鬼鬼祟祟的,就跟着去了。”
白敬晔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黑虎,今日大哥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一句也不可落下。”
黑嘎子见白敬晔突然严肃起来,也不敢再胡说:“大哥请说。”
白敬晔说:“先说刚刚的事,第一,你不该随便跟踪李先生和探听别人隐私;第二,你不该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胡说八道。”
黑嘎子低声辩解:“我就是觉得好玩。”这还是白敬晔第一次如此严肃的跟他说话,让他十分不自在。但是他心中敬重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白敬晔又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你这样胡说八道,万一被用心险恶的人听了去,诋毁了青儿姑娘的名节怎么办?”
黑嘎子低头不语。以前他没少找玄青的麻烦,也没少说玄青的坏话,王大全也不止一次教训过他,但他却从来没有妥协过。今日听白敬晔教训自己,竟觉得有一丝愧疚。许是在白敬晔面前装老实惯了,生怕他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敬晔看出黑嘎子的窘态,便不再多说,但表情依然严肃:“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不许口无遮拦。另外,你练基本功也有些日子了,我打算教你一套有品阶的刀法,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想清楚一个问题。”
黑嘎子听白敬晔要教他刀法,低落情绪的心情又兴奋了起来。可听到后面才意识到白敬晔不是随便跟他聊聊,也赶紧压住心中的激动,尽量严肃的说:“我知道了,大哥问吧。”
白敬晔说:“学好武功修为以后,你要去做什么?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黑嘎子想也不想说道:“我要去闯荡江湖,做一个修真高手。”
白敬晔问:“为什么要做修真界高手?修真界高手有很多种,有劫富济贫的侠士,有维护正义的义士,有打家劫舍的土匪,有杀人越货的恶霸;另外,有人走遍大江南北,有人却独霸一方,你要做哪一种?你学了功夫怎么闯荡修真界,是每天跟人比武过招闯出一个名堂,还是要创立门派建立一方势力?”
黑嘎子愣住了,白敬晔问的这些他都没有想过,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觉头疼之际就听白敬晔继续说:“修真之人比普通人吃更多的苦,一旦学成又比普通人厉害许多。外面的世界不比断崖村,争权夺势、尔虞我诈,处处都是危险,处处都是诱惑。你如果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将来面对困难时该如何抉择?”
白敬晔看了看黑嘎子,对方显然是被自己这番说辞吓到了。往日里白敬晔除了教他一些修炼的基本功,二人聊得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冷不丁地谈些人生大道理,又是这么严肃的气氛,黑嘎子明显很不适应。但白敬晔的目的便是如此,也不等黑嘎子回答,他又开口了。
“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好好思考,想不清楚不要来见我。这三天,基本功不可废。”
黑嘎子还在呆楞,白敬晔提高声调,问:“听懂了吗?”
黑嘎子忙说:“啊,懂了。”
“好,我们三日后见。”
说罢白敬晔就向回村的路走去,留下呆愣的黑嘎子一个人思索人生。
他知道对黑嘎子来说这些问题有些复杂,但他向往的修真之路比这复杂百倍千倍。想不清楚也好过不想,稀里糊涂走上的邪路也不尽是奸邪之辈。
白敬晔与黑嘎子分开后向玄家走去,心里忍不住想起玄青和李先生私会的事,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玄青这样的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无论是在这断崖村还是在外界,都是极其出色的。而这断崖村里,除了传闻中学富五车的李先生,似乎也没人能配得上她。莫非,他们真的在私会?
白敬晔对任何事情,都喜欢深入见底。以往他遇见感兴趣的不确定的事情,他都会想发设法弄明白。虽然不会对别人的事刨根问底,但会放在心里细细琢磨和留意,直到有一天心中的疑问尽消。所以此刻他十分想知道玄青和李先生的关系,可他越想知道,就越觉得烦躁,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人家是不是在私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知恩图报,不该暗中揣测人家隐私。
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玄家门口。白敬晔收起心思,不再胡思乱想。
细细算来他受玄家三人照顾已经一月有余,虽然内伤没好彻底,但最近行动已经越发自如,他惦记起槐花镇生病的姨母,决定去槐花镇探望。不过他记得当初玄青带他来断崖村时的顾虑,决定先去与玄极子说明一下。
此时玄极子正在玄家医馆内,没有人来看病,他有些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看书。桌上有一只大茶碗,玄极子伸手将茶碗凑到嘴边,眼神却丝毫未离开书,待喝不到东西,方意识到茶碗已经空了。他略微皱了皱眉,放下茶碗,继续看书。
白敬晔走了进去,招呼道:“玄叔,我回来了。”
说完,便拿起地上的大水壶,往玄极子的茶碗里续茶。白敬晔和玄家人相处久了,便不再称玄极子为前辈,而是和村里晚辈一样,称呼他玄叔。
玄极子微微抬眸,明明心中对白敬晔续茶的举动很满意,却假装没看见,淡淡的说:“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敬晔是焚书阁的二公子,必定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但他在玄家住了这么久,过的粗茶淡饭的日子,不仅未露出丝毫的不适应,待人接物还十分得体。比如这个续茶的小动作,就让玄极子很欣赏。他看的出来,白敬晔不是不摆架子,而是心里真的没架子,多少有点非淡泊不以明志的意思。
但欣赏归欣赏,到底是焚书阁的人,到底有些复杂的家庭和门派背景,玄极子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保留了看法。
“我给黑虎提了几个问题,让他自己去思考人生了。”
“哦?是什么问题?”
“我让他思考一下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以及要如何闯荡修真界?”
玄极子来了兴致,有些惊讶的问:”你是不是打算正式教他功法了?“
白敬晔佩服地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玄叔。嘎子性格奔放,我有点不放心,所以提前试探一下。”
玄极子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赞叹白敬晔行事周全。
白敬晔又说:“玄叔,我有一事想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
“我伤已好了许多,行动已经十分自如。而且一个月过去了,想必槐花镇里杀手也该散了,我想去槐花镇一趟。“
玄极子捋了捋胡须,仿佛在思索什么,白敬晔忙说:“玄叔放心,我一定不会透露断崖村的事。我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此番主要是为了探望我生病的姨母,顺便给家里报个平安。”
其实除了断崖村的事,玄极子还担心此时去槐花镇并不安全,断仇谷的杀手,不见到尸体不会轻易离开。玄极子略略思索了一下,说:“你的伤毕竟没好,让青儿陪你去吧。以防万一,你们乔装一下。“
白敬晔忙道:”多谢玄叔。“
第二日清晨,白敬晔和玄青乔装了一番,前往槐花镇。二人刚出村时走的是一条小路。小路蜿蜒曲折,路两边是高高的灌木丛,遮挡了两侧视线,也隐蔽了小路位置。路边还有许多高高的野草,两边的野草向中间倒来,将路埋没其中。走了一个多时辰,白敬晔回头望去,竟是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玄青说:“只有亲自走过这条路的人,才能相信这是一条路。没有走过的人,看不见来路、看不见去路,路面又覆盖了野草,定会以为这不过是野兽走过的痕迹。”
又走了一阵,小路被一片茂密的丛林挡住了,仿佛路到此处,突然断了。茂密的丛林里有几株特别高的树,玄青根据这些树的位置找到了隐藏在丛林里的去路。二人在丛林里穿梭了很久。前方豁然开阔,竟然已经到了通往槐花镇的大路。
玄青告诉白敬晔,刚刚走过的这条路叫断路。白敬晔不解,在断崖村这么久,他知道这断崖村有条河叫断河,现在又知道有条路叫断路,却唯独没有见过所谓的断崖。既然叫断崖村,应该有一处断崖才对。
“山里是不是有一处断崖之类的地方?”
“的确有的,可惜我也没见过。我师父说在断崖村西北方向的茫茫雪山里。”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白敬晔总觉得断崖村这个地方不简单。从岔路口开始,便觉得此处跟传说中的某个地方有些相似。听玄青的口气,倒是对这些没什么察觉。不过她久居山村,想必也没留意外面的传言。
二人继续走着,很快便到了通往槐花镇的大路,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一路行来二人走的飞快,到槐花镇时才过晌午,可见断崖村与槐花镇距离并不太远。
白敬晔看见不远处路口有两个修真之人在盘问路人,他拉住走在前面的玄青,小声提醒了一下。二人放慢脚步,悄悄留意对方打听的内容。
其中一人拿着一副画像对一位书生说:“可曾见过此人?”
书生随意看了一眼,说:“没见过。”
“看仔细了!”
书生有些不耐烦:“这都一个月了,我都碰见你们七八回了,不用看我也知道长什么样了。”
修真之人有些无奈,他们自己何尝不烦。想来那人已经葬身雪山了,因为不见尸体,上面总不放心,才派他们来继续打探。他无奈的说:“算了算了。”书生离开。
玄青回头对白敬晔说:“你躲在胡同里,我去看看。”
白敬晔忙道:“不可,危险!”
可玄青没听他的,已经大胆上前去了,白敬晔只得躲在远处小心观察。
修真人拦住玄青问:“姑娘,可曾见过此人?”
玄青仔细看了看画像,正是白敬晔的模样。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见过,前几日你们就在找,还没找到啊?是你什么人啊?”
修真人见玄青一副村姑打扮,并未起疑心,百无聊赖地说:“不该问的别问!”
玄青了然,这架势肯定不是白敬晔的家人,多半是杀手无疑。玄青绕过修真人继续向前走,从前面的胡同穿进去,正好与从另一侧胡同穿过来的白敬晔汇合。
玄青说:“肯定是杀手,你得罪了什么人?这简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敬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断仇谷杀手行事向来如此,看那人的态度,估计也不会觉得我真的还活着,奉命行事罢了。”
玄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赶紧去看望你姨母吧,然后回断崖村。还是我们断崖村安全。”
“好。”
后来白敬晔向人打探了槐花镇许家所在,玄青惊讶道:“你姨母家是许家啊?我知道在哪。”
白敬晔有些惊讶,虽然槐花镇不比他长大庆州大城,但毕竟是一个小镇。以玄青和玄极子的低调作风,他没想到她会知道许家的所在。
玄青解释道:“许家是槐花镇的大户,在槐花镇几乎无人不知,我听师父提起过。”
白敬晔明白了,如今许家虽然没落,但在这小小的槐花镇的确算得上大户了。随后白敬晔向玄青介绍了许家的历史渊源。
许家本是普通世家大族,不涉修真界之事。到许家前两任家主许文渊这一代时,许家开始向修真界发展壮大势力。
许文渊先将年幼的儿子许长风送去势力鼎盛的忠义堂学武,许长风就是白敬晔的师父。十几年后,许文渊又将大女儿许琴馨嫁入庆州焚书阁白家,许琴馨就是白敬晔的母亲许氏。后来许文渊又想将小女儿许琴月嫁入修真界中鼎鼎有名的凌云阁,双方本来已经协商一致,后来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变故,婚事不了了之了。
后来许长风不负所望,不仅学有所成,还在修真界上打出了不小的名声,凭借自创刀法“长风刀”,被人称作刀王。但他却没有遵从父亲的命令,回许家掌管家业、培植势力。而是继续浪迹天涯,我行我素。许琴馨也没有成功将白家的势力用到振兴许家上,反而嫁入白家以后渐渐与许家断了往来。许琴月与凌云阁的婚事黄了,便待字闺中,二十多岁了仍未出嫁。
至此,许文渊想让许家屹立修真界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五十多岁时便抑郁而终。许文渊死后,许琴月掌管许家,不久便在亲戚长辈的张罗下招缀了一个书生。可惜这书薄命,三十多岁时便病故了。现在,许家的当家人许鸿儒,便是这书生和许琴月之后,算起来是白敬晔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