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踹开了渣男》七暖猫

1、雪夜（微调）

　　“姑娘，下雪了别跪了，回去吧。”李济海李公公看着跪在未央宫前的秋纸蕊劝道。

　　“公公您不用管我，我欠裴将军一条命，今晚过后无论怎样我都算还了他了。”

　　“你就非要朕留他？你就那么在乎他？！”未央宫前，黄袍加身的顾云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秋纸蕊身边，沉稳的声音隐约带着一丝怒气。

　　秋纸蕊见状把身子伏的更低了一点，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地面上了，“求皇上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我若执意要杀呢？”顾云卿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冲了上来。

　　“求陛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秋纸蕊跪在地上，身体已经不能再低了，可顾云卿却觉得跪在地上的秋纸蕊弯下的腰不止这几分。

　　“你愿意跪那便跪吧，看你能硬到几时！”说罢，顾云卿一甩手转身回了未央宫。

　　李济海看着天上飘的雪花，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瘦弱不堪的秋纸蕊，刚要再劝却被对方截住了话头。

　　“公公您不用劝了，陛下的心思我知道，只要在这里跪上一夜，裴将军的命就算是保住了。拿我这条贱命去换裴将军，也算是值了。”

　　“唉，你同圣上的事，老奴也不能说些什么。但秋姑娘既然你愿意，那老奴也就不再插手了。”李济海叹了口气也走进了未央宫。

　　屋外大雪纷纷，似是要把这个世界彻底湮灭；屋内明灯软纱，床上的女子一句句的嗔娇软语，赌气似的埋怨着帝王把她晾在这里。

　　顾云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雪地里那个一直跪在那里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对李济海说:“把云妃送走吧，在这里吵得朕心烦。”

　　李济海应了一声，找了小宫女来伺候着云妃更衣，之后把人给送走了。

　　云妃路过跪在门前的秋纸蕊身边时恶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可秋纸蕊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想到身后还有人盯着，云妃也就不好再多做些什么，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秋纸蕊身上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跟个雪人一般。

　　有人拿了把伞从未央宫走了出来挡在了秋纸蕊的头上。秋纸蕊察觉到雪停了，勉强地挣了睁眼，在发现只是自己这片没有雪以后，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让这雪……给我洗洗吧，脏。”

　　来人拿伞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将伞挪开。秋纸蕊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天太冷，她已经冻僵了，说一句话就要缓好一阵子。

　　“说真的当初你把我从戏班带出来的时候，我高兴得紧，真的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从嘴里哈出来的热气白雾一般笼在秋纸蕊面前，雾气下的表情，怎么都看不清，“我还记得我刚来皇宫的时候，看到御花园里那一树树的梨花欢喜的很，你见了便折了一枝送我。就是这么一枝梨花，我便甘愿被你送进了尚书府。一枝梨花便换了我的心甘情愿，多值啊，多贱呐。”

　　身前的雪被融了一块，眼泪总是有温度的，至少比那些雪花的要高。可那泪水可以融了雪，却永远暖不了一颗心。

　　秋纸蕊口中说的那枝梨花，不过是顾云卿在御花园随手折下来给她的。那样的梨枝他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也就只有秋纸蕊会当个宝一样珍藏着。

　　“拿到了尚书贪污的罪证，你交给先皇以后，尚书一家满门抄斩，你在先皇心中的地位也高了不少。我记得那时候你很开心，还赏给了我一支素簪……是的，那是赏给我的。”

　　顾云卿低头看了一眼秋纸蕊的发髻，因为长时间没有落上新雪，之前积累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发髻上没有簪子。

　　“它断了，在你第二次把我送进镇远侯府上的时候被他的妾给摔断了。那女子也是爱镇远侯爱得发狂，镇远侯却只当她是个疯子。爱是个什么东西，让人痴，让人狂，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换不来心尖人的一个正眼，能得到的只是他对着下人冷道一句，‘疯子’，挥一挥手，那女子便再也没有了爱他的权利。”

　　“他把她送到了深山里，让她永世不得再见他，多残忍呐。可镇远侯却说这都是为了保护我。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女子临走前拿着那金钗往我脸上划的那一下，她面目狰狞好似地狱的恶鬼，眼里噙着泪又像是被伤透了的谪仙，她说她恨我。镇远侯夺了她手里的金钗打了她一巴掌，她看着他，眼泪下来了，仙人下凡来历劫，这辈子的眼泪都给了他，也只给了他。”

　　身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风裹着雪吹过来，让秋纸蕊禁不住地打寒颤，风雪划过脸上的那道疤痕，很疼，很疼。

　　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说话，就在顾云卿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秋纸蕊却艰难地伸出手拢了拢身前的雪，先前她眼泪落在地上融出来的那个雪窝里已经有了一层薄冰，她用雪盖住了。

　　“那一次，镇远侯意图造反的阴谋被你戳穿，镇远侯被灭三族，全府上下无一幸免，除了那个发疯的小妾。后来听说她也跟着自尽了，你看她有多傻。”秋纸蕊始终低着头，手上拢雪的动作没有停，用着全部的力气讲着那些往事，“那一次，你赏了我一件戏服。你赏我的东西愈发的贵了。”

　　“那戏服料子很好，比我在玉梨园里穿过的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红色的嫁娘服，你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真的霞披凤冠，兴冲冲地穿上给你看，你笑着把我带到了大殿上，殿上搭了戏台，台下坐着宾客，你原来不过是想让我亮嗓唱一曲。哈，唱了十几年的戏，穿了十几年的戏服，最后却以为那做戏的装扮是真的，多可笑啊。”

　　身上化开的水渐渐地结成了冰，很冷，很冷。

　　“之后你告诉我，裴延裴将军看中了我。拿一个戏子去换一个将军，多值啊，我都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我还能开出这么大的价。”

　　握着伞柄的手骨节泛白，修剪圆润的指甲把手掌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红色印记。雪下的越来越急，风吹着顾云卿的衣袍猎猎作响。

　　“我记得那次我向你提了一个要求，我想让你抱我一下。你当时好像被吓到了一样，不过最后还是展颜笑着朝我张开了双臂。我穿着戏服钻进你的怀抱享受着那片刻的幸福。不过那时候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你环着我的手只是虚撑着，连衣袖都未曾碰过我的衣服一下，后来那件衣服也再没有见你穿过，想必是已经烧了吧。你嫌我脏……”

　　那件衣服，他确实烧了。

　　“不光是你，我也觉得脏……”

　　秋纸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丝毫不影响字字句句都砸在顾云卿心头，就像天上飘落的雪，落在身上没有感觉，可等它化了、没了，这才觉得冷，冷得彻骨。

　　“裴将军待我很好。可他待我越好我越是难受，我对不住他，有好几次我都想背叛你，不再帮你做事了，跟他过一辈子也是好的。可就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吧，戏子无情，我天生就是个贱胚，别人对我好却让我反咬一口，你待我如此，我却还一心想着帮你，多贱呐……”

　　可若是戏子无情，她做了这么多，终究是为了什么。

　　“裴延手下的兵权到了你手里，他也被你关入了天牢。我想想，你那次许给了我什么。你许我一生的吃穿不愁，一生的荣华富贵。作为棋子，我最后能得到这些也该满足了，总比被扔掉的要好。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先前手底下拢起来的雪已经被秋纸蕊捏出来的一个形状，还没等顾云卿看清楚那是什么，她便把身前的东西捏碎了。破碎的雪块散落在身前，就像那段被顾云卿亲手斩断践踏的感情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的那些赏赐是为了下一次的任务。第一次是梨花，目标是兵部尚书；第二次是玉簪，目标是镇远侯；第三次是戏服，目标是裴将军；第四次，你许我一生荣华，是为了玉梨园整班人的命。我的一生换他们的一生，对我来说还真是一笔好买卖。”

　　雪下得急，先前破碎的雪块顷刻间就被埋没。顾云卿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什么好说的，此刻的他心里多的是什么？或许是愧疚？又或许……什么都没有。

　　“班主死在我眼前，多好的人啊就那么死了，一刀过去，他连那句‘小蕊’都没叫出口，放在我头上的手瞬间就没了温度。顾云卿，你可知你有多残忍。”

　　秋纸蕊的双肩微微耸动，她想哭，可如今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了。她也是谪仙一般的人，下凡历劫眼泪都送给了心尖人，已经流干了。

　　“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你想要铲除的，想要杀掉的人也都被解决了，江山你可以坐稳了。所以现在，纸蕊斗胆向皇上您做个买卖，用我一命换裴将军一命。”

　　身体再度俯下，像一只离灯火愈行愈远的飞蛾。发髻上再度落满了白雪，瞬间白了头。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秋纸蕊，你未免也太过于高看自己了吧！”顾云卿紧握着拳，像是想要把什么紧紧抓住一般，可那手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秋纸蕊伏在雪地上，一遍遍地重复要顾云卿放过裴延的话。她的头上积满了雪，可顾云卿身上却连一片雪花都没有。即便是在下雪的时候，两人也未能共白首。

　　顾云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进了未央宫内。

　　“陛下您暖暖身子，别伤了龙体。”李济海连忙上前把手炉递给了顾云卿，“皇上，有些事若是悔了，现在弥补或许也来得及。”

　　“朕……”顾云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纷纷的大雪，他不知道这种残局应该怎么收场，还能怎样弥补，沉默良久，他决定赌一把，若是秋纸蕊可以活下来，那他便同她重新开始。

　　“明天拟一份圣旨，让天牢放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