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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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夫这几天真是忙死咯！
新捡到的那个病人伤势和损耗比当初捡到小卡时他身上的情况还要严重，眼见是完全不可能移动，更没有气力去进食，排泄，甚至于没有力气去自主呼吸！
她废了老鼻子劲、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成功把人捞回来的，根本无法复刻成功经验的情况下，那怎么可能舍得让病人再去见阎王？当然是觉也不睡，饭也不吃，每天运起大轻功从早到晚的两头跑，不是赶回小卡身边给他换药熬药，照顾他这个盲人的生活，就是冲去完全无意识状态的新病人身边救治，护理。
新病人真的是伤得太重，损了太多元气。她不得不一天几十道的沾湿了帕子给他沾唇角，又熬了浓浓的糖浆一滴一滴地点在他的舌头上，再辅助他排泄排遗，人工呼吸，必要时还又抢救了好几次突发的伤情反复，堪称与阎王爷肉身搏斗，这才堪堪，勉强，超级超级艰难地算把他的命暂时给留住了！
杨大夫自己都佩服自己！
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真是累的小杨啊，几天就瘦了一大圈，黑眼圈也更浓了，每天跟幽魂似的，踩着地都像踩着云一样，今早起床时就险些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小卡及时扶住了她，可她还是眼前一黑，跪在他胳膊里就失去了一会儿意识。
“杨，杨？杨……？！”
……呃，呃……好想吐……
……当杨柳枝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还在转金星，胃里更是一阵阵泛酸，好半天看不清东西。
可她的耳朵里已是充满了小卡焦虑的呼唤声，脸上更是不断地被抚摸，感受到一股股热气吹上鼻尖来。
糟了糟了，她的病人！
脑子里着急忙慌，想着得赶紧爬起来，可眼前却一片金光乱跳，头晕眼花，杨柳枝赶紧又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这下可算看清楚情况了！
好家伙！
她个大夫横倒在病人怀里，头枕着人家胳膊，与满面惊慌焦急的病人面对着面，被他以颤抖的手掌抚摸着脸，努力唤醒意识。
再细看一眼，只见小卡英挺面上的脸色堪称煞白一片，露出一副比先前重伤濒死时更脆弱的神情，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从指尖到牙关，都哒哒哒不住打着颤。
惨了惨了，果然吓到病人了！
杨大夫赶紧爬起来——可她刚努力了一小下，脖子还没翘起来呢，立刻又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又倒回了小卡的怀里。
这下可坏了！小卡说什么也不让她起来了！
不对，她俩语言不通，这鸡同鸭讲的，本来也不能跟他‘说什么’……啊呀！总之！
总之，小卡显然是狠狠被她这突然的倒下吓到了，两只胳膊揽着她的腰，任凭她好说“好啦好啦，我要去救人呀？”，歹说，“生气了哦？放开放开了，好急的！”，也不动如山，用自己那结实的——抡掰腕子小杨还真掰不过的臂膀，牢牢将她锁在怀里。
嗨呀！这不是耽误事儿，隔壁那边人命关天啊！
杨大夫稍微挣扎两下，没挣脱，本来是想生气的，或者来点硬的，比如把他再点倒，然后回来之后再给他解开什么的……很熟练了，对吧！
但是，被牢牢抱着的杨大夫，这一次，却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的颤抖实在是太明显了，被他搂在怀中的她，实在是太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怀抱带着怎样的颤抖。
跋汗人并没有落泪，只是紧抿着嘴唇，垂着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只固执地用自己的胳膊锁着她，不让她从他的怀抱中挣脱，更不让她离开。
他的脸颊靠在杨柳枝的颈边，他的鼻梁贴在杨柳枝的下颔，他那比常人偏低的体温渐渐被杨柳枝的体温暖热，可他那沁凉皮肤始终未能停止的颤抖，却也同样传达到了杨柳枝的体内。
完全不需要语言，他已经让她明白了他是多么的害怕，又有多么担心她。
杨大夫……杨大夫的良心登时又痛起来了！
可恶啊！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一幅很乖乖的样子做叛逆的事情，杨大夫才总是爪麻麻，好下手又不好下手的……
都怪他们的医患关系处得太融洽，病人对大夫太濡慕了！
心里为那边的病人焦急不已，身体却又实在狠不下心推开这边的病人，杨柳枝就这么被小卡按在怀里了少说一炷香，这才可算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逐渐减轻，消散。
……可他抱着她的力气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呃呃啊，这家伙可真是，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就又开始乱嚯嚯自己……！
可杨大夫能怎么办呢！
对方语言不通，还看不见东西，因为担心她这个大夫的身体，所以不希望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出门……这些她都理解，也当然知道她现在很需要休息……可是，还是那四个字——人命关天啊！
她是一个大夫，那边是一条人命，她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从她用自己蹩脚的医术被迫又好像不那么被迫地做起大夫的那天起，杨柳枝就飞快的习惯了这种感觉，习惯了这种为病人忙碌，为病人奔波的感觉。
也许其他职业，都是由做这份工作的人去决定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做，又在什么时间做的。
可大夫不是。
这可能因为，大多职业要做到的，都是让自己满意，或者让雇主满意。
可对大夫而言……她需要做到的，却是做尽一切，让老天爷满意！
常言道，与天斗，其乐无穷。
杨柳枝觉得说这话的人也就是没做过大夫，不然看他还乐不乐的起来。
当她的病人，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需要她的帮助，她无时无刻的关照来与天争命的时候，杨大夫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呢？
因为她做的就是这份工作，她就是一个注定要为病人操劳的大夫呀！
她注定了要那么做，也心甘情愿那么做，又怎么会因为辛苦而退缩，因为劳累而放弃呢？
……啊呀！这些话，别说语言不通的情况了，就算语言通顺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理解呀……
杨柳枝烦恼挠头，又试探性地扒了扒小卡搂着她的胳膊，果不其然立刻又被搂紧了一点。
听着小卡埋头于她肩边的缓慢呼吸，杨柳枝，杨柳枝两眼放空，几乎要有点没辙了。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
默念着这四个字，杨柳枝的双眼中渐渐又有了光。
她没有再尝试挣脱卡卢比的怀抱，或者再对他嘀嘀咕咕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中原话，而是轻轻拍了拍抱着她的卡卢比的后背，示意他注意自己。
只要她别再这样损耗自己的身体，卡卢比自然是无比愿意听从她的一切命令，更何况这一点小事呢？所以，他立刻灵敏地从她肩边抬起脑袋，偏过头，关注起她想要做什么。
杨柳枝伸出两根指头，很轻地点在他身上那些被她裹好并不断换药，恢复良好的伤口，以及他双目蒙着的纱布上。
……她所拂过的这一切，都让卡卢比那颗本就为她牵挂的心由衷升起更多的感激，动容，愈发缓和了神色，静心关注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她又艰难地从他怀里探出手，努力去床头的桌上抓东西，卡卢比便听着她动作的方向，伸出自己比她更长的胳膊，替她把那东西拿了过来，放在她手里。
可在将那东西交给她，准备放开手时，他的手却被她抓住了。
卡卢比感受着她指引般，示意他与她一同抓着那个东西。
卡卢比便认真摸了摸手上的东西，很快发现，那是他这段时间用来喝药的碗——这不能怪他发现的太晚。最开始几天，杨柳枝连床都不让他下，专心让他躺着恢复身体，一手包办了他的生活起居，让他为难又感动，却也无法违抗她。直到这两天，他的身体有了比较明显的好转，卡卢比才总算得到了能自己吃饭和吃药的权力，可一共也还没碰过几次碗。
而现在，他摸索着手中的那个碗，轻轻嗅到，虽然已经被洗过，可它还是散发着一些与杨柳枝身上的气味相仿的药味。
那味道本来是很不好闻的，可因为与她相关，便让他心下阵阵生暖，油然而笑，珍惜地捧着这个碗。
他本不是一个经常微笑的人，可在她的身边，他却总是那么快乐，幸福，想要微笑。
而在让他稍微有点赧然的，他自己的笑容中，他听到她也轻轻笑了起来。
卡卢比的微笑加深了。
他实在非常喜欢她的笑声，每次都任由她用笑声拨动他的心弦，甚至期待着她这么做。
因为实在很喜欢，觉得再没有比那更动听的声音，在她于他耳边笑着时，卡卢比甚至时不时会在脑中构想，在那样动听的，让他一次又一次心旌神摇的笑声后，她的笑脸会是什么样。
……而无论她是什么模样，她都已经成为了他心目中全世界最美丽，最善良的那个姑娘。
这个全世界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指引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握着那个药碗，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引导着他向前走。
卡卢比丝毫没有反抗地跟着她的脚步，耳边逐渐听到了风与人说话的声音，他们已然走到了窗户边。
他听见她吱呀一声推开了窗户，他的耳中，人们走路、说话的声音立刻更清晰了。
耳边听着窗外街道上行人熙攘的声音，卡卢比感觉到她引导着他捧着的那个碗，靠在了他的嘴唇边。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试探地舔了一口碗沿，得到了她又忍俊不禁似的几声笑声。
即使像是在取笑他，他心里还是很安详，很快乐，没有一丝不满，安静垂首，随着她的笑声而微笑。
碗在他嘴边贴了贴，慢慢移开，向外去了。
他握着碗，跟随着她的动作，将空无一物的空碗向窗外指去。
他的指尖感受到了风的吹拂，儿他这段时间一直喝着的，方才刚舔了一口的空药碗，像画笔似的，被她引着，朝着窗外的街道，朝着高空，猛一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长长轨迹。
她快乐地说了一句话。
卡卢比总是很耐心地聆听并记住她的每一个音节，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通过努力的学习，懂得她说了什么。
……可这一刻，他却仿佛懂得了她在说什么。
因为他最开始被她所触碰的那些伤口，他的眼睛，还有他喝过的那些汤药，都仿佛骤然又活了过来，在他体内膨胀，滚烫。
那是她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的点点滴滴。
感受着拂面的沙风，听着耳边心爱姑娘的声音，还有人群熙熙攘攘，卡卢比握着手中的药碗，突然懂得了一些什么。
他出神地想：……她的确是不能只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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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枝举着空药碗朝着窗外的人群用力一挥，将碗中的空气均匀洒在每个人的头顶，又高举着碗，指向更高，更远的那片天空。
一边指着，她快乐地回过头，何等灿烂地笑起来。
“明白了吗？窗外那么多的人，无数的人——都像你一样，需要着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