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阿川》Asexual

3、Chapter 3

　　“雷奥，你这个愚蠢的东西，快给我过来！”一个棕发蓝眼的劲瘦男人抱着一个深蓝色的盒子站在楼梯口，朝阁楼上大声吼道。

　　“格雷先生，我马上就下来”少年通透急促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一颗有着金黄色的鬈发的小脑袋在楼梯转角处露了出来。

　　“格雷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做的吗”少年因奔跑而显得微红的脸蛋向着男人，而眼神略显怯懦，双手也因不知道放哪而在身边不断移动着。

　　裁缝格雷皱了皱眉，一脸嫌恶的瞪了少年一眼“你这个爱偷懒的东西，成天像个没事人一样乱窜，连条狗都比你勤快”

　　雷奥瞪大双眼，连连摇头“格雷先生，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跟你解释，是玛莎阿姨……”

　　在少年开口解释的那一瞬间，男人的双目就因这样的反抗充斥着暴虐的气息，左紧握，手臂上的青筋毕露。“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在了少年白暂的脸颊上，印下了透红可怖的巴掌印。

　　“闭嘴，你这个杂种。别跟我胡扯，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格雷咬牙切齿的吼声，伴随着四溅的唾沫，尽数喷洒在雷奥身上。

　　少年的手无力的垂下了，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由于脸被打，生理性泪水汩汩流出，划过少年坚挺的鼻梁，和略显青涩而倔强的下巴，一滴滴沾湿了地毯，留下一小圈水渍。

　　男人不耐烦的把右手抱住的盒子塞到少年的怀中，嚣张跋扈地命令道：“麻利点，在天黑之前把这些衣服送到戈登夫人府上去，不然就打断你的腿！”

　　雷奥应了声是，抱住盒子窜向门外，登上自行车逃也似的离开了裁缝店。

　　一离开裁缝店，雷奥眼中的精芒便显露无疑，泪水已经风干。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当时是玛莎阿姨——格雷·史密斯的夫人收留了他，让他在店里当学徒。

　　格雷先生一直看他不顺眼，其实可以说，格雷先生对任何不能为他带来利益，而是麻烦的东西都看不顺眼。明显的，他这种人也是其中之一。

　　他对那个男人是恨极了的，要不是玛莎阿姨拦着，他也许早就被男人打个半死，扔出家门了吧。不对，呵，如果没有玛莎阿姨，他早就已经死在那个凄寒冻骨的冬夜里了吧。

　　想到这里雷奥的心中也涌起了暖意，和感激。玛莎阿姨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对他表达善意的人。

　　正在雷奥想着心事的时候，一辆奢华高贵的马车，朝他急驶而来。当雷奥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自己已经腾空了，右侧的身体传来剧痛，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随即，马越过了他，但马车左侧的车轱辘轮番碾过他的大腿处，极端的疼痛，和喉间涌上的鲜血，逼得他一度昏厥过去。

　　在恍惚之间，他仿佛感觉人群都涌了上来，听见有人好似议论着：“诶，这不是格雷家的小子吗。” “刚刚过去的，是拉勒比家族的马车吧。” “应该是，马车上面有鹰的标志” “哎，这孩子真是可怜啊，不死也应该残废了” “医生来了！”人群里传来一阵声音。雷奥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像是被压了千钧重物一般，沉闷疼痛，稍微一动，全身都传来了撕裂般的痛苦。他想动动腿，但身下没有一点反应，雷奥心中传来刺骨的寒意，当他掀开被子，心如置冰窖。他，他没有腿了……

　　“啊———！”房间里传来了困兽般绝望的嘶叫，夹杂着愤恨无奈的颤抖哭号。

　　“嘭——”门被人粗暴的撞开，狂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快步上前，在少年死寂的目光中挥舞着愤怒的拳头，砸向少年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

　　“不——”女人尖叫着飞奔到男人身边，死扯着男人的手臂，向远离少年的方向拖拽。男人大吼着让女人滚开，用手臂将女人摔到了旁边深红色柜子那里。

　　闷沉的撞击声响起，女人的后脑撞到了柜子的边角处，深红色的血，顺着柜子边缘缓缓流下，女人的身躯滑落到地上，不动了。大大的蓝色眼睛，没有闭上，微睁着，想要阻止什么，但自己却永远被隔离在了生死的屏障中。

　　男人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呆滞了，扬起的手臂还没有落下，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停驻在女人旁边。

　　雷奥的瞳孔猛缩了一下，绝望与痛恨，那内心积抑已久的灵魂咆哮，促使他努力伸手抓住以前放在枕头下的剪刀，那把杀过了一个人的剪刀，翻了身，坐起来。

　　他一只手撑着床，用尽了上半身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扑过去。趁男人呆愣的时候，猛扎到男人的胸口处。自己也沉沉的摔倒地上，他忍住疼痛，拼命地抬头。他一定要看着那个可恶的，像魔鬼一样的男人，是如何在他所欺侮打骂的废物手下，给狠狠扎死的。

　　男人的脸部抽搐着，不可思议地望向摔在地上的少年，往后退了几步，口中不可抑制地吐出血，跪坐在地上，痉挛了几下，面部扭曲地死去了。

　　“哈哈哈哈哈——”少年尖历疯狂的笑着，双眼贪婪的看着男人死去的模样，五官因及其的狂喜，扭曲成不似人的形状。

　　蓦然，房间沉寂了下来，鲜血无法干涸，在暗色的木地板上蜿蜒成了狰狞的线网，腥甜的血气混杂着简陋房间里的酸臭味，简直令人想作呕。

　　少年的脸色恢复了先前的沉寂，闭上了双眼，只是眼角的泪水还在不断的滑落，宣泄着他心中无法言说的痛苦。沉默的空间，到底还是由真空填满了空气的空虚，而愈发寂静起来。

　　雷奥仿佛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最为痛苦而又最为温馨的夜晚。他其实就是拉勒比家族现任家主的私生子。哈哈，命运是可笑的，同是拉勒比家的人，一个却乘坐着最华贵的马车，碾碎了另一个的双腿，践踏着他的尊严，他的前途，他的生命。

　　他的母亲是乌诺拉勒比（现任家主）的女仆。年轻曼妙的女仆与英俊的主人发生关系，是贵族眼中中虽然没有明言，但一直都流行的默契，是主妇的无可奈何的纵容。但这其中巧妙的平衡，就这样被他的出生打碎了。

　　他的母亲处心积虑的让他出生，在家主的眼中看来，是最为麻烦的碍眼东西—终于在他长大的时候，女仆带他回到了家主身边。唉，愚蠢的女人，心中总会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妄图凭一己之力，动摇背景深厚的夫人地位。

　　更何况那位冷血的家主从来没有感情。紧接着女仆被处死，私生子被抛弃，呵，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但是，他从来不能理解贵族们残忍的情趣。他们竟然让他拿着剪刀，刺进他母亲的心脏。母子相残，真是美妙的图景。体态雍容华贵的贵族们，在人前戴着高贵矜持的面具，此刻他却清晰的看到了面具下扭曲畸形的残忍面容。

　　是的，他的确用那把剪刀刺入了女仆的心脏，喷溅出的鲜血沾了他一身，血顺着额头向下流，在眼底氤氲成一片惨红。

　　同样的，女仆的指甲深深嵌入他脖子上的肉。那个女人怕他的儿子杀了自己而被放走，便想先掐死自己的亲生父母骨肉。望向自己母亲眼里狰狞的恐惧和杀意，他终究举起了那把剪刀。

　　“啧啧，真是可怜啊”

　　“你说什么呢，这种下贱的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哎呀，随便说而已，不过看起来真是令人不舒服，你看那女人，死的跟只被扭断了脖子的鸭子似的”

　　“噗，哈哈哈哈”

　　浑身染血的少年，在贵族们的嗤笑中，拖着一身的血迹，向大门走去。

　　那个愚蠢的女人面目狰狞的，被几个仆人拖了出去。呵呵，都死了，还不忘瞪着他。

　　少年摇晃着走了出去，孱弱的背影，被寒风，冰雪逐渐模糊在了夜里。

　　脖子上不断传来刺痛，看来那个女人是真的一点犹豫都没有，多么想杀死他啊。

　　身体已经撑不住沉重的身躯了，他不住地往一侧倒下。躺在雪地里的他，遗落在了孤独悲戚的深渊。寒意从脚底一路向上冰封了他的心。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脸上，被温热的脸颊融化成了水，不断滑落，看起来就像是他流的泪。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在了他头顶，阻挡了飘扬的雪。他努力把眼睁开出一个小缝，看到一把伞撑在了他头顶，紧接着，一张温和关心的女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圆圆的，脸颊丰盈，冰蓝色的眼睛，是那样柔和的望着他。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微微睁大眼，只见莹白的月光晕染在女人的脸庞，焕发出了母性的真谛。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女人笑着，月光流淌进了她的嘴角，印刻成了他一生也无法忘怀的画面。在这一月夜里，他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