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瑟夕

9、第 9 章

　　沈宁在西苑里，跟着他们准备明天的应酬，近年年底戏院接到过府打台的邀请已经不多了，起初要跑场子，现在只去一家就可以。
　　等大家都收工回到西苑已经到了深夜，不过大家都没有入睡，而是凑在一起捏起了饺子。西苑每年如此，然后到后半夜吃完饺子，闹够了去休息，第二日下午再开场。
　　沈宁手下飞速地擀皮，一会儿就堆成了座饺子皮山。包饺子的苦哈哈地看着越来越多的皮，对正在揉面的于致凰道，“哎，致凰你慢点，你这边快，秋芃也跟着快，我们包饺子手都酸死了”。
　　于致凰继续揉着面，瞧着沈宁脸上也挂着笑，心里雀跃不已，“秋芃一个人擀，你们两个人包，人家还没喊累，你们怎么倒先喊起来了”。
　　“呦呦呦，致凰，你这就有些偏心了啊，你瞅瞅隔壁那桌，人擀皮和揉面的都是老左，怎么到了这里，多了个帮手还不让人喊累了”。
　　于致凰被说的脸皮一红，扬起面块砸了过去，正砸在两个人面前，“去你的，不就是想偷懒吗，一边呆着去，我包可以了吧”。
　　俩人瞧瞧于致凰，又瞧瞧沈宁，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就真的去偷懒了。
　　于致凰坐下来，从饺子皮堆里撕下来一块皮道，“秋芃差不多了，不用擀了”。
　　沈宁直起身捶了捶后腰，坐下来道，“那我同你一起包吧”。
　　于致凰看着沈宁有模有样地完成了一个，替他摆好，“这一年没做，手倒是没有生疏，捏得好看得很”。
　　“你就别打趣我了”。
　　于致凰又说，“前些天听说芙蓉戏班的钏儿姐和赵川名成亲了，你知道吗？”。
　　“嗯，俩人也算般配，钏儿姐的旦角漂亮，赵川名的小生也俊秀”。
　　“秋芃，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沈宁顿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我这辈子是不成家的”。
　　于致凰眼色暗淡了几分，低头把手上的饺子翻来覆去的摆弄，“秋芃，其实关心你的人很多，你不必执着这个身份，我，们，大家都会护着你的”。
　　沈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面粉道，“大家都很好，只是我不想连累别人。好了，这边差不多了，我去老左那边瞧瞧”，说完便转头去了老左他们那桌。
　　于致凰低头，手里的饺子已经被捏坏了，她在桌上沾了沾面粉，依旧补不好漏出的菜，干脆扔掉又重新包。
　　沈宁刚过去，老左撞了撞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人家姑娘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是脑袋太木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沈宁摇摇头，“应不了的事，我听明白了又能怎样”。
　　老左无奈地叹了一声，招手提高声音对于致凰说，“致凰姑娘，别包了，去烧水准备下锅吧”。
　　不一会儿院里鞭炮声响起，大家堵着耳朵出去瞧。班主拿了红包，给每人发了一个，盼望新的一年能有个好彩头。众人互相说着吉祥话，等寒暄完了，饺子也煮好了，众人又涌进屋里捧着碗，去灶边捞饺子吃。
　　沈宁再次和聂容远独处已经是十天之后了，缘由还得从那前一天开始说起。
　　周玉兰因为沈宵卧床了小半个月，中药西药吃得嘴里淡，这两日沈宵恢复得差不多了，便上街要买点好吃的点心给他。偏偏年前出那档子事儿，为了赎沈宵，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再加上买药看病，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于是就去找沈弘志接济。
　　沈弘志知道前些日子沈宵被抓，唯恐引火上身，对周玉兰自然是避之不及。周玉兰咽不下气，早些年还是沈弘商做家主的时候，沈弘志从他哥那里抠钱都是求着自己给吹枕边风的，如今沈弘商去了，他们母子落魄了，正到用他的时候，就缩在龟壳里不出来，就借几个钱，躲她像躲白无常一样。当即就跟沈弘志开闹，说当初分家产不公，他们母子流落在外什么也没捞着，家里的产业全都落在沈弘志手里，如今他们回来了，一点也不顾念叔嫂的情谊，眼睁睁看着他们入火坑……。
　　正闹着，采办货物的林府护兵撞上了，周玉兰也是泼辣，拉着护兵非要让他们评理。他们只是路过采办的，这家长里短哪里说得清。事情就怕人传人，传到最后，到林素山耳朵里已经是：林府的护兵跟百姓起了冲突，正在街上闹得不可开交。
　　林素山气得摔了杯子，拿起枪就往外走，这离开的当头还敢找事，不想活了吧，在外面山高皇帝远的任你闹，在北平光盯着你的眼睛就有多少双，还没怎么着，一顶大帽子扣上来也受不了啊。
　　气冲冲的林素山赶到现场，就看到周玉兰正和沈弘志动手，沈宵拉着周玉兰，正使劲往外扯。而他府上的两个护兵，正看热闹看得尽兴。
　　林素山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种泼妇……，林素山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吵什么”。
　　周玉兰一愣，看热闹的看到煞神走过来，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在周玉兰开口之前，林素山指着府上的两个护兵吩咐道，“你，还有你，把这里的人都给老子带局子里关起来”。
　　沈宵刚从里面出来，对里面的阴影还没消散，周玉兰跟着也是一抖，忙跪下来哭诉，“军爷饶命啊，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都是他们沈家翻脸不认人啊”。
　　护兵正抓着沈宵和周玉兰退开，林素山听到沈家，转过头示意护兵停下。
　　周玉兰一看有希望，就又打算继续哭诉，刚开口一把枪顶在了自己的脑门，吓得她连忙闭了嘴。
　　林素山拿枪指着她，冷漠地说道，“你，闭嘴”，然后转头看向沈宵，扬了扬下巴，“你说，什么沈家？”。
　　沈宵牙齿打颤，哆嗦了一下拉拢着脑袋说，“家父是沈家前家主沈弘商，母亲与二叔有些纠纷，所以才有些失控，军爷饶了我们这次吧”。
　　林素山勾起嘴角，把手枪收起来，俯身用手指挑着沈宵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果然有些像，比沈宁差不到哪里”，然后直起身，下命令，“行了，把人带到府上，我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