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瑟夕

18、第 18 章

　　又过了一个多月西苑的地方终于租出去，班主也要离开北平，众人一起掏腰包，最后凑在一起为班主办送行宴。
　　沈宁在宴席上见到于致凰，这是西苑解散后两人见的第一面，于致凰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头发微微卷着，散在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十分优雅时尚。
　　沈宁见她过来，微微点头，“我听说你也留在了北平，跟着师父去了芙蓉园？”。
　　于致凰点头，“秋芃猜一猜我为什么留下来”。
　　沈宁记得过年那天于致凰的告白，也记得自己的拒绝，如今于致凰要留在北平，要说这原因，沈宁是万万不敢再去想的。
　　于致凰看到沈宁的表情，便知道沈宁想起了什么，面上也有些羞赧，“秋芃，我遇上了一个人，那人是个教书先生，名叫谢沐华。正月十五那天看灯的时候遇见的。他，人很好。他还不知道我是个戏子……”，说着有些害羞又有些担忧，手指绞着手帕，咬着唇几次欲言又止。
　　沈宁想了想道，“那你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如果他不在乎你的身份自然是好，如果……，总之要试一试，如果有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帮你，你且放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于致凰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之要试一试，万一他像你的聂副官一般呢”。
　　沈宁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睛道，“时候不早了，我去与班主道别”，说着站起身走到班主身边，同班主说了几句话便离场了。
　　于致凰十分感激沈宁，她自然知道，他们要想走下去有太多阻力。身份地位他们无法改变，他们能做到的只是往上爬，所以人们常说戏子贪慕虚荣无情无义，可戏子动情的时候有谁会在意，有谁会放下身段去跟戏子谈一场真心的恋爱。
　　三月中旬天气渐渐变暖，秦州带着汉克斯去了天津，聂容远的工作突然忙起来，每天匆匆吃完早饭就出门，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沈宁正在府里闷得无聊，就收到了芙蓉园那边的帖子，是师父搭班芙蓉园的第一场戏，于是就让王管事备了些点心，去了芙蓉园。
　　芙蓉园里这日座无虚席，纷纷来捧这位名角的场，沈宁为了避人口舌，绕道后台去见他师父。准备上台的人正在后台化妆，顾小白见沈宁来了煞是惊喜，放下勾眼线的笔笑着问，“是不是感觉又回到了西苑？”。
　　沈宁摇头，“到底是不一样，这里比西苑大多了，师父在这里才更能一展拳脚”。
　　顾小白摆手，“名气总有过去的时候，我也就讨个生活，你还是不要打趣我了”。
　　顾小白刚说完话，芙蓉园的班主也进来了，瞧见沈宁呦了一声，拱手道，“早就听过沈秋芃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
　　沈宁有些自嘲的笑道，“如今谁还敢用我，没拿我当扫把星就不错了”。
　　班主眼睛闪了一下问道，“不知你对我这芙蓉园可有兴趣？”，芙蓉园的班主也知道聂容远和沈宁的事。这么一个唱功不错长相不错，还有人捧的主，自然会给戏院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自从西苑解散后班主便一直想拉拢沈宁，可惜一直没机会。这次沈宁来了，他自然要问一问。
　　沈宁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享受一下被人拉拢的待遇，不过这待遇八成是来自聂容远。而对于登台演出沈宁实在是不喜欢，所以当即回道，“承蒙班主错爱，实在是我志不在此，恐难当大任。”
　　班主爽朗笑了一声，“是我唐突了，沈先生莫怪，我们楼上有雅间，不如沈先生移步楼上？”。
　　沈宁转向顾小白道，“那我先出去了，师父好好准备吧”，说完刚要离开后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大事不妙了，班主大事不妙了”。
　　班主脸顿时黑了下来，这都快开场了，也拜了祖师神，这会儿小厮跑过来喊大事不妙，这不是触霉头吗。班主压下火气沉着脸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厮用袖子抹了脸上的汗，低声说，“没找到于致凰”。
　　沈宁听到于致凰的名字，心里打了个突，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摇头，“刚才还见着她了，这临上台了，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宁脑袋里闪过几个念头，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妙，于致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过能让于致凰这么不顾后果的跑出去，除非……
　　班主急的在后台转圈，众人也愣在梳妆台前不敢言语，等着班主拿主意。
　　最终班主换了人，沈宁也没有听完，趁着空档跟师父道了别，在芙蓉园门口等黄包车打算回聂府，抬头却瞧见了失魂落魄的于致凰。
　　沈宁走过去叫了于致凰一声。于致凰只顾着往前走，完全没看到身边的沈宁，沈宁抬手拦住了她，她才回过神。见到沈宁于致凰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完全不顾及脸上精致的妆容，“秋芃我该怎么办？”，她无助的望着沈宁，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了？”。
　　“今天正对戏，被沐华瞧见了。我方才去找他，他，他还与我生了气，怨我骗他眶他”。
　　沈宁扶着她，也有些彷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接受不了我的身份，秋芃，我该怎么办？”。
　　沈宁清冷的目光里充斥着浓郁的不甘，从小于致凰心志就坚强，一点也不比男子逊色，如今为了感情，变得如此脆弱，仿佛再推她一把，她就会永远倒下。当初自己流离失所，是于致凰把他藏在了戏班，后来被班主发现，于致凰跪着求了班主好几日，班主才收留他，让他在戏班谋生。当年她拉了自己一把，现在他也不能看着她这么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