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遗憾的距离》摩若迦

4、耳熟的说辞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起了些变化。赵丽琪自然不必说——孟飞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问了好几次，

　　“你是赵丽琪？市一高中的赵丽琪？我同班那个……那个……赵丽琪？”

　　赵丽琪知道他想说“同班那个胖乎乎的赵丽琪”，好歹他礼貌地吞回去了。于是赵丽琪也客客气气道，

　　“我是赵丽琪，我是市一高中，和你同班的那个赵丽琪。”

　　姚瑶的变化也很大，当初她只是隔壁班一个长相不太起眼，身高还有点儿矮，甚至被戏称为“矮冬瓜”的姑娘。不过女人学会了穿衣化妆后真的不一样，眼前的姚瑶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真有点儿网络上萝莉美少女的感觉。

　　高中那会儿，冯如佳和姚瑶曾经上过同一所补习班，所以关系更亲近些。此刻重聚，两个女人顿时叽叽喳喳个不停，反倒把赵丽琪和孟飞丢在了一边。

　　孟飞于是偷偷地又上下打量了几番赵丽琪，赵丽琪也不躲，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个够。直到孟飞叹口气说，

　　“前阵子顾凡对我说，偶遇了赵丽琪，说你变化特别大，我还不信呢。现在，服了！”

　　赵丽琪笑了笑，心里也谈不上高兴，只说，“你和姚瑶什么时候结婚？”

　　“四个多月后就是婚礼了。”

　　“那和我的婚礼挨得挺近，我比你们再晚两个月。”赵丽琪道，“说起来，你和姚瑶那时候也是年级里出名的情侣了，能修成正果不容易。”

　　孟飞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店员捧出两位准新娘的婚纱，又拿出最新款伴娘服给冯如佳，三个女孩儿于是嘻嘻笑笑地进了更衣室，孟飞就在外面等候着。

　　姚瑶身材不高，选的婚纱也是俏皮可爱风格的，裙摆上是层层叠叠的珍珠和小蝴蝶结，领口还有一圈亮晶晶的水钻。

　　“会不会太繁复了？”姚瑶望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孟飞说喜欢简约一些的款式，可我说喜欢这件，他就说都听我的。”

　　冯如佳笑了，“哎呦，这已经是你今天第n次表扬孟飞同志了，你们高中那会儿都没现在这么黏糊。”

　　姚瑶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冯如佳又说，

　　“你们能从高中一路走到结婚，也是不容易。那时年级里有好几对情侣，后来基本都散了。”

　　姚瑶却说，“我们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大学那会儿，我们曾经分过一阵儿，后来他又把我追回来了。”

　　一听到有八卦，赵丽琪和冯如佳顿时来了兴致。姚瑶宛如众星捧月，也就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高中那会儿，我和孟飞是在补习班里熟悉起来的。那时候冯如佳也在，应该还记得补习班上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叫庄玉。”

　　“哦哦，我记得，”冯如佳回应，“她长得还不错，不过居然自封班花，有点儿可笑。”

　　“对，就是那朵班花。那时候她也喜欢孟飞，还拜托她的闺蜜去质问孟飞，为什么选了我，而没接受班花的好感。”姚瑶的脸上笑意盈盈，“孟飞当时拧不过她们，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回答她们。他说自己只是想在高考前随便找个人玩玩儿，不当真的，说因为我和他是同桌，离得近，方便，还说班花又漂亮又认真，不是玩玩儿的人选，他不敢随便接受。”

　　姚瑶说完，冯如佳和赵丽琪都楞住了。尤其是赵丽琪，怎么觉得这番说辞如此耳熟！

　　冯如佳皱眉道，“孟飞，真的这么说了？”

　　“这番话，是事后班花和闺蜜特意告诉我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当时都快临近高考了，我被她们气得直哆嗦，眼泪一串串掉，也想找孟飞对峙。可又觉得，眼下稳住精神，好好考试才是上策，于是就先按下不表。高考结束后，父母又奖励我出国旅游，我正好散散心去。等我回来时，大学都差不多快开学了。

　　我和孟飞是同一所大学，但那时我心里有气，就故意冷落他，疏远他，不见他。他急了，好几次在宿舍门口堵我，我被他堵得没脾气了，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对班花的闺蜜说过那些话，是不是把我当随手可得的玩具，不过随手拿来玩玩而已……”

　　“然后呢？”赵丽琪情不自禁地问。

　　“他当时脸色可难看了，我一生气就要走，他死命拽住我，求我别走，求我听他解释。哎，我只好听呗。
　　他说自己的确说过那些话，可那些都不是真心话。他特别喜欢我，哪怕班花的确比我漂亮优秀，但他就是觉得，我对他而言最特别。可是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感情，又觉得说出来太矫情，太没面子——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痴恋一个小丫头，还是个矮冬瓜，真有点丢人。所以他就口不择言地撒了谎，打发了班花的闺蜜。”

　　“真的是这样吗？”冯如佳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当时也就半信半疑吧，还问他，怎么张嘴就能扯谎？他就说，那套谎话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他现学现用了。”姚瑶扯扯嘴角，“我当下并没原谅他。之后我也去过联谊，相亲，认识其他男孩子，但他始终紧紧地追着我不放。我直到大三那年才正式原谅他呢。”

　　“哇塞。”冯如佳和赵丽琪不禁面面相觑，只见姚瑶摆弄着闪闪亮亮的裙摆，宛若公主般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含笑地给自己的浪漫史总结道，

　　“所以，我嫁给他，也是被追得没办法了。”

　　………………

　　那天试穿结束以后，四人纷纷告别，姚瑶还和她们俩加了联系方式。

　　回家的路上，赵丽琪始终若有所思，冯如佳看出来了。

　　冯如佳就说，“你是不是在想，孟飞的那套说辞——什么‘同桌离得近，方便，不过是玩玩’的说辞，十有八九是从顾凡那里批发来的吧！”

　　“是啊，”赵丽琪也不掩饰，苦笑一声道，“说起来，当年我就没勇气去找顾凡当面对质，也是隔了这么多年了才有勇气怼回去。姚瑶可真是好样的。”

　　“姚瑶和你可不一样，她高中时虽然长得不起眼，不过家境好，家里也宠溺，始终是小公主性格。”

　　赵丽琪点了点头，隔了许久，她才幽幽道，“其实……我还在想一件事情。”

　　“想什么？”

　　“姚瑶听见孟飞背地里说她了，但其实孟飞是另有隐情的。所以……”

　　“嗯……你是想说，顾凡当年背地里说你，也可能是另有隐情的？”冯如佳施施然地笑了，“说不定他也是不好意思，其实他是很喜欢你的，只是对好哥们承认自己喜欢小胖妹的同桌女生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就故意扯谎？”

　　赵丽琪撇撇嘴，不说话。

　　冯如佳思考了下，很认真道，“倒也有可能。刚才你去厕所的时候，我和姚瑶又聊了几句，我问她，伴郎是不是请了顾凡，她说是的。还提到顾凡那个帅哥，这几年情路不畅，分手了好几个了，她打算届时撮合撮合顾凡和伴娘。然后还说……”冯如佳说着，瞥了赵丽琪一眼，

　　“姚瑶还说，大一那会儿，顾凡问起过姚瑶，有没有赵丽琪的新电话号码。”

　　“他去问姚瑶？他和姚瑶很熟吗？”

　　“不熟啊。其实当年顾凡问过我，我拒绝了。然后顾凡就硬着头皮问了姚瑶，他可能是觉得，姚瑶和我在补习班的关系不错，而我又是你的好闺蜜，可能会有吧。当然，那时候姚瑶和孟飞的关系都不稳定呢，她才懒得帮顾凡打听你的新手机号码。”

　　赵丽琪楞了好半天，才道，“……哦，是吗。”

　　“是啊！”冯如佳耸耸肩，又笑起来，“不过呢，你也不用觉得太遗憾。没联系到你之后，他也就有了新目标，大学里分分合合也有好几个前女友了。他可不是什么绝世情种。如果真那么痴情，为什么不像孟飞那样，直接死缠烂打去学校？他知道你的志愿，也知道你的学校和专业，有心的话，总能找到你。你瞧瞧孟飞才是真的用心。”

　　“也是。”赵丽琪点了点头。

　　“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做你未来的林太太吧。反正我觉得，林老师比顾凡那个绣花枕头，看起来要好太多了。”

　　赵丽琪和冯如佳一路有说有笑，在路口分别了。她转身，走在一排排橘色的路灯下，只觉得自己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好像一道绵延的路，不知通向哪里。

　　她隐隐叹了口气——其实，她觉得冯如佳说得对，林皓峰处处都好，怎么会比不上顾凡？只是今晚的她止不住地想：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当年她有勇气直接去质问顾凡，她的初恋，会不会是一种不一样的结果呢？

　　走着走着，手机上忽然来了电话。
　　赵丽琪在看见来点电人姓名时，顿时就笑了。
　　“林皓峰”三个字，总是能让她开心。

　　“还没到家吗？今天婚纱试得怎么样？”林皓峰问她。

　　“尺寸很合适，不过我觉得，再利用这几个月更瘦一点，穿出来的效果会更好。”

　　“别再瘦了，我觉得你现在刚刚好。”

　　“我才不信呢。”

　　“信我，真的刚刚好。我昨晚摸过，搂过，享用过。再瘦就不对味儿了。”

　　“林皓峰！”赵丽琪不由压低了嗓子，“你……亏你还为人师表!”

　　她握着电话一路聊着，又嗔又笑。那点儿关于初恋的感慨，似乎一下子就被抛在脑后了。

　　而两个多星期后，赵丽琪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林皓峰和顾凡会共处一室，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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