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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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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刚闲下来嘬了口茶,就有人跨着急匆匆的碎步进来。
“大人,司乐阁那边又吵起来了。”
“我说过,陛下已将司乐阁交予公主,从此那里的事便不由我们去管了。”
“可是连姑娘她……”那人见礼部尚书欲发火的样子,忙解释,“连姑娘请大人去主持公道。”
“此事可有静动陛下?”
“未曾。”
陈礼安沉思片刻,一甩袖子,“也罢,我去一趟便是。”
司乐阁空旷的中庭里扎堆站了好一些人,如此大而混乱的场面,各司使还是头一回见到。
赵苏阳被一名小小司使抓着手腕,大有不许她离开之意。
“何事令众人在此喧哗啊?”
一个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赵苏阳顿时后脊一凉,脖子僵硬地扭过去。院里众人齐刷刷跪倒,她与那人毫无遮挡的对上了目光。
“怎的六妹妹见到我似乎有些惊讶?”
口中说着戏谑话语的正是五皇子赵方青。
“五哥。”赵苏阳避开他直视自己的目光。
身旁一个跪在地上的司使,全身像个筛子一样抖动着,脸几乎要镶嵌在了地上。
赵方青一手揪住那司使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方才用的哪只手拉了我六妹妹,嗯?”
“奴婢……啊!”
不及她开口解释,赵方青已然命人将她擒住,“算了,两只手一起罚吧。”
“不!五皇子,奴婢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放了奴婢,奴婢还要在国宴上演奏箜篌啊……”
不多时,清晰的惨叫之声传进中庭。
赵方青驱走了众人,独独点了连锦留下,赵苏阳登时更紧张,虽然连锦一直针对自己,对她也没有好感,但毕竟是晓壁的人,总得为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而护着点连锦。
“还请五哥消消气,莫迁怒他人。”赵苏阳稍微侧身,半隔在赵方青与连锦之间。
在赵方青的记忆里,赵苏阳少有替他人出头的行为,一直是胆小懦弱的性子,他说一,赵苏阳便不敢同他提二,他的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
“六妹妹,多年不见,怎么愈发傻气了呢,竟然还帮着欺负自己的人说话。”
赵苏阳逼着自己看向赵方青的脸,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父皇已将司乐阁交由我管理,身为掌司,我有责任也有权力自己处置院里的人。”
显然,赵方青对于赵苏阳的强硬态度很是意外。他偏要用唱反调的方式逗赵苏阳,假意思考着赵苏阳方才说的话,忽然,他伸出手,一把将连锦从赵苏阳的身后扯出来。
他掐起连锦的下巴尖,睥睨着她,同赵苏阳说:“据我所知,她已经不是司乐阁里的人,倒还有几分姿色,我不介意让她成为我的人,然后帮你教训她。”
“你觉得怎么样?”赵方青上挑了一下眉,别有意味地看向赵苏阳。
赵苏阳的底气正在一点点泄去,她片刻也不想与赵方青待在一处,儿时的压抑与恐惧在见到他面庞之时便开始涌出,只想尽快解决此事回家。
眼看赵苏阳已有护不住连锦之势,就在这时,一行人走进了院里,为首的正是礼部尚书陈礼安。连锦的眼眸由灰转亮,她的救星来了。
赵苏阳不知陈礼安为何突然到访司乐阁,时机还如此巧,明明在筹备国宴的数月里,他都不曾过问一句阁里的事。赵方青的行为难以捉摸,这明里的帮她更是始料未及,隐约觉得此事不好处理。
陈礼安来之时已向院里的人打听到事情经过,包括后来五皇子突然出现后发生的事。
没人敢质问五皇子为何来此,作为文官,陈礼安心思细腻,自然也不会傻到与跋扈的五皇子理论,而是立刻展现了一个管理者应有的“责任心”。
“盛事将近,司乐阁理应将重点放于筹备之上,阁内上下务必齐心,为此,方才臣擅作主张训诫了各部司使,还望公主见谅。”
“有劳陈尚书。是苏阳的能力不足,难以服众,才闹了今日的笑话,倒是让陈尚书见笑了。”
赵苏阳和陈礼安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有意无意将赵方青晾在了一旁。
忽然,陈礼安似是想起了什么,怒声对连锦说:“你已非司乐阁之人,还不速速离去!”
“是!”连锦接收到陈礼安递过来的眼神,立刻躬身告退。
原来陈礼安是来替连锦解难的,赵苏阳寻思着,那么他应该不会吝啬于也帮上自己一把,于是,她开口道:
“苏阳才疏学浅,对陈尚书编撰的《霁礼》一书尚有不解之处,不知陈尚书能否到府上一坐,好让我请教一二?”
“这……”陈礼安露出为难之色,“近日已有各国使臣陆陆续续抵达京都,可晚宴席座的位次还未最终商定,臣恐无法抽身……”
“呵。”赵方青冷嘲一声,最后还不忘送别,“既然陈大人公务繁忙,还请快些回去,国宴上可不容许出现任何纰漏!”
“臣这便回去,待到闲暇之时,一定登门拜访为公主答疑解惑。”
当陈礼安离开司乐阁,便再无第三人,只留下赵苏阳一个面对着赵方青,当年造成的阴影或深或浅,都无法令她释怀。
“她们一直是这样对待你的么?”赵方青满脸愤懑。
赵苏阳平时的机灵聪慧劲在赵方青面前丢得一干二净,不知他问的是司乐阁里的众人,还是指刚离开的陈尚书等人。
她无法单凭自己的意志去反抗赵方青,本能的想要回答,最终被残留的一丝勇气阻止了出口的话,如若说了,便是再次向他妥协,定会让赵方青觉得她是在寻求帮助。
除了这偌大的皇宫,赵苏阳与他赵方青没有任何瓜葛,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没必要怕这假皇子,反正她也不会尝试去揭穿他,各自安好便是。
赵苏阳陷入自己内心的争斗,不说一字。赵方青的火气最终爆发,大呼小叫着让随从抓来个阁内的人,开始查问刚才发生的事。
方才死命抓着赵苏阳的手不放的,正是那位受过连锦恩惠的司使,她年纪虽不大,却也算是司乐阁里的老人了,理应不时提点着些新掌司,何况赵苏阳本对此一窍不通,尽管她真的在努力学习。
可是这位司使,不仅没有及时提醒,更是将赵苏阳多日以来的大小错事一起,在众人面前揭露,有的事甚至从没让她知道过不该那样做。
盛事临近,赵苏阳并不想多生事端,便阻止了随从去禀报父皇,没想到事情会闹大,许多反对赵苏阳当掌司的声音涌现出来,也许是她低估了连锦的手段。
赵方青知晓了来龙去脉,态度转变,与方才判若两人。
“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赵方青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易放过她们。”
赵苏阳不晓得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兄长究竟在唱哪一出,只知在回到家后她的双手仍在颤抖,无法停下。
临走前,她看到了被拖下去的司使,双手开出了血花,是无法长在弦上的两朵。
夜里忽然落雨,雷声轰鸣,穿插进了赵苏阳杂乱的梦境里。
清晨悠悠转醒,听见屋檐下雨水滴答,还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
北边传来了消息。
信是夜里收到的,铃丫头遵从嘱咐,第一时间交给了夫人。
赵苏阳却不敢打开看。枕在头下一夜,方下定决心。展开一字一字往下读,生怕有所遗漏。
信中,叶林景未提及归期,只是反复强调北边战事已平息,他们驻守只为以防万一。
赵苏阳一边盼望着他归来,一边重新振作,继续筹备盛事。
自那天之后,赵方青便开始阴魂不散,时常跑到司乐阁来,声称自己是来“监工”的,赵苏阳为了躲避他,只好埋头在谱室。
“公主,御膳房送来了午膳。”
赵苏阳把一地的谱子拨齐整,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进来吧。”
“橘儿,让你来弹箜篌,如何?”
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那个叫橘儿的姑娘已经慌乱地跪在地上。
“橘儿学艺不精,而且手脚笨拙,恐有不妥。”
“别怕,你尽管去练习,等待上台之日即可,”赵苏阳对齐了筷子,补充道,“明日起,我的膳食便让其他人送吧,你安心做准备。”
“谢公主!”又是一记响头。
其实赵苏阳并不知道橘儿会弹箜篌,更不知她的琴艺比上一个双手被毁的司使要好,这都是晓壁告诉赵苏阳的,或者说,是晓壁提出让橘儿顶替那突然空缺的位置的。
晓壁在宫外筹备的事一切顺利,只有赵苏阳宫里这边磕磕绊绊。赵方青胡乱插手,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上次之事过后不但没有让大家对新掌司有所改观,反而加深了排斥之意,她必须先了结此事,平息众怒。
北面,驻地营帐中。
“待到冰雪消融,我们便可启程回家。”
季言舟哈一口气于掌心里揉搓。
“老师,我们这般先斩后奏,陛下定会大怒,要不老师先不跟我们回城?”叶林景担忧地看向季言舟,发现他的胡子上结了些冰渣子。
“将在外,本就君命有所不受,陛下自是知晓这个道理,但有些事老夫做了却不去承认,那便是欺君。”
营帐外,风雪呼声不断。
“老师,请。”
叶林景撞了下季言舟的酒盏,一仰头,将烈酒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