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悠悠》镜*尘

15、与君别！愿也魂梦随！

　　小慈是三天后才被找到的，不知道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被送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已经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了。
　　水忘尘，你还真是个妖精祸害，你在想什么，你居然在那样的时候去吻了子悠。
　　悠，看着他痴痴守着小慈的背影，我知道，我还有最后一点赎罪的机会。
　　幸好，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可是悠，忘尘，注定是要辜负你，累你伤心的，不管我怎么做，做什么，我最终都是会累你伤心的，我只希望，那一天，来到的越晚越好，那样，也许那个时候，你就没有那么伤心了。
　　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忘尘那么蠢，怎么会这样的伤害你，对不起，真的，我一直以为沧是傻瓜，因为他居然会那样的伤害了克迦，到头来又伤害了自己。
　　可原来忘尘比他更傻，远远要比他傻得多啊。
　　悠，你要记得，忘尘所有的事，都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是因为我自己做错了，且错的那么离谱，所以老天给我的惩罚。
　　这很公平。
　　悠，我知道如果小慈死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自己了，我已经害了你这么多次，我怎么还能害你再一生一世的背着这样的包袱，让你永远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心？
　　悠，忘尘辜负了你，忘尘亏欠了你，忘尘这一生一世已经还不清了，这一切，都是忘尘咎由自取，忘尘来生，真愿意做牛做马来还报你，是真的，因为，忘尘根本做不来人，忘尘也不配做人。
　　悠，你千万要幸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真正的幸福。
　　永远别再想忘尘了，悠，永远别想，那样你会快乐一点的，一切都是忘尘罪有应得，忘尘不值得你的好，不值得。
　　“悠，别耽误我救人了。”
　　“忘尘，你真的能救她？这，这都是我的错，她是一个好女孩儿啊，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
　　“悠，你别难过，我保证还一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小慈给你。” 悠，这大概会是我最后一次抱你吧！其实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的，是忘尘的错啊。
　　“忘尘，忘尘，我，我真地把一切都搞砸了，搞砸了。”
　　傻瓜，搞砸一切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啊。
　　“悠，别哭了，你放心，你先出去等一下好么，我一会儿就好的。”
　　“忘尘，你，你不会有什么事么？”
　　“我？你还担心我啊，傻子，放心吧。”悠，我已经不奢望你原谅了，所以，这一句对不起，我不说了。
　　“嗯，你要小心”
　　“放心吧！一会儿，小慈姑娘就比生猛的虾子还活络了。”
　　师傅，原谅我这个罪人，我要彻底的毁了百灵令了，忘尘辜负了你的期望，如果有来生，忘尘也变了牛马报答师傅吧！
　　“百灵令”，这是忘尘今生最后一点光了，百灵，师傅说你也会哀鸣的，说你第一次见到我就选我做了主人了，你后悔么？你真是找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主人，以后找主人，你可千万要当心点了，百灵，你，你还有以后么，还有，以后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好，好难受，我，我该走了，我知道，我该走了，我总不能死在这里的，我是绝不能让子悠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悠，原谅我要不辞而别了，子裴在等着我，我这个妖精，又要连累人了，可是我一个人走不了，我走不了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连累人了吧！反正，欠多欠少，也都是个欠了。
　　悠，忘尘给你留了信，就在忘尘的房里，你不要记挂忘尘，真的，别在记挂了，看了信，你烧了它，好好的，幸福的过日子吧！忘尘会看着你的，会为你祝福的。
　　咳，咳咳，咳…我，我该走了，真该走了。
　　“小．．慈，忘尘．．把悠．．还给你．．咳．．咳咳．．．你好好，好好照顾他．．你知道他很好，很好很好．．咳咳，咳咳，咳．．．”，麻烦，这么多的血藏到哪里去？啊，把外衣脱了包起来吧，咳咳，唔，不知道，咳咳，不知道藏到哪里去好呢，咳，咳咳，忍一忍，咳，咳，咳咳，现在，要忍一忍。
　　“尘，你，你的脸色好差，你真的没事么？”
　　“悠，你放心，没事。”不能咳出来，千万不能咳出来“悠，快进去，小慈她还需要你。”
　　“尘，你真的没事么，我，我真担心你？”悠，莫再逼我说话了，我，我忍不住。
　　“尘？”
　　“我，我有些，累，先，先去歇歇，咳咳咳，咳”
　　“尘，你怎么了？”
　　“没，没事，悠，我真累了，你先放过我吧。”忍住，忍住，水忘尘，忍住啊。
　　“那，那我等一下回头找你。”
　　“嗯。”
　　“大哥，帮我照顾一下他好么？”
　　“哎，悠弟，你就放心进去吧！”
　　“尘，你小心些，嗯。”
　　．．．．．．
　　你走了么，悠，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么，悠，我居然已经开始想念你了，呵，忘尘是不是好可笑，咳咳，咳，咳，悠，悠。
　　“忘尘，你怎么了？”好晕，睁开眼，我看见扶住自己的是子裴，心底自嘲的笑笑呵，还真是又要累人了。
　　“裴，咳，咳咳咳，咳．．．带我走，带我走吧，咳，咳咳，咳”
　　“天啊，忘尘你．．．你”
　　“别．．别惊动他，咳，咳咳，求你，带我走，求你．．咳．．．咳咳，你答应的，你答应我的．．．咳咳．．咳。”好，好难受。
　　“忘尘，忘尘．．．”

　　悠，忘尘要走了，忘尘这幅模样，不能被你看到，悠，忘尘的悔是咎由自取，只希望你这个痴子千万不要为了忘尘的离去难过，是忘尘的愚昧亲手毁了一切的。
　　悠，你要幸福，请你一定要幸福，不然，忘尘真的是到了地狱也不能原谅自己，真的，悠，忘尘没有来生，因此，忘尘欠你的，做牛做马来还了。咳，咳咳，咳。
　　我该，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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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展信勿念：
　　因鬼刹一日不除，此城实一日难安，是以忘尘舍儿女情长，已应随师飘扬四海，修炼百灵元真，有亏负于君处，不敢当面请辞，维留此书，乃望君自安，自重。
　　自识君，君每待忘尘若尝倾囊知己，忘尘愚钝，彼时不图报君恩，反累君舔毒柘伤，几番危难，至忘尘知悔已具晚矣，今君得佳人，亦乃倾心厚待于君者，望君切勿复蹈忘尘旧辙，当此学举案齐眉，共效于飞，忘尘彼于天涯时，亦当时时为君祝祷，祁君一切安宁康泰，则愿足以，忘尘负君之情义，当他年时定结草衔环图报，以还君恩。
　　就此拜别君首，此去珍重，望君勿挂勿念，他年新姿结容，垂髫与黄发同乐时，或可念忘尘之一二，抑或彼时有缘复见君于堂前，必当感天地之恩于斯也。
　　珍重再三，万望勿以为念。
　　忘尘顿首
　　轻飘飘的任纸在指间滑落，忘尘，你这个傻瓜，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就背了全部走了，你总是这样，而我却每一次都没有办法，每一次都无能为力。
　　我真是无用，真无用啊，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你不愿让子悠忘恩负义，你不要子悠成为罪人，可是子悠却是宁可受尽天下人责骂也不想失去你，不想不想啊。忘尘，我爱你，我爱你，可我为什么把一切弄成了这样一片凌乱，为什么，苍天不仁，竟然如此戏弄于子悠，又如此苛待你忘尘，你说你负我情义，你哪里有负于我，分明是我，是我负了你，忘尘，是我负了你。
　　忘尘，也许，这样对你也好，是么，大哥会妥善的照顾你，会爱护你，也许这样，你真的能幸福，是么？
　　可是忘尘，我的心是真痛，我真心痛得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想到从此再见不到你那样透明真纯的容颜，也见不到你那双爱恨痴缠得眼，忘尘，相思一寸还千缕，这以后每一个日日夜夜，你教子悠怎么熬，怎么熬呢？忘尘，忘尘啊！情如刻骨，岂能轻忘，爱若符咒，已作终生，子悠不是不想对小慈好，不是不知道做不得那忘恩负义的畜牲，可是我如何能不爱你，忘尘，子悠如何能不爱你啊？
　　子悠的心给了，那是分不出来也要不回来，没有心的子悠又如何给与小慈幸福，忘尘，你也是个痴子，我也是个痴子，可惜你我二人终究被这痴字累得一回，竟从此山高水远，天涯永隔么？
　　忘尘，子悠知你心意善良，若知小慈不幸必然耿耿于怀，为不辜负你，子悠应当极尽全力善待小慈，给与她她应得的幸福，子悠也想做到啊，可我，我只是人，我不是神啊，你知不知道，忘尘，子悠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泪爱恨情痴生生俱全的人啊，你要我幸福，什么是幸福呢，忘尘，你可知子悠此刻只想买醉纵笑，一生入梦不醒，因唯有在梦里，子悠还可以伸出手护着你，抱着你，再也不放你一个人苦，再也，不放了你。可我又怎么忍心辜负你，怎么忍心让你在那样的动荡里还要牵挂一份心，忘尘，子悠真落的两难，真两难啊。
　　忘尘，天涯何远，卿之天涯何处？而你那一身丝毫受不得寒凉的纤柔病骨，脆弱精魄怎堪受那四海为家沧桑飘零之苦？又怎堪受那夏雨冬雪沁肌蚀骨的风霜，忘尘，你要子悠如何不挂念，你要子悠如何不伤痛，忘尘，忘尘，我本奢望能给你幸福还你笑颜，哪知最后竟反而累你要四处飘荡寝食难安么？忘尘，你还说什么还报，说什么厚恩，子悠只有累了你，真的只有累了你啊！
　　忘尘，忘尘，从此梦里花落再难携手，从此旧恨伤逝破镜不圆，子悠亦唯有诚心祝祷时时祈愿，维望卿万千自重自在心间！子悠亦不求此生再有任何欢愉，只求你历尽劫难终得大哥万千情爱悉心呵护，从此纾郁展眉，再不受离乱苦，再不背凄凉恨，忘尘。子悠只请你切切为子悠珍重，千万珍重。
　　忘尘，子悠爱你，却不想反累你负你，从此天涯相望，悲，莫此胜，恨，莫此胜，怨，莫此胜。
　　忘尘。

　　元月正历之时，我和小慈的婚事终于还是定下来，只是子悠之心魂已失，已随飘零之人远作天涯，那喜，是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小慈似乎变得很爱发呆，呵，又可知其实发呆的不是子悠？一切都似悄无声息般默默地进行着，我时常觉得，心已经老了，死了，但不知怎的，我却常常梦到忘尘奄奄一息的挣扎着，那一身的血红每次都惊得我寒夜里一身是汗的醒来，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只觉得心口无边无际的痛，排山倒海的痛，痛得一刻不能让人喘息，心底惊惧交加，我大病了一场，每日里只是说胡话，小慈时常在床畔发呆也似的望着我流泪，我对这女孩儿是真心的愧疚，可想到若不是因了那日清晨我的荒唐，怎至让事情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每想到此处，心痛如绞，竟是不断的呕出血来，那时我真以为我会死，但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病了七八日，竟就慢慢好起来了。
　　我每天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却又偏偏记得忘尘已经离开了五天，十天，十五天，就这样一日日的好似结绳记事般数着日头。每天，我不知要将忘尘临走的那封信拿出来一看再看几遍，读着他的字字句句就让眼泪滴下来，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在心怀里，小心的保护这唯一可以让我触摸着思念那人的物事，不管白天黑夜，终日我都坐在曾经让给他住的谪仙楼里发呆，我没有再搬回去，只做着一切都还是他在的时候的样儿，仿佛那样，他就离我近些，就这样任日子一天天划过去，划过去，似乎这一生，就要这样过了。
　　直到那一日，似乎整日不见小慈，怕她又出事，我差了好多人去寻，晚上她却自己回来了，只是眼眶通红，坐在那里呆呆得，我知道我该安慰她，更应该安抚她，可那时叫我日日不安的噩梦却越来越频繁的来侵扰我，我实没那份心思，脾气也变得越来越难捉摸，若是恰巧听到下人谈论到死字，我都会莫名狂暴的大发脾气，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是内心有种极度不安的恐惧，几乎要把我湮灭了。
　　快到成亲的日子时，忘尘已经足足离开了二十多天了，我不是没有奢望过，或许他和大哥会在婚宴的时候回来探一探，但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哥走了，我自然成了冷剑庄的庄主，但我根本没任何心思应付那些俗务，时常有人来贺喜道福，我自从来不见，昔日的一些朋友如笑等人来探视我也借口推托，我并非故意要冷落小慈，但许是我这份冷淡终究让人误会，从庄里居然渐渐又传出我要悔婚的传闻来，那天我偶尔听到，心下一愣后倒也着实歉疚，也不知这传闻传了多久，想到自己真是诸多对不起小慈处，不免叹了一口气，想着无论如何小慈总是无辜的好女子，冷子悠今生负欠忘尘已多，既定之事再难挽回，更何况若小慈再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对如此牺牲的忘尘岂不是更难以交待，想着，脚下竟不知不觉的去探她了。
　　小慈竟就坐在一室黑暗里，那样的呆怔清冷让我的心下更是歉疚难安，我连日第一次温言的唤她：“小慈”看她转过来双眼通红神色苍白，内心歉意更甚，心下一叹，却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小慈，子悠哥哥对不住你，又让你受委屈了，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的。”说这话心里扎痛难忍，忘尘，忘尘，这可是你希望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对人这么好这么良善，你自己却总是那么苦呢，如今，你在大哥的呵护中可慢慢复原了么，忘尘，或者寄情于山水天地，能日日得大哥的温言厚爱，也许，你当真能幸福了，忘尘。
　　“子悠哥哥，我，我．．”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小慈居然从我的怀中挣了出来，我正自错讹，哪知她居然泪流满面对着我跪了下来。
　　“小慈，你这是干什么？”心下一惊，我自然伸了手去扶她。
　　“子悠哥哥，小慈不是人，小慈如果再不说，就真的连畜牲都不如了．．．”
　　“小，小慈，你，你这是．．．”一阵寒颤，我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我几乎浑身颤抖地看着她疯狂般的流着泪：“子悠哥哥，你快去吧！快去吧！忘尘公子，他，他不行了，他快死了，子悠哥哥。”
　　“你，你说什么．．．” 头晕目眩，一口气哽在胸口，我不自觉地撑住一旁的台面，你在说什么，小慈，你在说什么？
　　“子悠哥哥，忘尘公子是舍命救的小慈，小慈不是人，小慈对不起他，子悠哥哥，你快去看他，快去看他，迟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慈，你可是在开玩笑，忘尘，忘尘不是和大哥还有他师傅一起徜徉山水了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为什么要咒他死，为什么？
　　“子悠哥哥，小慈没有骗你，小慈知道对不起你，只是求你快去吧！快去吧！小慈这辈子已经无法再安心了，但求你让我有一点赎罪的机会吧！”
　　忘尘，忘尘，小慈说得可是真的，你，你．．．
　　呕出心头一大口血，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四处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那一个人，那一个我发誓保护心心念念希望他好的人，那个永远只会为人打算却总是苦苦为难了自己的人，那个我爱到发狂，心痛到发狂的人，他，他要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告诉子悠这一切是怎么可能？
　　忘尘，忘尘，你，你等我．．．你等我．．．你不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老天，还有那漆黑的夜里隐藏的光明诸神，你们不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不能，不能啊．．．
　　忘尘，我的忘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