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38、第三十八章

　　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布上了一层冰霜，他的手悄然握紧，看向北漠的目光不是很和善，甚至带着狠意。
　　北漠微微叹息，小家伙不好对付，他说道:“小家伙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不准你叫我小家伙！”食心登时脸色一变，恼羞成怒吼道，这个称呼只属于一个人，北漠没有资格这么叫他。
　　“这么凶干什么？”北漠没有料到一个称呼而已，也能惹得他生气，动怒以后的他，让北漠渐渐有了些防备，“你连两千岁都没有吧？这都不算小家伙，那怎么样才算？”
　　“闭嘴！说了不许这么叫我！”食心凝聚灵力，一掌打向北漠。
　　那一掌带着凌厉的掌风，丝毫不顾及这周围还有人类存在。
　　周围的人类都被吓着了，一个个纷纷逃窜，北漠和食心这是当众打架，而且皆很厉害，他们又都是普通平民百姓，哪里还敢留在那里，早就跑散开来。
　　北漠眯了眯眼，心想着这个小孩脾气真暴躁。
　　接下来少年就摘了自己的面具，瞄准了他一丢。
　　北漠怔了一会，反应不及时，被砸了一下，他揉着被砸的脑袋，还没有出声，少年又朝他攻了过来。
　　“你这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北漠闪身躲开，在众目睽睽之下按住食心的手腕，把他硬生生拉进无人的小巷中，一个闪身瞬间将他带到荒郊野外。
　　这里都是山，并且人迹罕至，基本上没有人会来，在这里也不怕伤着人类。
　　“既然你不理我，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呢。你刚才是在找进了赌场，却不见踪影的灵吗？”
　　这个问题一出，就不像前面几个问题一样被食心忽视，好歹在食心心里激起了点水花。
　　“你说什么？”食心的目光很危险，大有杀人灭口的意味。
　　北漠目光平静，并没有因为食心身上的杀意而慌了手脚，再一次重复道:“你是在找……”
　　没等北漠说完，食心又一次袭向他，这一次周围没了人类，他更加肆无忌惮，灵活的身影在黑夜中冲了过来。
　　北漠不慌不忙地躲闪，折扇轻轻一挥，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食心见状后退几步，落在了不远处的石块上。
　　北漠还是站在那个位置，眼光带着审视的意味，在食心身上来回扫荡。
　　食心冷笑一声，盘腿坐下，指尖在空中虚捻，一副古琴出现在他的腿上。
　　北漠眯了眯眼，古琴的声音隔空传来，夹带着凌厉的风，从声音上克制着敌人。
　　少年面带冷笑，冷哼一声，捻着琴弦，轻轻一勾，琴音破空而来，接二连三的攻击，夹带着萧杀之气，丝毫不给敌人喘气的机会。
　　北漠难得认真起来，折扇一挡，挡去一部分琴音，他不适合远攻，看来遇上了对手。
　　少年很强，古琴在他的指尖奏出了绝妙的乐曲，可这美妙的旋律却是带着杀伤性的。
　　北漠借折扇扇出的风破开弦音，趁着那一刻的空挡，他飞奔向少年。
　　少年倏然睁大了眼，琴音瞬间熄去，他轻轻跳起，躲开北漠的攻击。
　　再等他定神看去的时候，他原本盘坐的石块已经被折扇劈裂。
　　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面前的守护灵实力不在他之下，甚至要比他强上许多，若不是因为他有本命武器离弦保护，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食心是看出来了，折扇破风是北漠的本命武器，因为那是适合近攻的武器，所以他轻敌了。
　　北漠的实力比他想象中要强，看来这个守护灵并不是什么善类，他勾唇一笑，那么他就好好陪他玩玩！
　　左手托着离弦，右手快速弹奏，一曲起步，悠转的琴音在夜空中盘旋，北漠有所防备，少年看起来是动了杀念。
　　食心对立面的北漠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在嘲讽他，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家伙，可他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北漠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折扇挡去那些琴音，二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年并不慌乱，琴弦一拢，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紧接着排山倒海般强劲有力的弦音破空而来，少年将琴弦一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北漠闪身躲开，在侧面落下，少年哪肯轻易放过他，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又是将琴弦一拨。
　　北漠镇定自若，因为他感觉到了澜烟的气息。
　　果不其然，手持立云的澜烟从天而降，立云挡在二人面前，袭向他们二人的琴音顿时消散。
　　少年眉头一皱，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守护灵，正想着全力以赴，指尖从古琴上划过，不给他们二人喘气的机会。
　　只是琴弦刚被拨动，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就落在了离弦上。
　　食心心惊，他竟然毫无察觉被人近身！
　　没等他做出反应，一股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了。
　　他惊喜地抬眸看去，按住离弦的人正是凌，是他跟着跟着就跟丢的凌。
　　不过，此时此刻的凌目光带着冷意，让他冷不丁一颤，凌只有五百年前那一次对他发过脾气，其他时候都是温和的，而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五百年前那一次。
　　那天的目光他忘不了，吓人得很，恨不得将他杀死，只因为他伤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凌……”食心有些害怕，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道歉！”凌冷声呵斥，周身的气压压迫着他。
　　食心有一刻的茫然，道歉？向谁？
　　不一会，凌的身后就出现了两个人，就是他攻击的那两个守护灵。
　　澜烟撑着立云，站在凌的身侧，一旁是看热闹的北漠，折扇挡去了他一半容貌，但不用看也知道，北漠和澜烟是兄弟，因为上半张脸基本相似，尤其是那双桃花眼。
　　离弦消失在他手中，食心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但也不敢忤逆凌的话，闷闷不乐道:“对不起。”
　　为什么他不明白，但是凌的话，他不敢不听，尤其是他现在很生气。
　　北漠笑出了声，他并没有受伤，食心的攻击不足以中伤他，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年纪还在小，再过个一千年，或许就不一样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北漠还是很想知道，食心跟着凌有什么目的。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食心不甘道。
　　要不是看在凌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给北漠他们道歉。
　　“啧，真是一个皮孩子，欠点管教，不教训一下，就会掀翻了天。”北漠打趣道。
　　食心回怼:“你才会掀翻了天！”
　　这个人怎么这般顽劣！这般可恶！
　　凌抬手放在食心的脑袋上，嚣张跋扈的食心顿时偃旗息鼓，安安静静站在一旁，脸上略带不屑，却不像刚才那么明显。
　　一个熊孩子突然变得这么听话，这让北漠不禁多看了他们两眼，就连澜烟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食心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他，更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凌，他挡在凌的面前，以保护的姿态傲视漠烟兄弟:“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北漠“噗哧”一笑，想要把食心拉到一旁，偏偏少年一动不动，倔强地站在凌的面前。
　　“行了，别玩了。”澜烟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北漠点了点头，推开少年，拉着凌的手腕就跑。
　　少年怒睁着眼，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他！
　　可凌就那么被他拉走，什么话也没有说，食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拉住凌的另一只手:“你们要带着他去哪里？”
　　澜烟回眸一看，少年眼底的倔强依然存在，他不甘心地拉着凌的手，生怕他们会对凌不利。
　　“当然是回家了！”北漠笑道。
　　“回……回家？”食心低喃一声，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骗人！凌是东方海域的守护灵，他的家不在这里！”
　　这个少年……澜烟看向凌，等他出面解释。
　　北漠却抢先一步:“他的家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们是他的哥哥，我们住哪，他就住哪。”
　　“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凌只有一个妹妹，哪里来的哥哥。”食心可从未凌提起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
　　澜烟目光微闪，这个少年怎么这么了解凌？
　　他道:“你知道的很多，可你敢肯定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食心迟疑了片刻，北漠和澜烟一看就知道是兄弟，应该和凌一样是双生守护灵。
　　“你们也是双生守护灵？”他问道。
　　“显而易见不是吗？”北漠嗤笑着回答他。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之间可能是相识的，食心有些沮丧，他都从来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凌有个孪生妹妹。
　　“食心。”凌轻声说道。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漠烟兄弟脸色大变，他们就算很少离开西边，很少去其他地方，也听过鬼蚕食心的大名。
　　因为少年有为，从一只小小的堕落灵一路攀登直达邪灵，这是几乎不可能见到的情况，但食心却诠释了什么叫做奇迹。
　　这一点他们是敬佩食心的，要知道从堕落灵成为邪灵，其艰难程度不亚于攀天，古往今来能有几个这样的奇迹？可他们又觉得惋惜，这样的天才，竟然只能是邪灵吗？
　　“跟着我作甚么？”在食心的注视下，凌缓缓问道。
　　食心抬眸看了眼漠烟兄弟，低声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有人派邪灵来西边了，所以……明日你能不能离开这里？他们是针对你……还有千槿的。”
　　“为什么给他带这条消息呢？”北漠好奇问。
　　凌和食心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所以才让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邪灵也愿意给他送消息？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走。”
　　千槿还要连续泡上六天的药浴，他要是这个时候离开就是弃他们于不顾，不是他的作风，如果带着他们离开，那么他们来的这一趟便是白来了。
　　“可是他们是三个邪灵！我怕你你对付不来！”食心咬咬牙说道。
　　其实单单是凌一人是应付得来的，可若有了牵绊，自是无法应付，关键就在于，现在的凌，确确实实有了牵绊。
　　“诶？不是还有我们的吗？”北漠指了指自己，冲食心笑了笑。
　　食心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守护灵帮邪灵，说出来谁会相信？”
　　这句话本是讽刺北漠的，从某种程度上看，凌也算得上邪灵，他们又是守护灵，怎么可能会帮凌？
　　北漠听后脸色却突然一变，眼底一层冰霜，倏地出手扼住他的颈部:“你敢说我们小五是邪灵？”
　　这样的转变叫人措手不及，食心受惊般看向凌，咬着唇瓣，寻求他的庇佑。
　　澜烟说道:“鬼蚕食心是吧？小五不是邪灵，他只是小五，永远都是东方海域的守护灵。”
　　凌对外说自己是邪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自暴自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在漠烟兄弟面前，他依然还是他们护着的小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一点是一成不变的。
　　“三哥放了他吧，他没有恶意。”凌看向北漠微微一笑，“四哥，我们走。”
　　不是亲耳听到，食心不会善罢甘休，凌的一声“哥哥”，就已经说明一切。
　　这个食心确实没有恶意，北漠松了手，看了眼离开的那道身影，以睥睨的姿态看着食心:“他不是邪灵，你说话最好注意点，下一次再被我听到，就算小五为你求情，我也不会放过你。”
　　“等等！”食心拦住北漠。
　　凌不愿意离开，他也不能出手相助，唯一能够帮助凌的，恐怕只有北漠澜烟这对双生灵。
　　食心抬起眼眸，清澈的目光中，写着倔强与坚定，他道，“你说了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对不对？你们说到做到对不对？如果你们做不到，如果凌受伤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听起来有点荒唐，可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却让北漠心底微动，这个少年是向着凌的，哪怕是邪灵，他依然向着他。
　　宫殿里，澜烟轻轻敲着桌面，问道:“小五，这个食心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跟在我身边跟了几百年。”凌轻声回应。
　　跟了几百年，怎么赶也赶不走，索性不管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有一天也会厌烦，偏偏食心却不离不弃，一直跟着他。
　　“小四，怕什么，你还怕食心能对小五怎么样？”北漠靠在殿内的柱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姿势。
　　“我倒是不怕他对小五怎么样。”澜烟叹息道，“可他终归是冷鹜放出来的，也就是说，他身后还有灵，食心是为那个灵做事的。”
　　人类有句话——自古忠义难两全。食心若是效忠一直躲在暗处的灵，那么早晚有一天要面对忠义的选择，他是选择继续效忠那个灵，还是选择“义”。
　　没人知道食心的选择，若是他选择了“忠”，却又和“义”有所接触，那么必然是打着感情的旗号，仗着感情进而杀害“义”，为“忠”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个道理我们小五肯定知道，所以他对食心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北漠顺了顺澜烟的气，说道，“更何况我觉得食心就算在忠义之间做出选择，也不会选择那个灵。”
　　“你就那么肯定食心会放弃‘忠’选择‘义’？”对于这一点，澜烟表示质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关于食心的事，小五才有发言权。”北漠拍了拍发怔的凌，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小五？”
　　“食心不需要做出选择。”凌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打算多留一会，直接走出去，回去自己的寝殿。
　　澜烟目光微沉，他不想留下这个食心，一来他是敌是友不清楚，二来为了凌的安全。
　　北漠看着沉默不语的澜烟，就知道他一定是动了杀心，他想要杀掉食心。
　　“小四，凌说的对，食心不会困在忠义两难全的选择上。”
　　“你怎么知道？”
　　北漠抬眸看向澜烟，回想起那时候少年坚定的眼神，他道:“因为食心他求我们保护小五，甚至威胁我，要是小五受伤，他不会放过我们。”
　　“他真这样说？”
　　“对！”
　　所以食心忠义的只有凌一人，可他为什么又要和那个处处针对凌的灵走到一起？
　　“小四，这个我们就别管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贸然插手不好。”北漠摇了摇折扇，走出这里，离开前，他神神秘秘笑了笑，最后留下一句话，“而且你没看见小五也不想伤了那个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