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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病号小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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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病号小赵
华岚已经离开了。
赵寰宇躺在人满为患的急救病房里,目光有些近,又有些远。
窗外微微洒下了一点儿光,落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当医生当了这么久,好像还是头一次以患者的身份躺在这里,这个视角让他觉得格外神奇,急诊不少医护人员都认识自己,时不时过来问候两声,他都一一礼貌回应,并告诉对方自己很好。
隔壁的小朋友好像是和人打架了,看起来应该是骨折,打着石膏。小孩的妈妈正在一口一口的给他喂饭,饭盒里似乎是南瓜粥,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小孩不喜欢呆在医院,语气很暴躁:“我不吃我不吃,烫死啦!”
“吃了才能好好恢复身体啊,小宝。”
赵寰宇就那么侧着头,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部电视剧。
看着看着,竟有几分羡慕。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记忆。从他懂事起,父母就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的记忆,哪怕只有几分钟。
从来不曾有人做好一顿饭等他放学回家吃。
他想要吃什么好吃的,只能自己学,自己做。
他想念父亲的时候,也只能拼命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书籍,试图在里面的一鳞半爪中寻找父亲的精神世界,与他共鸣。
思绪正飘着,然后他就看见隔壁的隔壁,有人将已经抢救无效的死者装进了裹尸袋,朝门口的方向推走了。
那么近的距离,就和自己擦肩而过。
赵寰宇沉默了片刻,淡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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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摘缨是被通知可以过去探望病人的,但她却有些犹豫了,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门口来来往往的救护车和医患,显得她格外多余和碍事。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
华岚双手抱在胸前,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就在这里杵着吗?要不是寰宇说要见你,我才懒得通知你。”
梁摘缨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走了进去。
赵寰宇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余光远远地看着她走了过来,也不说话。
梁摘缨搬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拘谨地像个刚请来的护工。
带着伤的赵寰宇开嘲了:“不是说自己车技挺好的吗?”
“……”梁摘缨看了看他,静默无言。
——“不相信我的车技吗,我大一就考了驾照好不好?”
这句话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在她的耳边不断徘徊循环着……提醒她自己曾经吹过的牛。
打脸真是来得太快了。
……
见她不回答,赵寰宇又道:“看来肇海市的路还不够你发挥的啊?”
明明刚刚从抢救室里出来,赵寰宇说话却还是那么利落,梁摘缨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受伤,她前后用目光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他现在无法起身……
梁摘缨攥了攥衣角,小心翼翼低着头赔礼道歉:“对不起,是我吹牛了,我根本没那么会开车,还害得你受伤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也只能这么说。
总不可能告诉赵寰宇,她随时随地有可能会消失这件事吧。
原本想跟他说一些事情,现在也不方便说了,毕竟他现在是个伤患,万一身体受了伤,精神上又受到刺激怎么办?南大医院可以没有梁摘缨,但不能没有赵寰宇!
赵寰宇笑了笑,将手从被子里抬了出来,对着她晃了晃,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看我这双手,起码还能上手术台再战三百回合。”
听到对方看似玩笑的安慰,梁摘缨鼻子微微一酸,内心更加愧疚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来安慰她。
要怎么解释,明明都在一辆车上,自己却完好无损这件事情?
赵寰宇显然没有要跟她追究到底的意思,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带着些许疲惫的语气道:“做不完的手术,开不完的研讨会。最近真的太累了,休息休息也挺好。”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对方。
梁摘缨无奈:“哪有人把出车祸当休息的?”
“如果不是出车祸,你看我请不请得到假?”赵寰宇长出了一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闲下来过了……”
梁摘缨正要说些什么,脑子里忽然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像是既视感。
她微微低头,抚了抚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看清楚那段多出来的记忆,然后她便看见了一个像是大礼堂的场景,自己和赵寰宇正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有人念了她的名字,要她上台演讲。
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头,试图看清礼堂正前方挂着的横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2022几个字……2022?
梁摘缨蓦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便对上了赵寰宇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了?”
梁摘缨没有说话,她就那么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对方。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2022年发生的场景,可是自己怎么会和赵寰宇一起出现在礼堂里?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因为刚发生的这一场车祸,产生了某种时空效应,让赵寰宇在无形之中躲过了一劫,但那怎么可能呢?她根本没有其他关于赵寰宇的记忆啊……
而且这段记忆也是非常的模糊,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赵寰宇。
就在她神思不宁的时候,赵寰宇开口了:“你看上去,好像有很多秘密。”
梁摘缨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她低下头,不发一言。
很害怕接下来面对狂风骤雨般的质问。
对方话锋一转:“虽然我对你的秘密也很好奇,不过我还没吃饭。”
“……”
“我肚子饿了。”赵寰宇看向她,张了张嘴,表示自己是真的饿了。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巨婴赵医生,梁摘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咽了咽口水,问他:“你要吃什么?”
赵寰宇环顾四周,看向了隔壁病友,语气不咸不淡道:“他们好像都有家人做的饭菜,看起来不错。”
家人的饭菜?
梁摘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隔壁的小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我上哪里给你弄家人的饭菜?
我又不是你的家人……我也不会做菜!
……
算了,需求都提了,能不办事吗。
从医院离开的梁摘缨,并没有第一时间为赵寰宇的伙食奔走,而是来到了之前的那家副食店。
没错,她是来还手机的。
梁摘缨故意将鸭舌帽拉低,却并没有戴口罩,因为她知道,经过上次丢手机的事件之后,善良的店员小哥一定会对戴口罩的人有着莫名的敌意和警惕。
她从冰箱里买了一些水,又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食。
这才来到收银处结账。
店员小哥正在打游戏……
好吧,原来已经买了新手机了。
趁着店员小哥边打游戏边算账的功夫,梁摘缨将他的手机悄悄地放在了桌边的杂物里,给了现金便离去了。
离去才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很快,她便听见身后传来店员小哥惊讶的呼声:“我的手机,没丢?!!!”
哎……梁摘缨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来到隔壁的餐馆:“你好,给我打包两份猪脚饭。”
“好嘞!”
“不要辣不要葱不要香菜。”
南大医院,急诊。
“……”赵寰宇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家人的盒饭,居然是隆□□脚饭。
打包盒都不带换的。
梁摘缨打开盖子,放到了他的面前:“吃吧。”
并没有感受到家人般温暖的赵寰宇沉默了片刻,看向略显敷衍的梁摘缨,温声道:“我现在没力气啊。”
没力气?什么意思。
梁摘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寰宇轻抬眉眼,问她:“你不打算喂我?”
“???”梁摘缨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赵医生这被车撞了之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
奶里奶气的?
你那有力的肱二头肌呢?你不是靠体力吃饭的骨科医生吗?你不是刚还说这双手还能上台再战三百回合呢?
但这些话都憋在了她的心里,梁摘缨深吸了一口气,只得照做——没办法,谁让她是名义上导致这场事故的肇事者呢,赵寰宇此刻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和她脱不了干系。
梁摘缨用勺子舀了一口饭,拌了拌汤汁,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喂到了赵寰宇的嘴边:“啊——”
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伴随着香气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赵寰宇吃掉了那口拌着汤汁的饭。
没想到对方吃得这么干脆,梁摘缨微微抬眸,便跌进了对方温柔的眼里,她顿了顿手指,呼吸也微微停滞了。
赵寰宇眼底浮起一丝微不可闻的笑,带着些几分春日里的暖意,忽然觉得这一刻也有几分意思,毕竟,从来没有体会过家人温暖的他,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半分人间的烟火气。
他吃得很香。
哪怕这是一碗他并不喜欢吃的猪脚饭。
他好像跟她说过,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是椰子鸡。
她并不记得,但没有关系。
有这一刻,就很好,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