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江之树》竹夭君

26、第 26 章

　　第二天，夏树一早就去了福利院。
　　到福利院时已经不早了，夏树急匆匆地通过门卫就撞上了一个人，夏树赶紧抱歉，被撞的人很温和的说不妨事。夏树定睛一看，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一脸惊喜，“夏树？”
　　夏树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气质比她的年龄要凸现的多，目光有神腰身挺直，“刘院长？”
　　“小树多少年没见了，你长这么大了。”刘院长满脸欢喜，眼睛不断地在他身上来回，生怕看漏了哪里。
　　夏树对刘院长只有个大概的印象，八岁时就是刘院长带他来的，那天他头疼的厉害，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有些恍惚，刘院长平日很忙，上学之前就没见过几次，更不用说上学之后了，陈老师说过，她是三年前退休的，可是这么看起来，真不像是该退休的年纪。
　　刘院长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夏树说，“我来看看陈老师和张老师，院长您不是退休了吗？”
　　刘院长笑了笑，“我和你一样，想这儿了，来看看，你还没忘记这里，真的让我们很欣慰。”
　　夏树说，“我很感谢院长和老师，不敢忘记。”
　　刘院长拍拍夏树的肩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快进去吧，你们陈老师也很想你呢。”
　　简短的寒暄之后，两人作别，夏树感觉哪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是刘院长的眼神中满是真切，没什么不妥。他看了下时间，这个点陈老师还在上课，夏树一个人便在大院里漫无目的走来走去。
　　转了一会转到一棵上了年纪的樱花树下，他来的第二年春天才知道这是一棵樱花树，十四年前的春天，樱花就已经开的如云团那样浓密了，粉压压的一片，风起时，扬起漫天的花雨，福利院的每个角落都能找到樱花的痕迹。学校双休的时候，别的孩子回家，他就回福利院，三月里的周末，他最喜欢在这棵树下消磨时光，只是那么坐着或是睡着，就能让他安宁很多。
　　初中的时候变成了两周休一次，高中的时候周末他就不常回来了，能在花下浅眠的日子，算来只有那么几天。
　　他上初中高中的时候比同学都小，有人羡慕他，有人排挤他，更多的是把他当成一个说不来话的小孩，离着他远远地。
　　大学毕业他拒绝了留学或是继续深造，他不懂老师和同学为什么要对他叹息，他不想回应谁的期待，只想再回到樱花树下打盹找回那一方短暂的平静，可是他没有回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为什么，这样的困惑终于使仅有的平静都染了异色。
　　离开了福利院，没人再温柔的靠近他，他也拒绝了温柔。
　　尽管他看不清这个世界，但他能分辨出恶意，也会受伤。
　　是江行止风风火火的带着许多有温度的新奇的事物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与其说是带给他温度，倒不如说是带他感受温度，心中的空白与疑惑虽未填平，但他已经看到了心海深处繁花似锦。
　　夏树不由自主地对着树干伸出手，粗糙的手刺激着他的触觉，假如没有遇到江行止，他现在一定不会站在这里。
　　生如夏花，长如夏树，熬过了漫长的寒冬，还好没有错过温暖的夏天。
　　有只手轻轻拍在夏树肩膀上，夏树毫无防备的一震。陈老师疑惑的看着愕然地夏树，睫毛下的泪珠潸然的滚落，“夏树，你怎么站在这里哭了。”
　　不知不觉已经想了这么多了，“陈老师。”
　　夏树忙擦擦眼睛，“没什么，有些迎风泪。”
　　陈老师了解他，也不再追问，拉起他冰凉的手，“去办公室，这里冷。”
　　夏树迈出步子才发觉脚已经冻麻了，到了办公室，陈老师给他到了杯热水，两人聊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刚才在门口碰到刘院长的事，“刘院长退休比您早。”
　　本来健谈的陈老师听夏树这么说磕绊了一下，“她身体不太好，提前退休了。”
　　夏树没多说什么，一眼就看出事实和陈老师说的有出入，他主动的转移了话题，“上次我说要带江行止一起来的，他比较忙，等有时间了我一定带他来见您。”
　　这次，陈老师的反应不再像上次那样期待好奇了，她听到江行止的名字明显怔了一下才说话，“好，但是一定不能耽误工作。”
　　两人又聊了一会，随后见了见张老师，时间也差不多了，夏树没应下陈老师的留饭就匆匆走了，他和林秦还有约。
　　夏树走后，陈老师露出愁容，她犹豫再三，拿起了电话，“刘院长，您和那个人说说吧，不要让夏树常来这里了，夏树敏感，我又无论如何都装不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拜托他一定好好照顾夏树。。。”
　　冬至已过，下午五点多天就黑了，彼时华灯初上，一派节日气氛，轻快的音乐引导着人们踏出同样轻快节奏的步伐，巨型圣诞树亮起，许多人在树下拍照，年轻的女孩头上戴着鹿角的发卡，或是三五成群，或是挎着爱侣蹦蹦跳跳。
　　林秦在圣诞树前停下了脚步，“夏树，你能帮我拍一张吗？”
　　夏树点点头，拿出手机后退了几步，很快闪光灯一闪，“拍好了，我发给你。”
　　正要发送的时候，江行止就打电话催促了。
　　“你们在哪！怎么还不来，我和郁晴大眼瞪小眼等了快半小时了。”
　　江行止声音不小，连林秦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夏树挂了电话，她拉起夏树就跑，“快走，回去再发照片，他们该等急了。”
　　夏树不说什么，就任由她拽着跑，林秦不断地回头偷看几眼夏树，这个城市温暖的灯火，映在夏树的眼眸，闪闪的比星星还好看，要是可以一直都能看到这么好看的夏树就好了。
　　刘敬诚和明美前脚到，夏树和林秦后脚就赶来了，就这等待的功夫，江行止没少受郁晴的挤兑，一脸的不爽，夏树自觉地坐在他身旁，他很是受用的摆出了笑脸。
　　大家都是熟识，只有林秦和明美没照面过，由江行止给两人介绍过才开始点菜，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郁晴点起菜来毫不手软，江行止却只顾问夏树的口味，给他意见，最后，服务员给上了六口鸳鸯小铜锅，江行止嫌桌面不够宽敞要人撤去一口，他和夏树共用一个。
　　齐德隆以传统的老北京涮肉为主打，口味浓郁鲜香，吸收了全国其他派系火锅的特点，研发的麻辣锅底一点不比重庆的馆子逊色，在保留了经典菜品鲜切羊肉的基础上，丰富了食材的种类，博而不杂，融会贯通，刚刚五点半已经座无虚席了。
　　夏树吃饭有点刻板，如果不是江行止的引导，夏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会吃那么几种食物，后来江行止带他尝试了很多食物，夏树明显的更倾向于杭菜和苏菜的清淡口味，火锅他们很少吃，口味重的食物可能会刺激到夏树的神经。
　　江行止给夏树配好了小料推到他面前，这是吃铜锅最经典的配法，麻酱红腐乳加秘制韭花酱。然后把每种食材如何涮和要涮多久都演示了一遍。
　　终于郁晴拍拍桌子，“我们是空气啊！这是员工聚餐，江行止你真的不说点什么吗？”
　　江行止抬起头，看看一圈忍笑不语的众人，轻咳了两声，“大家明年继续努力，好好表现，说不定我们下次就去五星级酒店包场子了。”
　　不如不说，明美和林秦他们直接笑出了声，郁晴磨磨牙，决心要给江行止点颜色，她无视掉了江行止刚才没什么干劲的动员，笑着问，“小林刚才和夏树去哪玩了？”
　　林秦被问得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夏树，结结巴巴的说，“也没去哪，夏树陪着我到处走了走。”
　　果然江行止手中的筷子停住了。
　　郁晴又问，“夏树有没有送你圣诞礼物呀，你之前又作饼干又织围巾的。”
　　林秦捧着脸欢喜的点点头，“有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很闪的胸针，缀着粉色与金色的水晶，温馨可爱。
　　明美忍不住夸道，“这个胸针很好看呀，小树真有心了。”
　　林秦赶紧替夏树解释，“不不不，其实是夏树说让我选一个喜欢的，我自己选的，这个真的很可爱了对不对。”
　　郁晴欲言又止，有的话，还是不说开的好。
　　尽管只是这种程度，江行止已经开始一个劲的瞪夏树了，夏树却浑然不觉身边危险的目光，专心的按照江行止的步骤把体会着火锅的精髓。
　　郁晴突然说，“江行止你那盘羊肉不吃的话，我替你吃好了。”
　　江行止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回吃饭上，他不耐烦的说，“你先吃完你点的那一堆再说。”说着就把涮好肉放到小料里沾了一下。
　　“我去，怎么这么酸？” 江行止猛地一低头，小料里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倒了半碗醋，“郁晴是不是你干的？”
　　大家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在他低头又尝了尝小料的瞬间，才爆出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笑声。
　　推杯换盏，光阴尤短，转眼已经九点了，员工聚餐结束后，郁晴把林秦送了回去，刘敬诚和明美还要在逛一会，江行止见夏树有些犯困就别了众人打道回府。
　　刚一上车，夏树就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盒子随便的塞给江行止，“送你的礼物。”
　　江行止有点意外，“送我的？你今天是去给我选礼物了吗？”
　　“嗯，顺道买的。”
　　红色的包装盒很是应景，中间的标识是欧米茄，“这是手表吗？”
　　江行止打开盒子，一款以蓝为基调的腕表出现在眼前，表带是深海色，表盘是雾霾蓝，表盘的周围镶了一圈小钻，在车内照明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38毫米的表盘大小适中，很适合江行止简约的做派。
　　这款表的风格略微有几分忧郁，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如同送表的人一样，江行止虽然对表没什么研究，但是欧米茄他还是知道的，“夏树！你花了多少钱！”
　　夏树别着头看着窗外，“没有那天你给我买衣服花的多。”
　　“不一样！”可是江行止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想，夏树一定不希望自己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去面对他的礼物，他拿出那块表就往手腕上戴，边戴边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表很好看。”
　　夏树转过头来，“我帮你戴。”
　　他白净修长的手指绕着江行止的手腕将表带穿过表扣，唇角含着似有若无满意的弧度。
　　早些时候，夏树和林秦两人坐在咖啡厅发呆，林秦正在帮夏树思考送什么礼物，她灵光一闪，“要不送手表吧！”
　　“江行止不戴表。”
　　林秦说，“如果是夏树送的，江医生一定会戴，而且，送表还有特殊的含义呢！”
　　“什么含义。”
　　“伴你左右，分分秒秒。”
　　郁晴看到一路上林秦都把那枚胸针握在手心，都说胸针是戴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寓意把爱的人永远放在心上。
　　明美挽着刘敬诚的胳膊在孕婴店逛来逛去，他们思想斗争了好几天，打算要孩子了。
　　灯光在随着音乐的节奏闪烁，如有情人四目相对时的点点眼光，没有多少国人会按照基督教的传统过圣诞节，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和你们一起，和你一起。
　　I don\'t want a lot for Christmas
　　圣诞节我别无所求。
　　There is just one thing I need
　　只有一件事是我所期望
　　I don\'t care about the presents
　　我不在乎那些
　　Underneath the Christmas tree
　　圣诞树下的礼物。
　　I just want you for my own
　　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w
　　比你知道的还要强烈
　　Make my wish come true oh
　　让我美梦成真吧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在这个圣诞我最想要的
　　Is you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