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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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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萱草就躲在屋里认真的抄女戒,也顺便练练字,小雀就在一旁殷勤的打扇端水,日子过得倒也过得平静悠闲。
不过当她听说郑秀云跟沧州的一户乡绅长子定了亲后,心中便有些不安。
老夫人恐怕已经知道了她阳奉阴违的真相,纵使她现在没做什么,将来保不齐就寻机收拾自己。
对此小雀的建议是让她找侯爷做靠山,萱草想也没想的就摇头:“你别以为我做了侯爷的妾就真是半个主子了。”
“你信不信要是我现在对侯爷笑一下,嘉惠堂的人就能撕了我。”
“啊?”小雀目瞪口呆,接着愤愤不平道:“凭什么!姨娘进了门就是侯爷的人,她们凭什么还这么霸道!”
“不想让姨娘亲近侯爷就别纳姨娘进门啊!”
萱草看着气鼓鼓的小雀呵呵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别忘了夫人纳我进门是为了什么~”
“若我是个蠢笨的还能让夫人放心,可我要真的又蠢又笨,夫人会让我进门保护三姑娘和二哥儿吗?”
这倒也是,小雀觉得有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夫人既想利用您,又不想给您好处,太过分了!”
萱草轻轻瞪了小雀一眼,“不许胡说!”
“体谅一下吧,老夫人和大夫人虎视眈眈,夫人若是有法子也用不着我一个妾侍来保护正房哥儿姐儿了。”
小雀叹气:“夫人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做了侯爵夫人,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如今却遭逢大难,可怜啊……”
萱草提笔蘸了蘸墨,嘱咐道:“好了,这些话绝不能当着外人说起,否则咱们俩都要挨板子的!”
小雀瑟缩了一下,吐舌道:“知道了,姨娘放心,我绝不会乱说的!”
嘉惠堂,上官氏看着满桌珍肴美味却没有一点胃口,白鹇担忧的看着她,劝道:“夫人再吃点吧,不吃饭身子骨一点力气也没有。”
上官氏摇头,轻轻放下筷子,蜡黄的脸上隐隐泛黑。
白鹇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暗地里哭过几次,问过太医,但太医只隐晦的劝他们准备后事。
“夏姨娘还在抄书吗?”上官氏问道。
白鹇点头:“还在抄,闲暇时给夫人绣了两条裙襕,今天让小雀送了过来,说请夫人原谅她暂不能来请安。”
上官氏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嗯’了一声,目光有些晦涩,白鹇觉得这样的她有些奇怪,便试探的道:“夫人,您怎么了?”
好一会儿后上官氏细弱的声音响起:“白鹇,你说,我真的能相信夏氏吗?”
白鹇愣住,轻声道:“夫人怎么会这么问?”
“您之前一直都很相信夏姨娘的,说她诚实守诺、谨慎细心……”
上官氏闭了闭眼,嘶哑着嗓子道:“可能是我这几日感到越来越累了,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怕还没安排好一切我就死了。”
“夫人!”白鹇立刻红了眼睛,跪在脚踏上哽咽道:“您别这么说!”
“侯爷不是跟您说了吗,等中秋节的时候带您去看灯会、重阳节的时候陪您赏菊,日子还长着呢!”
上官氏手指无力的抚过白鹇的眼角,扯唇笑了一下。
“小时候母亲教导我要端庄,灯会不是我们女孩子家该去的地方,要看灯在家里看就好了,可家里的灯怎么比得上灯会上的灯呢……”
“皇后娘娘跟我说,那些灯连成一串像一条火龙,远远地看去又像是天上的星星,我羡慕极了。”
“后来嫁给侯爷怕亲戚们议论,更不敢说想出门看灯会了。”
她目光哀戚又迷茫的看着某处,“我这一生如同一片树叶掉进了水里,连声响都没有就消失了……”
“命数皆是前定,我这辈子快到尽头了,只是舍不下老父老母、夫君和孩子们。”
“夫人!”白鹇捂着嘴痛哭流涕,“您说这些是在割奴婢的心啊!”
上官氏越想越觉得痛苦、不甘,“我不想死,我的孩儿那么脆弱,我想好好活着保护他们……”
她紧紧握住白鹇的手睁大眼睛盯着她:“白鹇,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
白鹇使劲点头:“夫人放心,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三姑娘和二哥儿!”
服侍上官氏吃了药睡下后,白鹇心事重重的坐在屋檐下看着缸里的睡莲发呆,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你!”
白鹇见来人是彩鹮,立刻沉下了脸拉着她去了一边,彩鹮有些莫名其妙。
“我问你,是不是你跟夫人说了什么,她今日提起夏姨娘有些不对劲!”
彩鹮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怎么,就不能是别人说了什么?”
白鹇紧紧绷着脸瞪着彩鹮:“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
彩鹮也变了脸色,有些气愤道:“你搞清楚一点好不好,就算我说了什么那也是为了夫人着想!”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她夏萱草要是没半点心机能得到太夫人的喜欢吗?”
“你们把她捧得太高当心哪一日养出了她的野心,那可就晚了!”
白鹇听了这话心里一顿,反驳道:“就算是这样,你私底下跟我们说就是了,何必要去夫人面前说。”
“你明知道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将来的事,夏姨娘是她思虑再三才抬进门的,你这样岂不是让夫人更加忧虑自己的决定么……”
彩鹮冷哼一声,强词夺理道:“反正我总觉得夏萱草心术不正,你看她被侯爷叫去结果只是被罚抄女戒和禁足,肯定是她在侯爷跟前装可怜,说一切都是夫人指使的,与她无关!”
“她从到嘉惠堂那天起就是这样,总是一副柔顺听话的模样,别人争东西她置身之外,别人吵架她一言不发,就是这样夫人才会注意到她!”
白鹇越听心里越不舒服,紧紧盯着彩鹮:“你这么讨厌夏萱草是不是因为当初夫人选择了她做姨娘而不是你?”
“你胡说什么!”彩鹮听了这话如踩了钉子般跳了起来,她瞪大眼气呼呼道:“我是在警告你要提防着夏萱草,你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白鹇疑虑未散,意有所指道:“如今她已经是姨娘了,咱们见到她也要行礼,你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戒备也要藏住了。”
“若你再去夫人面前说三道四,就别怪我不顾姐妹之间的情分了!”
说罢白鹇甩袖而去,独留彩鹮一人站在原地,面色阴沉目光晦涩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萱草带着抄好的女戒去给上官氏请安,却在门口看见林太医提着木箱进了嘉惠堂。
又青在屋檐下烧水,灰鹤站在一旁对她说些什么,萱草皱着眉头过去,“灰鹤姐姐。”
灰鹤和又青屈膝:“姨娘。”
萱草指着林太医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灰鹤双眼布满红血丝,低落道:“夫人从昨晚到现在吐了三次了。”
萱草闻言愣住,脑海里想起‘油尽灯枯’四个字。
她安慰灰鹤道:“有林太医在不会有大碍的,夫人身边离不开几位姐姐,姐姐也不要累坏了自己,逮着空就休息一下吧。”
灰鹤接受她的好意,扯唇笑了一下点头:“我们三个轮流守着夫人。”
并没有说上官氏的病怎么样。
“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做吗?”萱草理解灰鹤的心情,也想在这个时候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灰鹤想了想,拉着萱草到一边,言辞恳切道:“姨娘,三姑娘的乳母因为风寒前天就挪出去了,这几日三姑娘跟前只有几个老妈妈和小丫鬟服侍着。”
“我就是怕有人会在三姑娘跟前说些什么混账话,能否请姨娘帮着看顾些?”
‘有人’指的是大夫人和大姑娘吧。
萱草郑重的点头:“姐姐放心,三姑娘那边我会看着,有什么事我立刻来告诉你。”
灰鹤叹息连连:“也不知道夫人能挺多久,这几日怕三姑娘和二哥儿过了病气,夫人都不肯让他们来请安的。”
萱草想起活泼可爱的傅佩兰和傅嵘,心里也跟着难过不已,失去母亲的痛苦,世上再好的灵药也治不了。
与此同时,傅怀煜坐在书房里看着宫里送来的纸条脸色森寒。
左下首的池先生与丰年对视一望,轻声开口道:“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怀煜面无表情的把纸条递给丰年,丰年又递给池先生。
看罢,池先生紧紧蹙着眉:“皇上真的要册封朱贵妃为皇贵妃了!”
“而且还要侯爷做册封正使!”
傅怀煜似笑非笑道:“先前甘肃西安等地接连发生叛乱,皇上却从未召我入宫议事过,甚至还派了与我有怨的赵之恒做甘肃总兵。”
“他这是要告诉我,没有我,西北一带依旧安稳,让我不要把自己当回事。”
池先生若有所思道:“如今皇上想让侯爷做册封使,恐怕是想给您一次机会。”
“皇上废后之心人尽皆知,但也一直顾忌着内阁和侯爷的态度而迟迟没有行动,若侯爷答应做册封使那便是向皇上低头,将来依旧风光。”
“若不答应,恐怕不止皇上不高兴,朱贵妃和她背后那些小人也要想方设法针对侯爷。”
傅怀煜把玩着手里的檀木镇尺冷冷道:“机会?我傅家数代忠烈埋骨沙场,我便是丢了性命也不会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堕了先祖英名!”
这是不答应做册封使了,池先生建议道:“那就称病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直接跟皇上撕破脸皮。”
傅怀煜点头同意,“还有,听说甘肃那边的叛军跟蜀王有联系,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吗?”
蜀王是今上的叔叔,向来胆小怕事,今上登基后为了自保,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嫡长子送到燕京来放在今上眼皮子底下。
可就冲着他丢车保帅这一举动,池先生就觉得蜀王不是个简单人。
“先帝昏庸亲奸佞远贤臣,致使朝纲无序,今上又沉迷享乐不理国事,便是再胆小的人也被养出了野心。”
“唉……”
傅怀煜没有说话,纵使他也忧心忡忡,可他只是一臣子,又能怎么办。
二人各有所思静坐片刻,池先生又小心翼翼道:“侯爷,还有一个问题……”
“先生有话直说。”
池先生委婉的问道:“听说夫人近来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侯爷要早做准备。”
傅怀煜凝目看着书案,永昌侯府女主人的位置若是空了下来,京城中不知多少人会为了各种原因打他的主意。
别的不说,就宫里那位朱贵妃,恐怕现在已经在谋划了。
傅怀煜想起今早连水也喝不下去奄奄一息的上官氏,心中一阵刺痛,喉咙里像梗着一块铅,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此事我自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