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易程》炊喜

10、追着你跑的时候（四）

　　她们又去了第一次他请她吃饭的那间日式小餐馆。
　　虽然这间餐厅价格不算便宜，虽然她吃什么都可以，但他喜欢嘛，那就来这里。看看，此情足以感天动地。
　　这次她怂恿他和她一起喝一点清酒，要不然他就看着她一个人傻愣愣地喝，多无趣。
　　“周呈蕤，一起喝一点嘛。”她把酒往他面前推，又戳了戳他胳膊。“最多这样，待会我call车送你回去，好吧。”
　　“好。”他拗不过。
　　她发现他这个人特别奇怪，喝酒不上头不上脸，但上耳朵。几杯下肚，他的耳根子红红的，特别可爱，她好几次想伸手去摸，又硬是憋了回来。
　　他见她目光游离，总是时不时就往他耳朵上瞟，他不动声色用手掌覆住自己发红的耳朵。
　　她忍俊不禁，心里想着，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可爱。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周呈蕤，你知不知道星运经纪公司啊？”
　　“嗯？”他敛神，“听过，怎么了？”
　　“他们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想签我，约我明天午饭谈一谈来着。”
　　“真的？那你想去吗？”
　　她想问他，你想我去吗，但自觉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想去试试。”
　　很奇妙的，有时候她的一些担心都没说出口，他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帮她解决。他说，“那好，我明早过来帮你搬东西去新家，然后送你去？”
　　“好呀，”她点点头。
　　酒过半巡，他突然好奇，“易安，其实你为什么想进这个圈子？”
　　为了靠你近一点啊，蠢猪。
　　但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怂得理所当然。她只能笑嘻嘻地用玩笑来打太极说，“因为觉得有趣。你知道嘛，我这个人八卦又喜欢追星，入了这行就方便追星咯。”话里有话便言尽于此，她的意思要是仔细深究起来也有迹可循，不过便是，入这行，方便追你。
　　只见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反应过来了又笑了出声，揶揄她，“依你这样说，你似乎更应该去狗仔队应聘。”
　　“都好啊，做不到明星做狗仔都不错啊。到时候天天追着你跑，八卦由我，爱怎么写怎么写。”
　　“那你到时候记得帮我美言几句。”他今儿心情不错，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逗她玩。
　　“哦！”她吹鼻子瞪眼，“你意思是在咒我啊，咒她明天签不了约要去做狗仔？？”
　　“你这什么脑回路？”他气急反笑，“这不是顺着你说下去的吗。”
　　“不行，到时候要天天追着你写你的八卦，没绯闻我都要编一些出来，专门给你写负面新闻。”
　　“那你写吧，多一点曝光才能红。何况现在的世道还很奇怪，正面的新闻还不行，非要负面的新闻才能增加曝光率。”
　　“不见得你稀罕这些曝光和热度喔。”
　　“你又知？”他单手托腮，表情玩味。
　　他的手特别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又细又长，一看就是玩音乐的一双手。
　　她耸耸肩。又突然坐直，去掰扯他的手，咋咋呼呼，“周呈蕤，我会看手相的，你把手伸出来，看看你的事业运。”
　　他笑着摆摆手，“别闹。”
　　她坚持，他倒也乖乖听话了，把手掌伸到了她面前。
　　梁易安假模假样地开始研究起了他的手掌，“呐，你来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啊。”她清清嗓子，“这条掌纹显示，作为一个歌手，最吸引你那些Fans的就是你的音乐——不迎合市场也不哗众取宠，只是想专注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抬起眼，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挑眉，“怎么样，有没有道理。”
　　他扬扬下巴，饶有兴味，“似乎在拍马匹？接着呢？”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掌中一条比较曲折的纹路，问，“这个怎么解？”
　　“来来来来，你看啊，”她活像一个神婆，故弄玄虚，装神弄鬼。“这条是事业线，弯弯曲曲，说明啊，作为歌手，你非大红大紫，因为你不重市场，不care销量，只在乎做出来的这个东西，迎不迎合得了你自己而已。”
　　他低头浅笑，“胡闹。”
　　“神婆算得不准吗！”她张牙舞爪。
　　“准准准，神婆算得很准。神婆这么厉害，以后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只顾自己了，也要顾及一下神婆的口味才行。”
　　“那倒不必喔。”她双手托腮往桌子上一撑，笑嘻嘻地盯着他说，“神婆的偶像周呈蕤喜欢什么，神婆自然就会喜欢的啦。”
　　他莞尔，耳朵倒不争气，红得像要烧了起来。
　　梁易安有一种得逞的喜悦，还升起了一种要恶作剧的趣味，直说“你耳朵好红啊，看来上头了哦，别再喝了。”喜滋滋地把他面前的清酒抢了过来，给自己满上。
　　他也不示弱，把她刚放下的酒瓶又夺了过去，推了一叠精致小巧的寿司到她面前，训她，“别光顾着喝，先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我易胖体质，必须得管住嘴，要不然一口就能吃成大胖子。”
　　“我倒是想看，你表演一个？”
　　“好呀，你说什么就什么咯。”她抬起头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吃她的寿司。

　　她能感觉到她不是没有希望的，眼前这个人对她非毫无兴趣。如果毫无兴趣，谁陪她深更半夜出来觅食，谁有空陪她跑来跑去找房搬家呢？就算只是同情心愧疚情从中作祟，那她也要把这些转化成氤氲暧昧，一线生机她都不能放过。她要没脸没皮地总是在他面前转悠刷刷存在感才行，要不然怎么把汶瞳排除异己。
　　最后结账，服务员递来了账单，她看也不看，就豪气地递出了她的卡。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比如帐单上面的数额。是周呈蕤手快直接拦了下来，转而递上了自己的卡。
　　“欸你...”她转头冲他吹鼻子瞪眼。
　　虽然她人穷，但是她志不短呀。根据她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物质上男女应该受到一视同仁的平等对待，女性也不能仗着自己的性别去占人家便宜。
　　她一句“你你你”在嘴里堵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头，“你现在还是个无业游民，还不到压榨你的时候。等你飞黄腾达了，再补上。”
　　“那，说好了啊！”她说着站了起来，动作太猛，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很快地伸手扶住了她。
　　“醉啦你？”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低低的。
　　“没呀，酒量好着呢。”
　　他嗤笑，轻轻放开了她，又看了看堆了大半张桌子的清酒瓶，语气满是怀疑，“来，走个直线看看？”
　　说走就走呗。她从容地迈开步子往前走，最标准的十一字步走最直的线。她大学可是礼仪队的呢。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前还挑衅地回过头冲他笑着挑了挑眉。
　　他莞尔，大步向前赶上她的步伐。
　　“梁易安，真的没醉吗？”
　　她没好气，“真的！”
　　“那你，”他轻轻关上身后的玻璃门，一脸严肃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语气不容置疑“你从这里跑到那里，再跑回来给我看看，直线。”
　　“啧。”她引以为豪的酒量总是被质疑，她还真有点不爽，但她也的确被唬住了。正当乖乖站在他划定的起跑线上准备听话再次证明自己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他是不是在逗她？
　　果不其然，她一转头，就看到他笑开了花。
　　她气急败坏，一顿小跑冲上去，跳起来想把他暴打一顿。
　　“哈哈哈哈哈。”他笑着按住她，“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你当我小狗是吧，还跑来跑去给你表演！”
　　“是啊，差点想给你扔根骨头。”
　　她龇牙咧嘴。
　　“乖，乖。”他像给狗顺毛似的顺了顺她的头发，“相信你的酒量了，我信了。”
　　她哼哼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我，梁易安，最引以为豪的可就是我的酒量了。”
　　“是是。”说着，计程车来了，他把她塞了进去，自己也坐了进来。报了个酒店的地址后他扭头跟她说“下次再给你表现的机会。今晚记得早睡，明天好好表现。不然真要去当狗仔队。”
　　“知道啦。”她乖乖应答。
　　但其实她满脑子都在想他刚才说的，“下次”。她真是他喜欢他说“下次”了。好多好多个下次。比如说下次她要请他吃饭，比如说下次她们还有机会一起喝酒。她希望他的每一个“下次”，都可以很快就到来。
　　她坐在计程车后座，趁着黑暗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一脸荡漾。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出现在她的房门外。她拖拉成性，彼时她还叼着牙刷粉黛未施，满嘴的泡沫滑稽似圣诞老人。门一打开他看见这样的她，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他抬起左手，敲了敲腕上的表，“这位妹妹好像不准时喔。”
　　她一惊，脱口问，“几点了？九点了吗？”昨晚临下车前他好像的确是说了今天九点来接她，只是她今早有点睡过头了...
　　她刚一开口，他立即眼疾手快地往旁边闪了闪。果不其然，一小滴泡沫从她嘴巴里飞了出去，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
　　她羞红了脸，他单手扶额笑得像在抽搐。一大早上就被她逗得心情大好，他想自己的这个小粉丝傻乎乎的来还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