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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满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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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很安静,枝繁叶茂,把路灯光都遮盖了一半。两边的房子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一栋一栋排在街道两边。同房子一样排列整体的,是停在两边路旁的车。
雪还在下,间或能听见树枝不受重压,大块的雪“扑簌簌”掉落下来的声音,配合着陆戎这会儿的心境,无比苦逼。
陆戎在结了冰的路面上大步向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穿过了多少马路,走过了多少街道,手也冰了,脚也冷了,脸上也没温度了。他没有目的地,只是以走路来宣泄自己此刻的情绪,他到现在都觉得,那样的场景,分明只有在大妈的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
“PIA~JI~”陆戎脚一滑,摔倒了。
他爬起来,发现自己脚扭了。
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大约就是如此。
陆戎在路边上别人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脚。
这不是陆戎第一次来美国了,他凭经验知道,北方冬天室内的暖气足够穿衬衫,根本不需要穿秋裤,是以他穿的衣服真不多,这会儿他的牛仔裤裤管里头的脚踝都冻成冰棍了,手按上去冷得发疼,更别说那手已经冻紫了。
陆戎愤怒了,这股无名业火甚至压过了刚才的难受。
尼玛!还有人能比他更惨一点吗?!
陆戎在心里把那个摸林晓芙屁股的白种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骂过后,精神才抖擞了些,想着该找辆出租车去酒店了。
夹着积雪一起落下来的枯叶砸到了陆戎的脑袋上,雪水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了衣领里,他瑟缩了一下肩膀,长长地吸了口气。
到了这会儿,他还是舍不得骂林晓芙。
陆戎刚想从台阶上站起来,他背后的那扇门就忽然打开了。陆戎扭头向后望去,里面的人已经走出来,走得有点急,直接撞到了他背上,陆戎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孩子,恰逢那人刚好对上他那张黑黝黝的臭脸。
“唉呀妈呀,吓死我了!”撞到他背后的是个姑娘,还是个中国姑娘,她手里捏着电话,还在通话中。只听见她说:“哎,没事没事,就是门口站着个黑人,吓着我了。什么?我不用过来啦?你自己可以吗?哎,那行吧,你自己小心啊,有事打我电话。”
姑娘挂了电话,看着陆戎,陆戎也看着她。看了两秒,陆戎怒吼道:“老子哪里像黑人了?!”
姑娘捂住耳朵,缩了下脖子,笑道:“哎哟,大叔嗓门真大,这不是天黑么,看不清楚。”
陆戎青筋都冒出来了,这天有多黑啊,门口不是还有灯嘛!
人倒霉起来真是没下限。
陆戎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他真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他扶着墙站直了,向边上走去,他尽量让自己走得好看些,虽然脚踝的地方很疼很疼。
走了几步,听见背后姑娘喊道:“你等等。”
陆戎回头,见那姑娘手里捏着他的钱包,钱包里还露出了夹着的登机牌。
姑娘的视线从登机牌移到了他的身上,说:“刚下飞机啊。”
陆戎又一拐一拐走回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钱包。
那姑娘也不介意他态度恶劣,依旧笑着说:“你脚扭了?是不是没等到接你的朋友?还是迷路了?要不要先进来坐坐?”
陆戎愣了愣,有些意外。
“你是叫……陆戎吗?”姑娘又瞄了一眼钱包外露出的登机牌上的名字,而后笑道,“我叫唐满月。”
很多很多年以后,陆戎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唐满月那时的笑容,唐满月不像林晓芙那样美得一眼就能迷倒众生,但她的笑容无疑是最让人安宁和舒心的,有着春天里青草的味道,如海边湿润的暖风,还带着一股午后的奶茶香。
陆戎跟着她进去了。
世间有一词,叫“鬼使神差”,大概就是指陆戎那时候的情形。不过陆戎拒绝承认那是因为他脚疼和身上冷,他宁可把原因归结于对唐满月一见钟情。
尽管那个时候,就算是鬼也没这个情绪对别的鬼一见钟情。
一进屋,陆戎就有些犯晕,暖气狠狠地舒缓了他冰冷的身体,一时间只觉得毛孔在慢慢张开,皮肤上有微微的针刺的疼痛,他站在门边上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体解冻了,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唐满月住的这房子,像国内的联体别墅,左右都有邻居,但还属一门一户。进门对着的是客厅,客厅中间放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沙发,沙发上摊着一条毯子,一半拖到了地毯上。对着沙发的是一个壁炉,壁炉上挂着副世界名画,想来定是赝品,不过衬托一下房主人的品味倒是绰绰有余。
客厅右边是开放式的厨房和餐桌,进门左手边一侧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另一侧是到二楼的楼梯。换鞋子的地方有一个挂衣服的鞋帽柜,进去就是洗手间。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木地板上铺着地毯,也很温暖,甚至连灯光都给人暖暖的感觉。
“进来坐啊。”唐满月倒了杯温水,递给陆戎。
“谢谢。”陆戎把书包放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觉得眼睛有些氤氲,不由打了个喷嚏。
“你脚扭了吗?给我看看。”唐满月说着,在陆戎面前蹲下。
“啊,没事的。”陆戎见唐满月要碰他的裤管,纵使他脸皮一向堪比牛皮,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唐满月笑了,“是我冒昧了。我是这里医学院的学生,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看一下?”
陆戎见她这样说,便也不推辞了。有句话他经常挂在嘴边: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泥小节嘛。
不过说这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吃姑娘豆腐的,说完这话,他的咸猪手就可以搭上人家的肩膀或腰了。
“那你可别嫌我脚臭。”陆戎咧嘴一笑,自觉地撩起裤管,在唐满月的指示下脱下袜子,脚踝那里果然肿了好大一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尸臭都闻过,脚臭不算什么。”唐满月走到柜子边,取出老大一个医药箱。
陆戎这时候才打量起唐满月,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去年秋季入学的,就比你早来一学期。”唐满月笑道,“春季入学好像招生招得挺少的。”
“是啊。我是来这里读MBA的。”陆戎说。他苦笑了一下,若非赶着1月份开学要过来,他犯得着放弃自己的专业不继续,来读这个申请容易,学费最高的工商管理么?
“你的口音听起来像北京人?”唐满月边说手里边忙,拿着打火机不知道对着什么东西在烧,一下子空气中就散发出了一股药的味道。
“是啊,你是南方人?”陆戎问。
“杭州的。”
“哎,杭州果然出美女啊。”陆戎三两句话后,就自来熟了,那些个什么伤心啊,难受啊,是得等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去思量的。
“这是啥?”陆戎盯着唐满月手里捏着的狗皮膏药愣住了。
“脚伸出来。”唐满月说。
陆戎伸出了他毛绒绒的脚。
而后,“PIA~”地一声,唐满月就把膏药给他贴上了。
“对付这种跌打损伤,我们祖先传下来的东西最管用。”唐满月说。
药膏一贴上去,陆戎就觉得自己的脚踝上生出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不知膏药里加了薄荷还是别的什么,疼痛顿时缓和了不少。
“你得多喝水。”唐满月又给陆戎倒了杯水,见他不解,笑着说,“喝水能预防感冒。”
“你这里是一个人住吗?”陆戎打量着房子,问唐满月。
“嗯,我室友刚搬走,目前就我一个人。”唐满月是菱角嘴,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或深或浅的笑容,给人感觉特别舒服。
陆戎脑子转得贼快,只道:“你不怕我是坏人?”
唐满月摸了摸下巴,打量他,“脚都成这样了,应该没什么战斗力了。”
陆戎摇头:“姑娘,你太小看男人了。”
“这样啊。”唐满月挑眉,“要不然,我还是把你丢出去吧?”
“别别别,”陆戎赶紧道,“医者仁心,你丢我出去我要是冻死了你可不得愧疚一辈子么?”
“不会啊,生死有命,各按天数。”唐满月一脸清风明月。
陆戎被噎着了,真是人在屋檐下,最好别还嘴……
这时候陆戎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唐满月问:“给你煮个泡面?”
“怎么能吃泡面这种不健康的食物?”
“嗯,这么晚了还吃东西确实不健康,应该过午就不食了……”
“就泡面了!给加个鸡蛋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