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守恒定律》林也思

22、圣诞节

　　于卓一一向对这种例如平安夜、万圣节、圣诞节啊这一类的节目不怎么感冒，也没什么概念。舍友们都嘲笑他是单身单久了，没对象所以也没节日。对于这样的评价于卓一耸了耸肩，表示不可置否。

　　今年的圣诞节，恰巧在周六，同宿舍唯一一个脱了单的舍友却在圣诞节的前两天宣告恢复单身，和交往不到半年的女友掰了。警校这地方向来是僧多粥少，舍友为了心爱的女友导致他们宿舍从大一到现在大二还没整齐人聚过一次餐，都不知道放了他们多少次鸽子。一群人约了一下，说这周末每个人都必须出席宿舍第一次全体聚餐。

　　聚餐他是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大家一起吃顿饭，反正也没什么事。

　　十一月份的时候城市就飘起了雪花。今天的天气也很给力，像是为了烘托气氛似的，雪不大不小，城市街灯明亮，商场门口的圣诞老人拿着一个大袋子给来往的小朋友们分发着棒棒糖。走进商场里面，大厅里面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五花八门的小装饰品，缠绕在树上的灯光一闪一闪地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引得许多来往的情侣，小朋友纷纷驻足合影留恋。

　　圣诞气氛倒是十分浓郁。

　　他和另一个舍友是最后到的。

　　打开餐厅的包厢，于卓一看了眼里面的人，礼貌地说了句，“对不起，走错了。”然后把门关上，“你是不是看错包厢号了？”

　　“没错啊，就是这。”旁边的舍友探了探头看了眼说。

　　“里面有女生。”

　　舍友凑到他耳边贼兮兮地笑着说到，“联谊啊，兄弟。”

　　于卓一皱了皱眉，之前没告诉他说有女生要来。只是还没等他调整好表情，舍友已经推开了门，率先入了座，然后解释到，“他刚刚没看清楚人。”

　　于卓一也只能硬着头皮在他旁边坐下，尴尬地点了点头。

　　扫视了一圈，来了四个女生，两个本班的，两个好像是隔壁班的。于卓一虽说平时和女生交流甚少，但点头之交还是有的，所以也不至于太别扭。不过令他难受的是号称系花的从大一开始明里暗里对他表白了不下五次的女生也在这，而且他们还故意把他们俩的座安排在了一块。

　　一群人谈天扩地，从这个话题不断聊到另一个话题，于卓一极少开口，偶尔应和两句，看起来满是心不在焉。

　　“不舒服吗？”旁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他。

　　“哦，没有。”于卓一淡淡地开口答到。

　　女生似乎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引起他的兴趣，只是话才到嘴边，于卓一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刚好给了他个借口出去。

　　于卓一第一次觉得10086的电话如此美好，即使它是欠费通知。

　　喝了点点酒，热意慢慢地挥散出来，商场还开着暖气，于卓一扯了扯衣领。不想再进去包厢里应付，双手小臂横放在栏杆上，看着扶梯上的人来来往往，上上下下。他也看到了在商场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下，槲寄生下有情侣在接吻，笑容满是甜蜜。

　　那天奶奶打电话的时候说，沈以诚圣诞假期不能马上回来，可能要等到圣诞节过了才回家。
　　于卓一忍不住想，会不会其实他也已经有了想在槲寄生下接吻的人呢？

　　转了个身，有些烦躁，啊，果然不能闲下来。他仰头看着商场悬挂的巨大的水晶灯的顶部，失神。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像是刚刚在门口的那个圣诞老人。

　　于卓一疑惑地看着对方。

　　圣诞老人手指了指，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活动游戏区。投飞镖的，可以免费玩三次，根据中靶情况有相应的奖品赠送，还排了不少人。

　　于卓一摇了摇头，他向来不喜欢人群聚集地，可是圣诞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固执的很，好像非要他去不可，他带着面具还有一大把假的络腮胡，根本看不清脸庞，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不知道是不是于卓一的错觉，好像还带着些许的乞求。

　　有点熟悉。

　　反正也不想进去吃饭，干脆去排着队好了，待会也好有理由，于卓一想着人挪了地。

　　虽说人不少，但等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大多数人玩完了免费三次之后就不想再玩了，主要是奖品也不怎么吸引人。

　　玩飞镖对于卓一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三次都正中靶心。不过三次实在是不怎么过瘾，于卓一干脆掏了钱想一次性玩个爽，反正后面也没排队的人了。

　　玩到后面的时候桌上已经堆了一堆战利品，一些有的没的小饰品，日用品之类的。那个负责的小姐姐都有些面露难色了，在她的注视下于卓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后面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排着队。

　　准备走的时候，另一个负责人喊住了他，递给他一袋东西，说是刚刚的奖励，于卓一拿出来一看，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上面写的好像还是法语，看起来就不便宜。可是板上明明就没写有这个，于卓一奇怪地看向对方，对方不慌不忙地解释说，这是特殊奖励，原因是于卓一刚刚破了记录，而且估计他这个新纪录估计也没多少人能打破。

　　于卓一有些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坦然收下了。

　　“原来你在这里玩飞镖，我们找了你好久。”女生走了过来，娇嗔到，脸颊有点红红，把手里外套递给了于卓一，“别感冒了。”

　　于卓一向后看了眼一脸坏笑着的舍友，还故意似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表示没看见。

　　于卓一接过衣服，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没，没事，”女生害羞地低了低头，看见他手里的袋子，兴奋地指着，接着说，“这是你刚刚赢来的吗？好厉害。”

　　后面的舍友不断对着于卓一挤眉弄眼，使着眼色，女生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一群人的目光仿佛一瞬间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于卓一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喜欢的话，送给你们好了。”

　　“真的吗？！”

　　“嗯。”于卓一尴尬地别过了头。

　　“谢谢！”女生拿着那盒巧克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哇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好贵的。”

　　不知道为什么于卓一觉得后背好像有着道幽怨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回过头的时候除了那个圣诞老人在给来往的人发小礼物，还有商场来回的人之外什么也没有。
　　奇了怪了。

　　于卓一径直走到了舍友们身边，然后把刚刚赢来的其它一些小东西也都送给另外几个女生，还添了句说让她们一起分享那盒巧克力，不知道是多怕别人误会，惹得舍友们一阵白眼，他只装没看见。

　　刚刚在里面就商量好了说吃完饭一起去商场附近的主题KTVK歌，于卓一其实是不太想去的，可又找不到理由，看到大家兴致都这么高昂，也不好扫了兴。
　　出商场的时候雪已经开始下大了。

　　于卓一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像是刻意为了给两人创造出空间，女生也跟他一起走在了最后面，前面的勾肩搭背拉开了小段距离。

　　这让于卓一感到十分的无奈，却又不好将人丢下。

　　女生看于卓一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能努力地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试图某一个能引起他的兴趣。

　　只是于卓一除了会鼻子嗯一两声外，基本没什么反应了，都是女生自己在说。

　　最后两人都沉默了，走的步伐也不自觉快了，很快就跟上了队伍。

　　“我说过段时间雪再下大点就能堆雪人了吧。”

　　“还可以打个雪仗。”

　　“改天一块去滑雪场玩啊怎么样？”

　　“可以啊，元旦怎么样，元旦你们回去吗？”

　　……

　　堆雪人？

　　窗外面电闪雷鸣，雨点不断拍打着窗户。

　　暴雨天。

　　沈以诚趴躺在于卓一的床上，盯着窗外的摇晃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什么。于卓一坐在书桌前看书。

　　“嗳。”

　　没应。

　　“于卓一。”

　　“嗯。”

　　“为什么天天下雨啊，”沈以诚拉长了音调抱怨到，翻了个身，然后支起脑袋看向于卓一的背，“以后一起去北方吧。”

　　于卓一实在不懂他的脑回路怎么转的，为什么能从下雨扯到去北方，反正他这人一向想到什么是什么，敷衍地答了句，“嗯。”

　　“能不能有点灵魂？？”沈以诚坐起身，听起来对他的语气十分的不满，“我可是很认真的好吗！”

　　“嗯。”于卓一漫不经心地又应了一声，翻了一页书页。

　　沈以诚气不过，拿起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力道不重，蹭过对方的背。

　　于卓一立马回了头，不出所料，眼含怒气，咬着牙说，“知道了。”

　　听到了对方的答复后，沈以诚满意地往后一倒，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摇晃着两条腿，絮絮叨叨地说到，“到时候一起堆雪人吧，也可以一起打雪仗，不过你这么弱鸡，一起打雪仗的话会很吃亏的吧，你要是说点好话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让让你……”

　　于卓一真的服了沈以诚没人搭理他却还是可以自言自语一大段的深厚功力，捡起地上的枕头砸了过去，这次力道可比刚刚要重多了。谁知道对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能反应迅速地接过，顺便还垫在了脑后，又接着说。于卓一深感无力，翻了个白眼转回了身，用力地捂住了耳朵。

　　说到最后的时候，沈以诚突然起身，扒开于卓一耳朵上的手，认真地说，“诶以后一起去北方的大学吧。”

　　回忆戛然而止。

　　于卓一心脏像是发生了故障陡然停了一拍，而后又恢复正常，不禁笑了。

　　为什么来北方？

　　因为你说来，我就来了啊。

　　主题KTV离商场并不远，几分钟的路程，进去了十几分钟后于卓一就借口上厕所出来，顺便给舍友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先回去。

　　舍友回复过来，骂他没良心，一点都不考虑一下人家女孩子的感受，让他赶紧滚了。

　　于卓一轻笑出声，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她希望，免得以后失望更大。北方的寒风也一样是刺骨的，出了门，没了暖气，于卓一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抬头看了眼不断飘落下来的雪花。

　　真可惜，最后我们连北方都没能一起来。

　　鞋子踩在地面的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拉起了卫衣帽子戴在了头上。

　　路上经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脚步转了个弯，停了下来。

　　推门进去的时候门框上的风铃摇晃着，叮当响声，店员头上都戴着圣诞帽子，围着红色围裙，似乎是为了应和节日气氛。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

　　“是要送礼物吗？”

　　是吗？好像……也不是。

　　正在思索着的时候，旁边柜子上一面的水晶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卓一走了过去。

　　店员看他一直盯着柜子最左边的一款水晶球，伸手小心地拿了出来，打开了底下的一个小开关，水晶球里的雪花开始飘了起来，中间的那个小雪人咧着嘴笑得开心。

　　看对方眼睛好像有点点反应，店员连忙趁热打铁，“我们现在有在做活动哦，水晶球一律打八折，还有送一个小礼物哦。”

　　于卓一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一会，眼神却逐渐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不顾身后店员的挽留推门出去了。

　　原本躲在门口灌木旁的人看见里面的人突然推门而出，迅速蹲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不行，生怕被于卓一发现了。不过好在对方走得飞快，根本没在意周围，而且晚上人也很多。
　　沈以诚看着于卓一渐渐走远的身影又看看了店铺内的那排水晶球，若有所思。

　　事实上，他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两天了，在于卓一看不到的角落里，陪他一起走过上课的路，吃过食堂的饭，在操场打过球。

　　看到他和舍友一起走进商场去聚餐吃饭的时候，沈以诚花了钱租下了门口那个圣诞老人的服装，还答应免费帮对方发礼物。

　　他本来是想等对方吃完再出门的时候把礼物送给他，可是等了好久，人都还没下来，在心里腹诽到，于卓一你可真能吃，我都还饿着呢。最后趁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上了五楼，却凑巧在看到了在餐厅门口旁发呆的于卓一。

　　在看到于卓一把那盒巧克力送给了同行的女生的时候，沈以诚在内心几乎是绝望的，恨不得把人拉过来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那可是他花了25美金为他从大洋彼岸带到这里的巧克力！

　　更让他生气的还有于卓一的舍友，不好好训练好好学习，整天想着什么谈恋爱啊，真是的，他身为哥哥都还是单身好吗？！弟弟怎么可以先脱单！

　　一群人往楼下走去，看来饭局已经结束了。

　　沈以诚到旁边的厕所匆忙换下衣服，再一次麻烦刚刚配合她送礼物的小姐姐替他还了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于卓一进去k歌他就也在人家对面也跟着开了一间，靠在门上看着对面的一举一动，虽然什么也看不见。正生着闷气呢于卓一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隔着距离跟在对方的身后，怨气也渐渐消散，暗自开心，所以说啊于卓一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场合呢，而且天气这么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还是早点回去睡觉才对。

　　路上看到一家精品店的人时候人却拐了进去，店铺是落地玻璃，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里面人的身影。沈以诚看见于卓一驻足在了一排的水晶球面前。

　　难道是想买礼物吗？可是要送给谁？会不会是刚刚那个女生？卧槽，于卓一你真是过分！一盒巧克力不够，还要买一个水晶球？！

　　还没等他抱怨完人就出来了，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刚刚的那些想法瞬间都消失了，脑海里只剩下了他为什么不开心这个问题。

　　沈以诚推门而入，店员立马热情地对他打着招呼，手里拿的是刚刚于卓一看中的那款她还未放下的水晶球。

　　于卓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生气，他踢了一脚路旁的树，骂了句，“卧槽你妈，沈以诚你个王八蛋！”树干很粗壮，纹丝不动，只有树枝微微摇晃了一下，枝上雪花都飘落了下来。

　　说好的一起来北方，都是骗人的！我居然信了你的鬼话，什么堆雪人，打雪仗，你在大洋彼岸现在正玩得开心吧！！于卓一越想越生气又接着踹了一脚。

　　过了好长时间，慢慢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之后，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多过了愤怒。

　　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北方？

　　沈以诚买下了那个水晶球，后来它成了于卓一大学毕业那年的毕业礼物。

　　沈以诚抬头看着宿舍楼，在五楼往左边数起第三间房间，屋里的灯光已经亮起了。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雪越下越大，耳朵、脸颊都被冻的通红 ，整个人都快没有知觉。

　　后来整栋楼的灯光都一间间熄灭了。

　　天空蒙蒙亮的时候才勉强堆好了一个小小的看起来似乎是雪人的雪人，沈以诚说，“于卓一，这么帅气的雪人，送你啦！”然后扭头看向了于卓一宿舍楼的方向，弯着嘴角像是自言自语，“没有食言哦。”

　　天空放晴，阳光透过雪花折射出强烈的光芒，地面上的积雪都开始慢慢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