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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天妒英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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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发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要不断的提高教学水平。这次的教学质量提升计划,对大家也是很好的锻炼!希望大家能够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撸起袖子加油干!”
叽里呱啦说了快一个小时,杨校长嘴里的唾沫都干了,散会之后赶紧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一口干了。
把驾校老总叫校长的不多,腾远这么叫,是因为杨校长真的是个校长,在小学里踏踏实实干了二十年的那种。
他四十岁跟风下了海,和亲戚一块搞起了驾校。口号喊多了,生生把老杨喊出了崇高的理想,驾校也要搞素质教育。
什么“□□教学有素养,学员驾驶有质量”之类的。
无论是啥学校,外人衡量教学质量的标准就一个考试通过率,驾校更甚。
腾远的通过率算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但是这两年也到了瓶颈了,提不上去,眼看就要让人家追尾了。老杨心里头着急,眼下也没什么办法可行。
“梁帆!”老杨一大口水没咽完,眼看着梁帆要走出会议室了,直接把水吞进肚里,大声叫住他:“你先别走,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梁帆转头,“校长,有事吗?”
杨校长拉着杨帆在旁边的椅子坐下,颇为语重心长的说:“小梁啊,你的成绩一向是咱们腾远最好的。这次咱们的教学质量飞跃计划,你可得当排头兵。”
梁帆点了点头,没接话。
腾远的学员,上到60岁的老大爷,下到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年轻,年龄身份跨度很大,学习能力更是参差不齐。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他可不想保证什么。
更何况他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就到期了。
沉默是金。
老杨见他不接话茬,继续说:“除了通过率,咱们也可以在别的地方下功夫。比如分数,高分通过,也是教学质量的进步啊。你看着科目一,内容比较简单,咱们让学员尽量的满分通过。这对后面的教学,也是有帮助的嘛。”
科目一很少有驾校花心思,一般是丢两本书给学员,翻翻看看基本没人会挂掉。
满分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噱头,可想做到也不太容易。
尤其是某人那种考试白痴。
白痴此刻正坐在阳光正好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孤独地看着几本红头文件。
薄薄的几页纸他很快翻完了,等待着他的是一本文摘杂志,封皮上写着显眼的一行字:魅力女人的成熟之选。
曾经他以为高中语文是世界上最无趣的读物,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人类的无趣真是永远在进步。
李秀梅午觉之前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让他留守了。社区的工作听起来都是小事一桩,可跟人打交道的活本就最复杂。
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还是培训一下再上阵比较合适,就让他先休息着好了。
没想到这一休息就是两天。
五个社区干部前前后后两天脚没着地的跑,全把这个青年劳动力忘到脑后去了。直到岳向东跟李秀梅请假考驾照的时候,大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最痛心疾首的就属熬夜加班做表的江雪,光是“早知道就让他弄了”这句话,从早念到晚。
7号在办公室悠闲的两天后很快到来了。
岳少爷经历了本年度的第五次出租车旅程,到了驾校依旧炸毛。
昨天晚上楼下叮叮咣咣装修到半夜就算了,那房主还在凌晨两点钟上来敲门,非要为自己打扰了大家的休息道歉,搞得岳向东以为是午夜凶铃,特意拿着扫把去开的门。
你既然知道扰民了就白天弄行不行?
可那人一会鞠躬一会低头的,他连火都没办法发,只好嘴上笑嘻嘻,心里把他千刀万剐。
真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最憋屈的一个晚上。
还他妈7点就要起床。
考试中心挺显眼,一进腾远大门就能看见。周围的人不少,可是大部分都已经小跑前进了。
岳向东看了一眼表,低声骂了一句之后也迈开了大步子。
七点四十了。
不过驾校早为这些人准备好了余裕,后半个小时专给他们迟到用的。正式考试的身份证验证八点钟才开始,这会教练们正在学员休息室点名。
岳向东走到走廊尽头,拐进了贵宾休息室。
空无一人。
休息室布置的有点像一个私人影院,不过屏幕前多了套桌椅而已。里面的皮椅挺舒服,岳向东坐下就困了。
梁帆端着一杯水进来的时候,岳向东已经睡着了。
其实他想让这人睡一下,可时间实在不允许。
梁帆放下水杯,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先生?”
岳向东这会的睡眠很浅,梁帆的手刚一碰到他,他就像只惊到的兔子一样,身体剧烈的抖了一下。
梁帆回到桌边拿起一个文件夹:“岳向东?”
岳向东揉了揉眼睛,懒散的说道:“我是。”
梁帆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准考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帆,负责您驾驶证考试科目二的教学,也是您的负责教练。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梁帆看起来并不大,瞧着也干净斯文,跟平常看老爹眼色奉承岳向东的那些油条不太一样。他一口一个“您”的,叫的岳向东挺不好意思。
“你也别您了,叫我名字就成。”
梁帆也笑笑:“考试八点钟开始,祝你考试顺利。”
拿证上路现在对岳向东来说是刚需,虽然他心里对这个考试一万个抵触,这两天却也还是乖乖看了书。
这中途他几度暴走,那本可怜的考试资料差点纸毁书亡。
好在出了效果,93分,他这辈子考试没得过这么高。
梁帆拿着文件夹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颇为得意的样子,笑了一下说:“我需要记录一下你的成绩。”
岳向东抖了抖头发:“不太高,93。”
梁帆点了点头:“没关系,也还可以了。这个只要通过就行。”
岳向东心说什么叫还可以,老子这个叫很可以了好吗!装个谦虚没得逞,想从考试这得个夸奖真是比登天还难。
他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
人们总是不愿意正视天才的实力的。
“这周末的早上八点,我们就可以开始科目二的内容了。每天两个小时,周内你想加练的话,通知我就可以。”梁帆把岳向东的成绩记在表格上,合上文件夹。“您可以走了。”
秉承着“年轻人只能熬夜不能早起”的信条,岳向东这会又进入了半迷糊的状态,含糊地答了一句:“好。”
说完就晃晃悠悠往外走。
“那个,要不要我送您?”
岳向东心想,当然好,不能再好了。
梁帆的车岳向东很熟悉,AMG G 63,他车库里有一辆一模一样的。
虽然不开,但是他喜欢坐这车。一屁股坐上去,岳少爷差点热泪盈眶。
“通海社区就行。”岳向东犹豫了一下问:“你知道那地儿吧?”
梁帆笑笑,用指尖点了一下车载显示屏:“有导航。”
岳向东一拍脑门闭上了眼。
真是太露怯了。
梁帆的车技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踏实,车子发动不久,岳向东就睡着了。
梁帆本来想和他这位VIP聊聊天拉近一下距离,结果这位就这样在副驾驶轻声打起了呼噜。
雨季没过,晴了没两天就又阴的难看。梁帆把车窗关好,看了一眼岳向东,又打开了空调。
通海社区门口挤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动静挺大,变成了娇气岳少爷的叫醒服务。
岳向东麻利地解下安全带:“到了。谢谢了啊。”
“没事。岳先生,我们周末见。”
岳向东正下车,这一句“岳先生”叫的他心肝乱颤,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这人的声音,真他妈好听。
他回头摆摆手:“周末见,周末见。”
然后快速溜进人群里。
可惜他个子太高,周围的大爷大妈没能挡住他。梁帆就看着他的脑袋突破重围,终于消失在二层楼的门口。
他笑着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子开往市区。
“喂,我马上到。有事耽误了一会。……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你先点菜吧。”
岳向东从人群挤进大厅,看见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程橙在往门口搬桌子。桌子是从仓库翻出来的中学生用的单人课桌,不大,但程橙身材娇小,搬起来还是有点吃力,一晃一晃的。
岳向东小跑过去想接过桌子:“橙姐,我来吧。”
没想到程橙灵巧地躲开了他:“去仓库,再搬两个。可把你给盼来了。”
岳向东用手比了个OK,撸起袖子就去了地下室。
“放这就行。”李秀梅指挥岳向东把桌椅摆好,拿起手上的喇叭开始喊:“大家排好队啊,不要乱套,这样咱们都节省时间……”
“橙姐,这干嘛呢。”
“今天收医保费啊,昨天都在群里通知了的。”程橙说完一拍脑门,“群里没有你,我给忘了。你加一下我,我把你拉进去。喏,扫这个。”
【“橙子”邀请“岳向东”加入了群聊】
【“岳向东”与群里其他人都不是微信朋友关系,请注意隐私安全】
“工作事项在群通知里,你看一下。今天你跟我一组,我收钱开发票,你登记。”程橙把手机揣进牛仔裤后袋里,“能行吧?”
“行啊,没问题。”
过了一个小时,岳少爷觉得好像高估了自己。
一动不动坐的已经腰酸背痛的他听程橙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喊:“大爷!咱们一个人是两百四!您这个不够啊!”
“姑娘你说啥?”
“我说!一个人交两百四十块钱!您这个差二十!”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助听器:“我这个坏了!我听不见你说啥啊姑娘!”
程橙用手比划着二和四,“两百四!您这个,两百二!”
岳向东实在不耐烦了,拿出钱包递给程橙:“橙姐,让他走得了,我补上吧。”
没想到程橙还挺不高兴:“你是做慈善的?一个听不明白两个听不明白你都能补得过来?这个差二十那个缺一百的,有多少也不够你补的。问题不是这么解决的知道吧。”
她回过头扯过一张纸条,写了一行字递给老头。
老头看来识字,从兜里又扯出一张十块和两张五块,递给程橙,拿了发票走了。
“孙振国。”她看岳向东把名字写完了,向后面的队伍喊:“下一个!”
通海社区住着不少老人,这个看着年纪也不小了。
“姑娘我想问一下啊,我孙女在学校交了一个保险,你看我还用不用帮她交了?”
“您孙女交的是啥保险啊?”
“大学生……啥医疗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大学生合作医疗吧?那咱这个就不用交了啊,是一样的。”
老太太看着挺矛盾:“我往年都是在咱社区给她交的,而且他们学校还贵四十块钱,我来年能不能还在这给我孙女交,就不让她交学校的了?”
“阿姨,是这样啊,您孙女在学校交的这个大学生合作医疗,毕业以后是可以折抵社会保险年限四年,断掉的话就要重新算了。”说了一半程橙觉得老人家大概也听不明白,也不再解释下去:“让她在学校交吧,以后有好处。您身份证拿好哈。”
岳向东听的头都要大了。
午休他照常没回公寓,点了个寿司从市里送过来也没了该有的口感。脑袋昏昏涨涨的,趴在桌子上眯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天原来可以这么长。
起了早考了试收了几十上百个人的医疗保险,也才过去几个小时。
时光在回顾的时候觉得飞快,体验的过程却很漫长。
整整忙活了两天,所有上班族都期待的礼拜五晚上,就这么来了。
邵思宇懂事的忍了一礼拜没骚扰岳向东,周五却早早来了电话。
“东哥,晚上出来呗。绿迟,我弄了点好酒,叫上哥几个给你接接风。”
绿迟是岳向东小圈子常年的根据地,闹中取静的会所,所有人是邵思宇他爸。岳向东喜欢那不为别的,就是肃静。没那些个莺莺燕燕的,单纯喝酒吹牛,简直会所一股清流。
“接什么风?”
“嗨,我就随口一说,咱聚一个还找什么理由啊。我一会去接你,叫上米二跟沈君子,喝个酒打打球,你权当放松放松了。”
岳向东在走廊小声回答:“放松个屁,不去。我想在就想睡一觉。”
邵思宇在那边挺吃惊:“不是吧少爷,你这是要跟沈君子看齐啊。那行,你歇着吧。我爸后天去腐国出差要带着我呢,我还寻思走之前见见你,那就回见吧。想我记得给我打call……”
“行了,不会想你,你放心去。”
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岳向东就在想,这群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心里也都倍儿有数。邵思宇进了他爸公司,锻炼个一年半载估计就扔绿迟当老板了。米二跟家里要了点钱养了个游戏战队,看架势今年也能搞出点名堂。沈君子是这帮人里最出息的,竟然考了UCLA,明年要去美国念书了。
就他自己,不明不白的被扔在这。
岳向东一点不叛逆,非常乐意毕业之后回家继承家产,开开心心坐吃山空。他自觉在爹妈心里自己资质也不很差,打磨打磨应该不会把他爹的生意弄黄摊。
现在弄成这样……果然只有天妒英才能解释的通。